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山东五百里,有座小雁山,多弯道峡谷,地势颇险。
黎别道来到此山峰顶,望着虎头山方向,心中犹在踌躇。在他身旁身后,另有十一个人,其中有东天部五族,并玄天部五族的族长。
早在攻打虎头山前,他已经降服玄天部。不过,当时玄天部中,拒不投降的三族被他从七十二大族中抹去,新的大族重新选定,尚未就绪,因而征战虎头山时,并未招来这三族。
那一战,着实将他打痛了,因而退了五百里,在此休整。经过两个月休整,已经重新调配人手,玄天部新三族的族长,也带着各自的人赶到了。
而东天部的灵鼍族长在上一战中被擒,玄天部的香鼬族长去了五龙寨,所以此处只有十个族长。
多出的一个人,是木无讷。
“木小友,你说今日能破五龙寨,但要那边动手后,才能讲明缘由。现在可是时候了?”黎别道说,“虽然把黄老兄派去对付鱼弦,但五龙天险,只凭黄老,还是不够的。”
“不是黄老前辈,是涅儿。”木无讷想了想说。
“涅儿?”其他人都一头雾水,唯有黎别道一声惊疑,“那个火族小子?”
“没错。涅儿是南疆人,所用的‘赤火九变’,也是名副其实的南疆神通,他出手是毫无问题的。”
“只凭赤火九变就能改变战局?”吴青听了疑问,“‘赤火九变’是火族的镇族神通,但与之不相上下的功法,南疆有不止十部。”言下之意是凭此不足打开局面。
“五龙岭是三条闭眼龙,两条睁眼龙。只要四掌拍下,就会变成三条闭眼龙,两条瞎眼龙,成不了气候了。”木无讷解释。只是他的解释,是没人能听懂的。
“南小子说今日破五龙寨,明日破鼠狼关,后日破虎头山。那边去了涅儿,这头来了你,难道黑肱夔牛那里,也去了帮手不成?”黎别道又问。
木无讷晃了晃脑袋:“师兄说我是地师府的,不能出手。不出手,也就不能算是帮手。但他说能破,应该就能吧。”
黎别道越听越没底,只好道:
“反正牛皮已经当着娄桦的面吹出去了,就在这儿等着吧。如能收到破五龙寨的消息,我就依照计划,再上前恐吓一番。”
原来,他们才从虎头山回来。
南无乡算好时间,在蓝涅动手的同时,让黎别道去劝降娄桦。
娄桦见黎别道过来劝降,捂着肚子笑的蹲在地上,说黎别道是两个月前,在赑风阵里脑子进风了。
天下哪有大败于人,却反过来劝降对方的道理?别说是娄桦,就连黎别道去劝降时,也觉得南无乡的脑子进风了,才敢让他这么做。只是南无乡交代的清楚,他只好照着说:
“老夫给你一个白天的时间考虑,等日落时,暮光破了五龙寨,我再来一次!”
几人在小雁山上枯坐大半日,太阳将斜时,忽有一人从山下跑来,大呼:“五龙寨破了,五龙寨破了!”
众人闻言激动,确定无误后,黎别道领着十位族长,又奔着虎头山去了。在山下一顿乱叫:
“娄桦出来!”
“娄桦小子,五龙寨已经失守,你还不出来投降!”
“风虎族的听着,五龙寨已经大破,云龙族变成了烤龙族。你们再不投降,一个都活不了!”
“娄桦小子,早晨不是挺横的么?现在怎么不出声了,不会是吓破了胆,已经在收拾行李了吧!”
娄桦也才接到云龙族的战报,正在震惊当中。
虎头山与鼠狼关、五龙寨日日通消息,昨天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今天五龙寨就被破了,毫无预兆。
难道鱼弦也是个细作?可这也暴露的太明显了吧?娄桦只好如是想到。
本不想理会,可黎别道带着十个族长喊话,整个虎头山都听得见,顿时人心惶惶。只好来到山头。
“娄桦,你是出来投降的么?”黎别道笑问。
“哼!你们高兴什么?鱼弦早定下计策,化五龙寨为五龙瓮,暮光已入瓮中,鱼贤弟正要捉鳖呢!”他没有弄清那头出了什么事,自然不能贸然承认虎头山被破的事实。正说着,忽然觉得不对,“那条老臭鼬哪里去了?”
“嗯,眼神不错,他去了五龙寨。”黎别道轻笑,“鱼弦见了黄老,吓得屁滚尿流,连禁制都忘了怎么开,头也不回的滚出五龙岭了!”
娄桦心道:“咒术克鱼弦倒也说得过去,看那臭鼬寿元不足一甲子,真使杀人的咒术,恐怕咒到一半儿,自己就先咽气儿了。这样的本事对我没用,对舒川就更不行了。”
却也暗呼不好,他们是要互相通报消息的,黄袍子从他这头跑到五龙寨,他却一点风声也不知,鱼弦攀咬起来,颇说不过去的。
娄桦一时走神,回神时见左右竟有些慌张,知道是军心动摇,便道:
“我把八字给你,你叫那臭鼬咒我试试。”说着,竟从袖上扯下布条,咬破手指,血书八字在上,朝黎别道丢去。“你这败军之将,再不要使什么花言巧语,何日引兵过来,保准叫你像两个月前那样落荒而逃。”
此举莫说娄桦的属下看后军心大定,就连黎别道也大为震惊。在南疆,敢在两军交战时留下血迹和八字,没有一流的胆识和修为是做不到的。心知难在娄桦这里占到口头上的便宜,索性厉声道:
“莫言其他,就说你降是不降!”
早晨他也曾来此劝降,当时一点儿底气也无,这次虽然也觉得劝降一事异想天开,但乘着五龙寨大胜,已经不再心虚,因而这几个字落在风虎族修士的耳中,振聋发聩,迫人屈服。
“休要放屁,就问你战是不战?”舒川针锋相对。
“想必你觉得三大关口,还有两个在手,因而还有七分底气。告诉你,明天此时,你会接到鼠狼关失守的消息,到时我再来一次,你告诉我要不要弃山投降!”
黎别道此来,就是为说这句话,说完,又带着几位族长走了。
...
直到夜间,五龙岭依然火光冲天。
浓烟滚滚,聚而成黑云,落而成灰烬,宛如片片黑色的雪花。
随着四个掌印从天而降,五龙寨地动山摇,天翻地覆。上降天火,下鼓岩浆,如狂风暴雨,似泉水涌动。
在东西南北,各留下一个掌印,陷地十丈,都有数十亩大小,连掌纹都看的清楚,如沟似壑,掌印晶莹如玉,正是焦土融化而后重新凝结的样子。
掌印外,土石翻覆,裂出不知多少深坑巨沟,一副火山喷发过的景象,却一具囫囵个的尸体也找不到,就连残旗断刃,也是一件都无。
凡在那四掌之下幸存的,早不知逃往何处,死掉的,大半化为灰烬,小半被翻涌的岩浆和倾泻的天火吞噬,自然没有任何遗物。
五龙寨引以为傲的天险禁制,未起作用,便被抹平。
原来这五龙岭作为云龙族屏障,又是五条龙脉交结之地,在每条岭上都依附天险,设有一重大禁,而在五龙寨上,也有一重大禁守护。这六重禁制联结一体,唤作五龙天珠大禁。
以五条龙脉为根基,呈拱卫一颗灵珠之势,五龙寨就是这颗珠子。
此六套大阵中,前五套被认为是末节,最后一处为关键,专门护持五龙寨。
这处关键,集五龙之力而成,非入道者能克。而那五条龙脉,即便坏了一处两处,将此阵变成了四龙天珠阵或者三龙天珠阵,也只是减少此阵威能,不能破除。
阵成之时,曾专门测试过,即便事先知道阵眼,也要由六位高手同时攻击五龙之首,并五龙寨这颗“龙珠”,才能一击撼动。这还是平时,禁制所用灵力,取自五条龙脉自身。
而在乱时,这五龙抢珠的禁制,又有云龙族不惜灵石的加持,威力增加一倍都不止。
按说,除非事先知道关窍,并有一位先天存在,携着五个入道高手,分别攻击五龙寨和五龙岭,才能一举破除。
除此之外,想破五龙寨,必须先夺龙脉。
可龙脉有五处,只夺一处,则守军从五龙寨和其余几条龙脉反扑,夺寨之人就会陷入易攻难守的境地。
而且,单夺走一条龙脉,还不足以威胁五龙寨,至少要两条,最好三条才可。
五龙岭尽在手上,鱼弦怎会防范五龙寨之失?
可不知怎的,来人找到了布阵之人也未考虑到的漏洞,下掌处虽不是阵眼所在,却引得天地二火大作。
五条大龙,有两条顿时不灵,再加上最外的潜龙岭被暮光占了,五龙天珠阵变成了二龙抢珠阵,根本无法控制。
云龙族惊魂未定,五千大军排山倒海而来,就这么一败涂地了。
深夜时,暮光将鱼弦的败军尽数驱离后,彻底占了五龙岭。几位族长终于倒出功夫,打听那施掌之人的来历。
蓝涅来此助战之事,暮光曾神秘透漏,说这次破寨,除黄袍子外,另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强援。
几位族长将各自的老友列举个遍,实在想不出,能破这五龙寨的人。就想到南无乡的身份,心道若非他自己出手,就是找中原的朋友帮忙。
这些老族长最担心的,就是中原人牵扯南疆事。南疆的事南疆管,南无乡身上最被南疆人诟病的,就是地师府出身。
现在谜底揭晓,来者能使赤尻火猿的法相,必是南疆人无疑了。
只是又佝偻着身影,就怀疑这是朱焰。朱焰在得到火灵珠后,在南疆中原大闹一场,最后销声匿迹,都说是死了,却没人见到尸体。
见到这道身影,几位族长怀疑朱焰乍死,其实是带着火灵珠藏起来,如今修成先天,又出来了。
只是朱焰的名声不好,尤其不该与曦族出身的南无乡有关联才对。
“施掌的是火族人不假,却不是朱焰,而是盟主的一位至交。这位道友在重伤垂死之时,得过盟主救命大恩,这才有修为大进的机会。我有幸曾与这位道友见过一面,气深如谷,浑如天成,给我的压力,可比盟主还要强横几分。只是盟主交代,不可透漏此人的身份。”
此言倒是真的,蓝涅近来越发气势逼人,南无乡反而内敛,不会给人压力了,所以比起蓝涅,南无乡给人的压力更小些。
而且蓝涅的身世颇为曲折,神智又停留在其母蓝灵身亡之日,所以南无乡对其来历讳莫如深,也嘱咐其余人尽量保密。
暮光对火灵珠的去向是清楚的,早猜出蓝涅的身份,也知道蓝涅有如此神通是火灵珠的缘故。他这么说,却是和黎别道等早有默契,故意把南无乡这边的人本事说的模糊,却又夸张些。
“想不到火族灭族几百年,竟出了这样一个人物,想必中兴有望。”有些人跟着感叹起来。
这也是他们对各自前程的一些担忧和期望,担忧的自然是本族在这场大变革中除名,期望的自然是也能在此变局中涌现出一些如南无乡,亦或这位火族的人杰来。
“既然也是南疆的同道,何不请出一见呢?”有人提议。
“这可做不到了。这位道友本领虽强,性格却腼腆,最怕见生人的,已经返回曙黎山了。”
暮光说的是实情,却又引得这些人疑窦丛生。怕见生人的高手,他们活了五六百年,还没听说过,都不以为真。但也没什么不满,只当这是高人故弄玄虚,更以为这神秘修士是个先天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