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听到这话都要当做是胡诌,偏偏这店小二又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小二见南无乡一脸疑『惑』,心中得意,便解释道:“军方收马只论个数,买多少马花多少银子,既然如此卖马的自然希望将劣马卖给军方。那贩马的买马全看马的能力,越是好马贩回去价格越高,赚的越多。如此的话,好马被淘汰下来,劣马被留在军中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军马是备战所用,以劣充好,似乎于理不合?”南无乡似懂非懂的问道。
“若依天理,实有不合,若依人理,却是不能再合了。”小二初时以为南无乡是个游侠,后来以为是一个马贩,但听此一问已当他是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了。
“什么是不合人理,却和天理,还请指教一二?”南无乡拱手道。
“嘿嘿。你想这般颠倒后,卖马的多银,贩马的多利,监管的官员有了油水,便是合人理了。”
“这等劣马流入军中,将来作战岂非要影响战力?”
“咱们大玄朝立国至今有万年,除了凉州,有几个地方打过仗?如此与其让这些良驹老死营中,反不如卖给贵人做脚力。”
南无乡此时哪里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再联想到皇帝凉侯为了屠龙,也曾千方百计算计自己入局。还截留大量锻造透甲箭的材料,炼制对蛟龙用途不大的屠龙弩箭。想必这天下间,合“人理”而不合“天理”的事情还不少呢。
“嘿嘿。听你这么说,那些用于上供皇宫的良马也不是最好的了?”想到了皇帝,南无乡突然对这人间最金贵之人所用的东西也感兴趣起来。
“这你可又错了,皇宫里的御马,还真是最好的。否则,皇帝听说谁家的马跑得比他的还快,还不诛杀九族吗。”
“这又是为何?”
“您听我讲。每年甘州自马场里选合格良驹共万匹,到此又在万中选千。这千匹马拉倒京都之外再选出一百,其中大部分又被分给皇亲大臣,只留数十匹皇帝自用。”
“只选一百匹,倒也不算奢侈。”南无乡点头赞许道。
“少侠又有所不知了。皇帝只选一百不假,但剩下的九千九百匹,却也不能用了。”小二颇得意的说道。
“这又是为何?”无乡觉得今日该是他长见识的日子,竟被一个小二反复的教育起来。
“留在此处的九千,落选之后要打断一肢,不过还能保住『性』命做种马。其余的九百匹就只能杀掉吃肉了。”
“啊!”
“这一万匹马跑得都是最快的,但物以希贵,所以只留一千。这一千中的五百又是备用的马匹,是防止运输途中有马生病,受伤,走失等。到了京都城外,那些备用的马,以及被选时,表现不佳的四百匹,就要被杀掉了。”
无乡闻言大受震撼,还想继续问一些。但他已听见有人端水过来,便自怀中取出一两银子:“小哥真是博闻之人,稍后还请多加指教。”
“嘿嘿。都是听来往客人说的,小的就是记『性』好点。”小二收起银子,笑着应承道。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南无乡打开房门,伙计又加了几盆热水,至此水桶已满。小二十分机巧的告退了。
南无乡目送几人离开,便挂上房门,泡起澡来。就在泡澡期间,他偶然朝水中一看,立时双目圆瞪,好似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从他进这家客栈开始,小二一直称他少侠,他只当做是小二嘴甜。但如今看水中的倒影,确实像极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自己早过了三十了。虽说练武之人身轻体健,但能够延缓衰老却是没有的事。
“嗯,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南无乡初发现时惊出一身冷汗,稍一思考,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分明又没什么不对的样子:“哼,倒要看看我如今年轻成什么样子。”他想不通,索『性』就不去想。反手朝床边一招,“嗖”一下螭吻应声入手,就对着水中倒影刮起胡子来。
当夜南无乡趁着唤小二倒水的时机又与其聊了一会,问道何处能够买马,何处可以置办衣物。他这次来京是为了入宫,换取皇帝承诺的几样珍品,这样的话身上的衣服决不能穿,置办些像样的衣物也是必要的事。
按照小二所说,此地往西二十里,便是马市,此处可以买马。往东百里是中,京二州交界,有城池,城中有商贩、酒楼、集市可以置办衣物。并且此处通往京都的大道且宽且阔,沿途客栈也极多,若要进京,正该走此路。他当即决定明日一早先去买马,然后向东置办衣服。
第二日早,南无乡叫了早饭,准备吃过便走。
小二招呼过后,小声说道:“少侠要去买马么?”
“是的。”南无乡答。
“还是不要去了,今早的客人说昨夜马场里出了岔子,一夜间所有用来上供的万匹良驹,全都离奇而死了。”小二声音越来越低了。
“什么?你可知是什么原因,能否详细说说。”南无乡一下想到昨天那伙人。
“我怎么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知道,现在去那边绝对是自找苦吃。”
南无乡联想到昨日偷听的话,便问道:“昨日那几位黑衣客起来了么?”
小二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这几位爷着实豪爽,定了三间上房,住了半宿就走了。”
南无乡闻此脸『色』一沉,拱手道:“多谢小哥相告。”言罢起身便走,桌子上的小菜丁点未动,但却留了一锭银子。小二将这锭银子揣到怀中,却将昨日南无乡赏的一锭小的掏了出来:“西三号房退房结账嘞!”
南无乡整个人已化成流影,几乎每一步都跨出丈许的距离,所去正是马场的方向。他早怀疑昨日那伙人居心叵测,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动手这么快。现在他急需看现场有何线索,好评估几人的能力,毕竟昨日的关键词中除了“军马”还有“灵石”。
青萍行步急速运转,二十里距离一刻便至。此时的马场早已被官兵把控个严严实实。他才到外围,便已被人拦下,不过他早有对策。便掏出一块牌子朝为首的一名官兵扔了过去。
那人下意识的结果牌子,正要呵斥,但看清“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后,立马将牌子举过头顶,自身则欲跪拜下去。
南无乡身体一崩,一股磅礴内力散出,那官兵当即定住身形。但口中还是喊道:“吾皇万岁。”
周围之人见此也连忙行礼,但却无人能够跪下去。南无乡此来是为证心中疑『惑』,可不是真的奉了皇命,更不会占众人的便宜。
见众人已被金牌镇住,南无乡伸手一招,收回金牌问:“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那为首的一人连忙回:“回特使大人,万匹备选的御马昨夜全部暴毙了。”
南无乡一摆手道:“我不是什么特使,来此是为别事,但你们可以带我去案发现场看看。”
那人赶紧让出道来:“大人请跟我来。”
马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本就罪责不小。见有人持金牌而来,早已吓得不轻。好在南无乡言明自己不是为此而来,这让众人松了一口气。不过面对手持金牌之人,他们自然不敢怠慢,甚至还在想着透过此人能否减轻一些罪责。
南无乡走进马场,先入目的却是一批活马。这马匹一个个都十分健硕,但却满目哀凉之『色』,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再深入里许,便是马场中最中心处。此处马厩都是单独隔间,马槽里还放着上等的草料。但中心却躺着一批枯瘦的死马。
“这些马匹昨日都生龙活虎的,今早起来一个个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昨夜值班的官兵说并未听到任何声音,也没见到任何人闯进来。”那官兵介绍道。虽然说此人不是为此案而来,但他还是希望能在这人面前撇清与此案的关系。
“只有这些贡马出了问题吗?莫非这贡马与其他马匹有什么不同?”南无乡问道。
“这贡马都是驰风马。再就没什么不同了。”
“嗯,我看看。”南无乡说完便跳进马厩,查探起来。经他一试,发现这马匹现在还不足百斤。这么大的马匹,就只剩这点分量,想必是血『液』被吸尽,而且骨髓多半也抽空了。
“咦?这些马怎么还没骟?”无乡惊疑道。他久在军中,知道作战的马匹应当去势,为的是防止在训练或者交战中发情,不好控制。
“这些贡马为了能成长的更强壮都未骟过,按照规定被选中的一千马匹才会被骟,其余的还要留下做种。”这官兵解释道。
“其他的马也没骟么?”
“其他的都骟了。骟马对马有一定危险『性』,所以为了防止无谓的运输,各大马场送来的马匹都是骟过后没有问题的。”
“这附近有没有其他地方传来什么公马暴毙的消息。或者不是马匹,而是其他的家畜甚至人?”
“那倒没有。”
“好。多谢招待,我这便离开了。倘若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是一名叫南无乡的游侠。”
“啊……”那人还要说些什么,眼前却已没了无乡的身影。
无乡检查确定这些马匹是被一种灵物吸干精血而死的。这些马匹死的无声无息,身体上也没有半点伤口,那这吸**血的灵物十有八九是一件邪门的法宝。世间确有一些邪修擅长以各种精血炼制法宝,而马在众多动物之间,算是灵『性』较强的一种,因而马的精血也比较好用。但是在所有精血中还有另一种更好用且容易得的,便是人血。
倘若昨日的几个黑衣人真是这桩杀马案的凶手的话,那这附近的百姓,也就有危险了。南无乡想到此处,再无法平静,便做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