自抵达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郑修从来没把所谓的“畸变生物”放在眼里。
畸变生物再可怕,也无法脱离“生物”的范畴,而他,是神。
就算郑修套了马甲,隐藏权柄,淡下神性,包裹神力,退一万步来说,郑修藏起了他的种种手段,他还是神。
正儿八经,三位一体的真神。
他是风华正茂、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冉冉新星,在这污秽之海中诞生出的新的神明。
要解决畸变兽潮,郑修有很多方式。
郑修选择了最为轻松的方式。
成群的畸变生物在郑修的【震慑】下,口吐白沫倒下。
随着列车的加速,轨道后方,畸变生物堆积如山。
漆黑的夜更为深沉,郑修背脊挺直,傲立在最后一节车厢的上方,目光炯炯,凝视黑夜,城市废墟。
他从前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五彩斑斓的黑”,郑修认为这是一句“废话”。可此刻郑修凝视黑夜时,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斑斓”的感觉。
“来了!”
郑修眉头一拧,远处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只只无形的利爪。
被郑修震晕的畸变生物,猛然被“黑暗”“吞噬”,仅仅发出了一声惨叫,没来得及挣扎,便被拖入了“黑暗”中。
“黑暗”过处,将地面成千上万的畸变生物吞噬殆尽,连一点骨渣都不曾留下!
此时此刻,名为“黑暗”的颜色仿佛具有了实体,如潮水般,从后方朝列车追来!
“有东西来了喵!”
正坐在车头上可怜兮兮充当着“清道夫”角色的安妮大人,在这一瞬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出言提醒。
砰!砰!砰!砰!
地面在剧烈地震动着,铁轨因地面的震动而发出了撞击的声音。砰!砰!城市废墟各处,一个个井盖猛然鼓起、裂开,被挤压的井盖仅仅坚持了一瞬间,便被轰然冲开,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汇聚成群,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涌出,向猫猫号蜂拥而至。
噌!噌!噌!
浓郁的“黑暗”一眨眼覆盖了这一座死寂的城市,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在“黑暗”中亮了起来。随着红色光点的点亮,潜伏在深处的那一团黑影,仿佛眨眼间变成了一坨巨大的怪物,上面长满了眼睛的怪物。
“喵!啥玩意?”
橘猫浑身毛发竖了起来。
当郑修看清这一团黑影的“真面具”时,刹那间也不禁生出了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是老鼠!”
“你是不是傻!这不是一般的‘老鼠’!”
郑修脸上哭笑不得,绷不住,可他的眼底却越来越凝重,张口道:“废话!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老鼠!可‘祂们’看起来就是老鼠!”
“有可能不是‘祂’!”
越来越快的速度,让风喧嚣起来,将橘猫的满头绒毛呼到脑后。
“别叫!不管是不是,它们来了!”
呼!
鼠群奔袭!
与郑修印象中的鼠群截然不同,成千上万……不,吞噬了这座城市的鼠群,已经不止成千上万了,起码是千万级别的鼠群,汇聚在一起。它们相互挤压着,共同运动着,除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外,没有发出半点叫声,沉默、统一、前进。
漆黑的鼠群越来越近,郑修瞳孔猛地一缩,这鼠群已经不是用“脚”去前进了。后方的鼠群推动着前方的鼠群,它们以粗暴的形式挤压翻滚着,以可怕的速度前进着,鼠群所汇聚而成的“阴影”上,每一只颠沛流离的老鼠,带给郑修一种奇怪的错觉:每一只老鼠就像是一只巨大生物身体表面的肌纤维,老鼠的翻滚就像是这一束肌纤维的收缩与舒张。
鼠群就似一头巨大的怪物,或似一辆无敌的黑色战车,鼠群所经之处,本来主宰着夜晚的“畸变生物”,没有一点点停留,一眨眼功夫就被鼠群“滚”了进去,那毫无抵抗的模样,反倒像极了被车轮碾压的小老鼠。
“这不合理。”
郑修凝望着堪称疯狂的鼠群,一点点接近列车的鼠群,陷入沉思:“这个规模的鼠群,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已经成称作‘灭顶之灾’,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这个规模鼠群的前进。”
“这已经是打破平衡的存在了。”
“宾果!找到了!”
郑修眼睛亮起:“鼠群一定和祂有关,最起码,鼠群将是祂在这个世界上的‘符号’!”
车厢中。
有不少人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同样被惊得瞠目结舌。
有人尝试朝鼠群开了几枪。
伤害不大,侮辱性有点。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百分百命中率。
千万级的鼠群中倒下了三两只老鼠,死去的老鼠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就被后方的鼠群滚进去,消失不见。
“淦!别浪费子弹!”
“快!是老鼠!老鼠……追上来了!”
鼠群此刻翻滚碾压的速度竟渐渐地超越了列车的行进速度,众人之所以能后知后觉地看清黑影的真面目,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鼠群的接近。
吉吉兄弟看着仪表盘上重新冒起的红光,额头上沁出了一滴滴冷汗,吉姆没好气地朝车厢中怒吼回应:“别催了!已经最快了!”
“老板在干什么?”
有人注意到车厢顶上,老板开始做起了奇怪的动作。
压腿、抖肩、捏拳、松骨。
“老板在热身!”
“天啊,我们的老板,他在热身!”
月玲珑扑哧一笑:“这家伙……”
美人温笑,如驱散阴霾的一束光,为阴暗的车厢带来了几分光亮。
砰!
车厢顶猛地凹下两个清晰的脚印。
“你们先走。”
郑修借力,弹飞出去,落在铁轨上,深吸一口气,隔空一拳轰出!
可怕的拳劲裹挟着呼啸的气流,如一柄利剑,螺旋刺出。嘭!郑修出拳的刹那在鼠群汇聚的阴影上打出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洞穴,拳劲所至之处,上万只老鼠被郑修一拳挤成了碎肉。
沉默的鼠群却很快将郑修打出的破口补上,鼠群就像是一个完整的“个体”,郑修这一拳宛如泥牛入海,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震慑!”
郑修脱去上衣,震慑力拉满。能将畸变兽群生生震晕过去的【震慑】,在鼠群面前却没有半点作用。
“有点怪。”
郑修试探性地出了两招,没给鼠群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眼看着鼠群越来越近,郑修胸口传来少年酷酷的傲娇音:“爸,该雪出手了。”
郑修点点头,转瞬间,郑修漆黑的眉发染上霜雪,副权柄【冻结】让郑修化身成人形冻结机,成了另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
眸光雪白,郑修沉静抬起手掌,淡淡的雪色波纹以郑修为中心,向前无声推出。
啪。
鼠群在郑修面前,堆叠成海啸般的形状,高达数百米,转眼便排山倒海地将郑修压垮。一点冰霜点出,万籁俱寂,一切冻结。
白色的冰霜以郑修为中心,覆向全城。郑修面前的鼠群连一秒都没能抵挡,被冻成冰霜,动弹不得。
“结束了。”
郑修出手只花了寥寥三秒,便结束了这一场谈不上是“神战”的神与伪神间的交锋。
汹涌的鼠群成了一堵晶莹剔透的冰墙,郑修端详着冰墙内栩栩如生的“鼠雕”。每一只老鼠从外观上看,确实与普通的老鼠没看出多大区别。甚至郑修所见过的任何一只“畸变”都比鼠群更像是怪物。可偏偏就是这么弱小的生物,在达到一定数量级后,竟能掀起如此可怕的声势,令郑修不得不感慨造物主的神奇……呸!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定是隐藏在幕后的伪神,这般赞扬有几分长他神威风的嫌疑,郑修连忙将这可耻的念头抛去。
除了猫猫号列车之外,没有任何生物能从鼠群的侵蚀中存活下来。这座城市彻底变成了一座枯寂的死城,除老鼠之外再没有其他生命的痕迹。
郑修飞升高空,俯瞰这座安静的城市。他的一掌,将包括鼠群在内的整座城市冻成了冰雕,那是连“气体”都能冻结的副权柄之力,在没有受到其他“外力”的前提下,这一层“冻结”,即便是受到烈日曝晒,也不会轻易融化。
呜呜呜——
黑夜的另一头,鸣起的汽笛声似乎在催促郑修的返回。郑修的目光从冰封的城市中移开,掠过夜空,一分钟后,郑修返回猫猫号。
在安妮大人的不懈努力下,铁轨前方的障碍物清理得七七八八,一片坦途。
郑修进入车厢,车厢内洋溢着一片劫后余生的热烈气氛中。
猫猫号即将沿着铁轨,穿过第32区,抵达一片未知的土地。
信徒们本就是从其他区域跋涉而至,对此没太大想法。可米娅等人却是土生土长的32区人,32区之外的光景,对他们而言无疑等同于“另一个世界”,即将穿过城市废墟,他们土生土长的32区人,防护面具之后不约而同带上了几分不舍,以及面临未知环境的惶恐与迷茫。
郑修坐在月玲珑对面,月玲珑抿嘴一笑:“不愧是夫君,竟能将如此庞大的鼠群轻松消灭。如此一来,我们的任务……结束了?”
月玲珑在“任务”二字压下重音,另有所指般问道。
“没那么简单,虽然比一般的畸变难对付,有祂在背后发力的痕迹,但解决了鼠群未必就意味着解决了祂。”郑修从怀中掏出那个二十面的小盒子,在掌心中端详着:“祂操纵鼠群,可能是与祂权柄的特性有关。鼠群的繁殖速度之快、以及那可怕的统一性,让我有些在意。在彻底明确对方的‘权柄’之前,不可掉以轻心。”
“夫君谨慎。”
“我如今更好奇的是,凤……咳咳,黑夜女士留下的这个遗物,究竟意味着什么,能让祂不惜如此大动干戈地一路从南方追逐你们,还用了这种……夸张的形式。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地想,”郑修耸耸肩,无奈道:“我觉得要培育那么多的老鼠,挺……费力的。”
最起码,他也是神,神若“发力”,方式很多。没必要用这种恶心的形式。
他打死都不会养那么多只老鼠,来人前显圣,昭示赫赫神威。
真成了,传出去他的脸往哪搁?就拿现在举例……
“吾建议,给这家伙暂拟一个名号。”
腰酸背痛的橘猫不知何时出现在月玲珑与郑修间,趴在桌面上无精打采地举起爪子:“吾讨厌老鼠,吾讨厌无聊的机械运动,吾讨厌吹风,吾讨厌坐车头上。咱们应该叫那该死的家伙为……鼠神!”
瞧,某伪神风评瞬间受害。
神的圈子应该是很小的,以后这家伙的名号传出去,就是鼠神。
安妮大人一口气说了很多件讨厌的事,看似毫无关联,只是显然,安妮大人用这种方式,将她此刻心中的不满与焦躁一口气发泄了出来。
郑修默默猫头:“辛苦了。”以示安抚。
想了想,郑修有点不放心:“万一祂的权柄真的是‘鼠’咋整?直呼其名,岂不是惊动了祂。”
安妮闻言一愣,但她却用力摇头,冷冷一笑:“要真是,惊动就惊动了,祂活该!给祂脸了?大不了,吾张开‘莫妮卡’,全面开战灭了那渣渣!”
月玲珑与郑修对视一眼,默默点头,没说什么。安妮大人显然气在头上,不知是因为被郑修坑了一把在车头上吹了一晚的毒气而生气,还是因为平白无故干活而生气。
车厢内众人鏖战一夜,留下几人值守,其他人倚在各自的座位上沉沉睡去。
猫猫号列车沿着铁轨驶向地平线,一小时后,猫猫号行驶在渺无人烟的荒野上,四周是枯萎的植被,天边渐亮,天上的尘埃云肉眼可见地淡去一层。
而在猫猫号离去大约两小时后。
被冰封的32区,那定格成一堵高墙的鼠群,光滑的冰面上。
啪。
随着一声轻响打破这座死城的沉寂,一道裂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冰面上。裂痕猛地向上下左右扩散,紧接着轰地一声巨响,冰墙碎裂,黑乌乌的鼠群无声地在城市中盘旋,从高处看,疯狂挤压的鼠群就像是蠕动的血肉与肉须,渐渐地拧成了一张狰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