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刘警官,咱们还得在这里待多久啊?”胖老板跟在刘伴的身后,蜷缩在沈家小院门外。因为试图努力缩小自己的身形而用力过猛,导致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刘伴嘘了一声,悄声道,“你就不想看看那个沈家老大长什么样?”
胖老板叫苦不迭,“我跟人家是街坊哇!要想看我直接上人家家里去不就结了!”
“你能看我又看不到。”刘伴瞪了胖老板一眼,“少废话,不就让你蹲一会么?等会人出来了看一眼就成。”
胖老板转了转眼珠,忽然凑到刘伴旁边低声问道,“你就是想看一眼沈家老大?”
刘伴看着胖老板,“不然呢?我还想跟他攀攀亲戚啊?”
“嗨。”胖老板一摆手,“那你不早说,就是引人出来嘛,我有办法!”说着,胖老板从屁股底下抽出一块半碎的板砖,朝着沈家小院外停着的灰色小车就砸了过去。
“嘟嘟嘟!”装了报警器的小车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叫唤的全世界都听见了不说,而且还叫的不依不饶委屈不已。原本大部分正在家里吃晚饭看电视的居民们纷纷端着碗凑到窗户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热闹。
板砖刚出手,胖老板就拽着刘伴溜到了小院旁边的自行车停车棚里。等着外面的汽车叫声响了个七八下,这才又带着刘伴从自行车棚里走了出来。一指前面正在叫唤的汽车,大声喊道,“刘警官,这车是不是被砸了啊?”
胖子大部分都声音洪亮,胖老板自然也不例外。他这一嗓子引来了更多人注意,原本靠在窗台上吃饭看热闹的群众甚至纷纷打开了窗户,探出半拉脑袋,一脸好奇的盯着楼下的汽车,以及和胖老板一起正在往汽车旁走的一身便装的刘伴。
“吱呀”小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看上去有些书生气的中年男人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凌乱的外套一看就知道是刚刚才从椅背之类的地方拿下来套在身上的。
“怎么回事?”沈家老大从屋里跑了出来,绕着自己的车引擎盖看了一圈,顿时一脸怒意,“这是谁扔的砖头?”
“诶呀,这可了不得!”胖老板在旁边忽然开腔说话,语气中全是惊讶,完全听不出他就是砸车的始作俑者,“怎么搞成这样了?”
灰色的小轿车前挡风玻璃上出现了一大块蛛网似的裂痕,车前引擎盖上被滑落下来的砖块划出长长的刮痕。整辆车看上去惨不忍睹,甚至让人以为刚才可能发生了什么惨烈的交通事故。
刘伴一眼就看到了出门来的中年人。他今天收到的冲击是在太多,正当他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再因为什么其他的事情而激动了,却看到了面前的这名中年人。
刘伴认识这个“沈家老大”。
刘伴当然没有自家老婆那种过人的记忆力。但这个中年人他绝对不会忘掉。
三年前,这个中年人穿着一身血衣冲到派出所里报案,他在晚班回家后发现,自己家中遭人侵入。入室盗窃的小偷可能是被和他同住的年迈父母发现,于是持械杀害了两人。
而小偷并不只是杀死了他的父母而已。到现场侦查的时候,警察才发现,这个中年人的妻儿也被一起残忍杀害。因为这两具尸体被塞在了阳台花盆后面,所以他一开始并未发现。
这是一个几乎惨遭灭门的家庭,这个中年人是一座小型五金工厂的厂长。他应该叫做欧阳文。
他不可能是沈家老大。刘伴非常肯定。但用这种人来给沈息当掩护?拜托,相关部门又不是脑残!作为掩护的人当然是越普通越好。最好干脆普通到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地步。
刘伴不做声色的靠了上来,装作一幅关心损失的样子看了看,指着车辆副驾驶座上的黑包叹气道,“估计是有小偷想砸开车窗偷东西,不过动静太大又没砸开,所以放弃了吧。”
欧阳文一脸警惕的看着凑上来的刘伴,“你是什么人?”
也不怪他这么紧张。毕竟现在这种做局诈骗的新闻越来越多,刘伴还没来得及说话,胖老板就在一旁送上了绝佳的助攻,“小沈啊,你别紧张。这是咱们辖区的刘警官。今天正好来我店里闲逛,我跟他走到自行车棚那边就听见有动静了。”说着,胖老板恰到好处的做出了一个可惜的表情,“只可惜我俩没看见是谁砸的。不然……”
欧阳文的表情从警惕变为放松,他看着自己的车,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随后冲着刘伴道,“刘警官……我这接下来该怎么办?报保险还是先报警?”
刘伴一脸的为难,“这种事情我遇到的也不多,要不您先给保险打电话吧。别破坏现场,报案的事情,我先问问其他同事这个该怎么办。”
砸车盗窃属于轻微刑事犯罪。在现行体系里属于不告不理的案件。况且罪犯就站在刘伴自己身边,况且自己还算得上是同犯,刘伴是绝对不可能鼓励欧阳文去报案的。
装模作样打了一阵电话,刘伴向欧阳文做出了一脸抱歉的表情,“最近所里的事情很多。但是您这个案子要转交给刑警队的话,损失又不够。只能是等看后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受害人报案,然后我们再并案处理了。”
欧阳文叹了口气,“好在保险那边说可以理赔。幸亏当初买了玻璃险。”说罢,他摆了摆手抱怨道,“如果我是外国人,搞不好现在你们就开始抓人了吧?”
刘伴被这句抱怨噎的有些回不上话,他摊了摊手,打算继续解释一下情况,顺便套套欧阳文的底细,却被一个女声打断了。
“刘警官是吧?”一个黑色头发的漂亮女人叫住了刘伴,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没穿西服外套,白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上面的两个扣,露出胸前的一抹沟壑,“方便和您谈谈么?我刚才在楼上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刘伴和胖老板同时一愣。这个女人个子挺高,大概得有一米七出头。因为踩着高跟鞋,所以判断不出具体身高。身后除了她以外,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外国女性。白金色的头发随意披在肩后,虽然穿着一身家居服装,而且完全没有化妆,但白皙的皮肤上完全看不到白人常见的满脸雀斑,尽管灯光昏暗,但却仍然美丽的让人震惊。
刘伴看了一眼胖老板,在得到了一个不明含义且恍恍惚惚的眼神回应后,他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您看到了事情经过?”刘伴挠了挠头,“您是打算报案?那就得请您和我去所里一趟,做一下笔录了。”
普通人当然会有挺身而出的时候。但大部分时候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而已。这一点刘伴知道的非常清楚。只要用笔录之类的麻烦事吓唬对方一下,十有八九就能让对方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了。然后再拖一拖,要把事情消弭于无形之中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现在吧。”只是面前这个女人果断的简直让刘伴怀疑自己听错了,“争取一个晚上就把事情搞清楚,免得耽误我明天的工作。”
胖老板过来拍了拍刘伴的肩膀,“刘警官啊,那就麻烦你啦。”
阮安和艾格妮斯早就看清楚了事情的前后经过。用这种手段诱人出现本来就不是常规操作。而刘伴后面拖延的动作更是让阮安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欧阳文是阿比托斯布置的挡箭牌,而现在的场景说明,这个挡箭牌的身份可能有问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至高神的安排居然会出现疏漏,但事关自家神明的愿望安全,阮安当然不会坐视刘伴继续刺探。而是决定直接出面把人先支开再说。
作为神仆,阮安的那些超凡能力当然都还在。只是在大庭广众下施展,后果总是难以预料。更何况沈息生活的这个世界中虽然有着神明的传说,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实习神在此开展传教活动。对上这种以无神论为主基调的世界,神仆们当然也不能随意行动引起骚乱——这样会干扰到这个世界上的社会正常运转,从而导致自家神明遭到抹杀。
跟着刘伴走出纺织厂,阮安忽然听到了刘伴的询问,“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你觉得呢?”阮安没有正面回答刘伴的问题。毕竟还不确定面前这个公门中人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和他的沟通还是尽量以模棱两可的回答为主。“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为什么会对那个沈文产生怀疑的。”
“沈文?”刘伴淡然一笑,“我知道他以前有个名字叫欧阳文。”
“就凭这个?”阮安显然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你这种不诚实的态度会让我很难办呐。”
时间虽然不算太晚,但是街上的商店大部分都已经关门了。路上也没有其他行人,只有刘伴一行三人而已。黄色的灯光下,道路两旁的树木被扯出长长的影子,在地面上摇曳出诡异的弧线。
刘伴忽然笑了出来,“你知道么,从一周前开始,我就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疯掉了。”
阮安和艾格妮斯看着面前露出奇怪笑容的男人,没有搭话。
“不过现在我放松多了。”刘伴的表情真的很放松,他甚至抻了个懒腰,“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我从那场爆炸里活了下来,而且其他的无辜百姓也没有因此受伤死亡。我其实挺知足。”
“但是,沈息不管是被什么部门征调走了,他是爆炸案的主犯!这一点不容置疑。”刘伴忽然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手枪,指着阮安的脑袋沉声道,“要么让你们的直属领导出示调令文件然后把事情经过都说出来,要么你们两个在这里脑袋开花。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