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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风饕雪虐,连续走上十天十夜也看不见一个生灵。

腰间的剑穗被风雪吹平,拴在上面的红豆滴溜溜转个不停。

南无乡像牛犁地一样探查每一处有灵脉的地方,用神识扫过每一处雪窝,摧毁埋在冰雪里的每一具,哪怕是动物或者植物的尸体。

他这样走了不知多久,可能是三百年,也可能是五百年,最后停在一处万载沉冰搭建的冰雪神庙前。

“啾”的一声鸟鸣,一只火红的鸟儿自庙内冲出,落在他的肩头上。正是火鸟红儿。叽喳喳叫了几声,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人话,黎明雪也从庙里出来。

两人久不见面,自然紧紧抱在一起,因为经常用相思豆交流的缘故,倒没什么新鲜的话说。猎猎的风声,更显得场面沉静。

可两人才一分开,南无乡头顶上骤然出现一个巨型漩涡,越聚越大,却是天地之间的灵力汇聚过来,像漏抖一样顺着他的天灵盖倒灌进来。

“我压制已久,今日天门重开,风灾必至。正好借这天地之力,洗去饕餮风的气息。”南无乡说着,示意黎明雪离开此地。

原来他们重逢在此,正因为这里是饕餮风真正的老巢。

饕餮风的来历太奇怪了,他知道此人能活数十万年,必有无常之体。可是大先知与前代狨皇也有类似的体质,却做不到这一步。是以饕餮风虽死,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所以他离开神火盟后,只在妖族重新入道,便从妖族大陆的北面出海,来到北域扫灭这里每一处,与上古巨人有关的遗迹,免得过几年再冒出个饕餮风或者饕餮雨的。

黎明雪关心的看了一眼,留下长明花枝,带着红儿离开了。

灵气漩涡的异象持续有三个时辰,南无乡精神饱满,信步走到庙内,里面正是一尊饕餮风骑着饕餮兽的巨型冰雕。

他朝饕餮风打量一眼,这功夫风便起了。一股在内天地,从自己的脚底往上吹,一股在外天地,要透着天灵往下吹。

南无乡知道这两股风都非同小可,岂敢让它们会和?并剑指在玉枕关,夹脊关,尾闾关分别一点,绝了上下勾连的通道,随即提身纵到饕餮风冰雕的脑袋上,迎接风灾。

这老天爷太不讲理,他才开天门,虽然吸收了大股灵气,却未及炼化,就让他渡风灾。渡得过还好,渡不过找谁算账去?就这样一边炼气,一边任由灾风肆孽。

一开始只是风在卷,卷一个时辰就刀罡剑气的了,再一个时辰干脆化作一百零八条风龙,个个张牙舞爪,在神庙内外来回穿梭,三两下就把神庙给拆了!

南无乡还没怎么样,身下那冰雕立不住了,气道:

“南无乡你欺人太甚!在哪里渡风灾不好,到我家渡什么风灾!”

这一声把南无乡吓一跳,还以为饕餮风活过来了,纵身到半空中,挥花枝打散了一条扑过来的风龙,再打量身下那冰雕,露出一副奇怪的笑容来:

“是你小子!”

此时冰雕化开,说话的原是一小童,不是别人,正是他为杀饕餮风斩出的三个化身之一。因这化身与他不对付,所以只将其封印在莲花里,没有一起打饕餮风。

那小童似乎还有话说,却有剩下一百零七条风龙中的三十六条,掉头朝他扑了过来。这正是他气急败坏的原因,南无乡渡风灾,他又是南无乡的化身,这风灾不找他找谁?

也如南无乡一般,纵身到半空中,挥袖间放出三百六十道剑气,排排列列,整整齐齐的盘成数轮,把他护在剑阵之下。正要大显身手,听黎明雪娇喝一声:“进来吧你!”

他都来不及扭回头去看,就觉得天地一暗,再睁眼已经换了一个世界。

罡风肆孽,无边无际,数不清的风龙通天彻地,有正着卷,有倒着卷,有横着卷,有竖着卷,有从上往下卷,有从下往上卷,还有三十六条专门朝他卷。

黎明雪笑盈盈收了生气袋子,总算松了一口气。有这小南娃分担风灾三分之一的威力,南无乡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果然,剩下的七十一条灾龙虽然凶猛,可南无乡冯虚御风,闲庭信步,总在不经意间打散一条。

妖族大陆,神火盟的新总部。

一圈圈筒状的城堡中间,赫然立着一口剑,在南无乡打开天门的刹那,这口剑金光大放,随即也在神火盟上方引出一场异象来。

妖皇妃赶来时,见此剑上的指灵针一滴流乱转,连忙纵上云头。四下看去,却见附近的山脉一条条都灵气升腾,更于灵枢处发出一根光柱!

“这是?”

她正好奇时,道法自然骤然从鞘中弹出三寸,一条金龙从刃上钻出来,停在她身前。金光一敛,竟是妖皇的样子,着实吓了他一跳。

“哈。”

妖皇看着妖皇妃,无奈一笑,忽然发现自己于己、于家、于妖族都没有半点贡献,成就;拼搏半生,什么也没落下,到头来只磨砖作镜,一无所有,一事无成。

“你怔着干嘛,不是要以当年一战的功绩划分妖族灵脉么?南无乡已将妖族灵脉一一标记,你可将当年的故人唤来,了结旧账。”

“由你来划?”妖皇妃用一口质疑的语气说。

“不是由我来划,是由当年的功绩来划。”妖皇说。

当年一战之后,南无乡修为下降,离开神火盟,却没有离开妖族,他以双脚丈量妖族的土地,跋山涉水,标记了每一条灵脉。不过那时未开天门,才将划分灵脉的事拖到今日。

这时一声龙吟,一条黑龙由远而近,到跟前幻化人形,正是见异象而来的龙天。

“道友这么快就能赶来,想必又神通大进了,想是把那两条手臂参悟的差不多了吧。”妖皇妃松了口气说。她与妖皇虽是夫妻,却没什么交情可言,更无什么体己的话儿说,龙天及时赶来,她的尴尬也缓解不少。

“道友不一样神通大进了。”龙天看着道法自然,眼绽异彩,“看来他已经再次打开天门,我不得不去人族一趟,与他较量一番了。”

他与南无乡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不知生父是谁,独知生母是南无乡联手几个人族所杀,而他又是被南无乡救活的,拭母的仇不能不报,活命的恩也不能不还,怎一个别扭了得?

这是无解的难题,不过解这题的前提是他打得过南无乡。打得过,报恩报仇他说了算,打不过,仇报不了,恩也无从还起。所以恩仇暂放,先打一场。

他想既要找南无乡打架,当然要顺手替南无乡把兵器带回去,不然打赢了也不光彩。岂料手朝道法自然抓去,竟提不起。

“咦?”他诧异一声,此剑的门道他也清楚,剑鞘上的如意是如意金光剑幻化的,要十三个自我才能拿住。可是他有十三个自我,因何拿不住此剑?

妖皇便解释道:“此剑是他留下了划分灵脉,践行旧约的,在灵脉划分之前不会离开此地。”说完就纵身回到剑上了。

“唉。”龙天叹了口气。不用想,他既然拔不下此剑,自是斗南无乡不过了。

妖皇妃见妖皇走了,便邀龙天下来,顺便广发请帖,要将参与当年一战的故人请来。同时也在犹豫,要不要将龙天的身世告诉妖皇,毕竟龙天的母亲能走出妖族,少不了她的暗助。

随着一声无奈的嘶吼,最后一条风龙也散了。

南无乡站在无际的寒冰旷野上缓缓吸了口气,一股灵力漩涡没入口中,顺着任脉下降气海,与自生的那股风一先一后,循环一个周天,最后化作两股晦气从鼻孔呼了出去。

“给你。”黎明雪气鼓鼓递过生气袋子,“这个化身太可恶,我在这里停了三天,他竟一直藏着不见我!”

“嗯。”南无乡接过袋子,“他这么不懂事,咱们把他关里头,让他出不来!”

这是他为杀饕餮风从天地借力时签下的欠条,没有这个化身,另外两个化身也出不来。

现在也到了归还这股力量,撕掉欠条的时候了。只不过自己下不去毒手,索性由他自灭。反正以生气袋子的威力,至多三个时辰就把他吹散了。

唉,真希望他能多挺一些时间。

想到这里,南无乡再次把黎明雪拥入怀中,好像要把两个人抱成一体,再分不开。

直到神火盟中群妖分好灵脉,龙天、白灵、青蟾师、胡莺、青蝉五皇定位,道法自然功德圆满,雷光闪动间跨越重洋大海,自行回到两人身边。

南无乡收了剑,将长明花枝送到护手圆环里,把生气袋子变做拇指大小,系在剑穗上,又把剑穗挂回去,这才不得不松开了黎明雪——

“雪儿。”

“无乡。”

他们像感觉到彼此要说什么,同时开口。最后还是南无乡先道:

“重开天门之后,此界已经在排斥我了,只因欠了天地一笔债,尚能抵抗这股排斥之力。此时债消,我就要离开此界了。”

“早在斩杀饕餮风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冥界的吸引了。等你离开此界,我也不会久留。”黎明雪说。

“我与存思缔结魂约,本想借助他的能力打开冥界之门,与你共赴冥界。可是——”

“你的心意,我岂不知?”黎明雪打断他,“饕餮风让人族大陆的生灵死伤过半,众生有灭绝之危,南疆还算好的,中原至今没有恢复元气。这次能挡住他已是万幸,谁知后面还没有用饕餮雨啊饕餮火什么的?到时还挡不挡得住?我们要找到一个办法,限制先天的能力,使其无法为苍生造祸,我去冥界找,你去另一个世界找。”

“你我虽然要去不同的世界,却都是从此界离开的,想必那两个世界也有相通之处。今次暂别,无论多难,我一定会再找到你。”南无乡说。

“八山九海三千世界,无论相隔多远,我们一定再相逢。”黎明雪说。

——全书完——

——但有后记——

七天后。

南无乡在一个小村庄里学会了此界的语言,正在教村里的小孩做糖葫芦。

忽然听到啾啾剑鸣,有十几道千丈长短,颜色各异的剑气从他的头上飞过,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那边阴气腾腾。他心中一喜,纵身追上最后一道剑光,拉住一个剑眉星目的修士。

“你们这么着急是要干嘛去啊?”他打听道。

那人被吓了一跳,镇定了好一会儿才道:

“抓鬼啊!冥界之门不知被谁打开了,跑出来成千上万的鬼修。大家都赶着给自己的法宝抓器灵呢,去晚了就捞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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