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狼关上,阴云铅重,铺展千里,虽为白昼,却如黑夜。下面是五光十色的禁制,在半空中还有九盏金灯高悬,照亮了整个关卡。
阴云中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漩涡飞转,看着让人头晕眼花不说,还会不时绽放出一点金光,跟着就会有一个“卍”字状的佛光落下。
漩涡方生方灭,方灭方生。可能生于一平静处,也可能生在几个漩涡中间,也可能生于上一个漩涡破灭的地方。只要大到一定程度,就会吐出佛光,一等佛光脱离,又会消散掉。
佛光说不上有多密集,但也是络绎不绝,落在鼠狼关上,激起一股股雷霆风暴,一片片五颜六色的灵光。
这鼎鼎大名的鼠狼关,终于有一个发挥威力的机会。
关上,有几个光罩。
光罩内,都有几十个面目呆滞的修士。这些修士脚下都有一方玉石雕琢的方台,方台外面是一个八角阵盘,阵盘上密密麻麻的嵌有晶莹洁白的灵石。
不时会从这些灵石上闪出一丝灵光,汇入方台上,再经方台周转到光罩上。
但等那“卍”字佛光落下的时候,这些晶石就会同时闪出刺目的光芒,光罩的亮度就会骤升十数倍。过后,这些晶石就会暗上一些。这些修士都背着布囊,看到哪块晶石亮度不够,就会从布囊中取出一颗替换。
有时逢着佛光的威力强一些,这些光罩除了闪烁之外,还会发生晃动。这时候,修士们就顾不得置换灵石,而是直接提运真气,将自己的灵力注到方台上。
又有四口宝剑,分立在鼠狼关四面,每一口都光闪闪的有丈许长,倒插在一个被光罩护住的剑台上。
灵光从四面汇入剑台中,宝剑吸足了灵气,就会化作一道灵光射出,斩在阴云下漩涡上。漩涡溃灭,这口宝剑又倒射而回,重新插到剑台上。
还有几面玉镜,射出一道道寒光,喷在漩涡上,漩涡就会结成一块巨冰坠落下来,摔的粉碎。
对阴云来说,最大的对手还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那九盏悬灯。
悬灯高挂,盏盏释放着一圈光晕,灯下则悬着一面旗帜。
在光晕之内,不时会生出一只只火鸟,初时是拳头大小,绕着灯盏转上一圈,就会变做人头大,再转一圈就大如苍鹰,又一圈就有丈许大了。
火鸟一旦长到丈许,就会拖着长长的焰尾,展翅冲到天上去,在阴云中化作一片火光。附近的一片阴云就会沸腾一样滚动,范围内的所有漩涡都会在云气翻滚中消失。
也因此,阴云中落向这九盏悬灯的佛光是最密集的。
但这悬灯也十分奥妙,每有佛光打在悬灯照出的光晕上,灯下的阵旗就会一抖,悬灯就会滑到另一个地方去,佛光自然就打到了空处。
尸佛几乎是在沈幻布置好九曜金灯阵的同时赶到这里的,他一见此处的形势,就少有的生出一丝懊恼之意。
本来,他对南无乡能否坚持到鼠狼关是有疑虑的。但如果南无乡撑到了这里,借助此地禁制,再加上他,与“大先知”就有一战之力了。
南无乡撑到了这里,却愚蠢到被人拿住了,连此关的禁制也被大先知掌握了去。
凡是险关,必设于名山。除了天然地势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在于,维持一座大阵的运转,需要的灵气不是小数,必须借助灵脉才行。否者一味使用灵石催动,消耗的灵石之巨,是任何一族都无法承受的。
但一座大阵是护不住一座关隘的。
所以在关隘之上,又都会布置几座可以互补长短的阵法。这些阵法同样消耗不菲,非到关键时刻,是不会不计灵石的打开的。
蓝涅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才能一举打破五龙寨和鼠狼关。当然,这也是蓝涅的功法威力十足,当世上少有人及才行。
曦能轻松夺关,则是有内应相助,情况又另当别论了。
南无乡为了支撑这场大战,除了从各部索取大量灵石之外,还请符老分解了数件上古巨人的神兵,带着一批人手专门炼制法器,从各族换取了大量灵石。
再加上,攻破鼠狼关时,又把天鼠族存储的灵石夺了过来,以至现在的鼠狼关,可比先前还结实数倍。
正是因此,南无乡才敢在此地抵御曦。可终究是曦棋高一着,竟将这些禁制完整的夺了过来,伺候尸佛用了。
曦确实是最了解尸佛的人,补充的九曜金灯阵是少有的至阳法阵,正克尸佛的神通。尸佛在无奈之下,也只好将千里之内的阴气聚来,使些软磨硬泡的功夫,希望可以破坏曦的计划。
忽的,有一处禁制违背常理的,在抵住佛光时,没有出现闪烁,藏身云中的尸佛见状喧了声佛号。
在这处禁制的正上方,阴云中骤然生出一个大了数倍的漩涡,漩涡里佛光一闪,也落下一个“卍”字。
不同的是,这个“卍”字,是被一只金灿灿的巨掌推出来的。
巨掌只推了一截手臂的距离,佛光便脱手而出,正好落在那个反常的光罩上。
轰一声巨响,光罩像个瓷碗,碎成了几十片,里面的几十个修士化作一团灰烬,一个也没剩下。
此关之下,一间仓促筑成的密室里。
曦听着外面的巨响,丝毫不见忧心之色。
尸佛的修为本就不如他,又没有万尸谷的地利之助,不将这里禁制破个干净,是不会下来找他麻烦的。因为,对方承受不了在斗法是遭到禁制干扰的后果。
但他却忽然露出一个惊诧眼神:
“这么快就将凤骨符使了出来,难道南无乡真的修成涅盘神焰了不成?”
此时,南无乡的另一个分身就在他身前。
他手持法杖,从晶石上射出一道异常明亮的白色光束,照在南无乡的眉心上,透过天灵,射入识海。
南无乡的识海中。
一直栖息在里面的巨凤,被一束从天而降,成圆锥形状白色光束罩住。
光束如牢,这只巨凤在里面用嘴啄,用爪撕,用翅膀拍打,用身子碰撞,想要挣脱出去。
光牢晃动不已,却丝毫没有破开的意思。
凤凰的嘴角已经流血,爪尖也已翻开,一身艳丽翎羽七零八落,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伤。
光牢之外,南无乡状若癫狂。
头发披散,步法凌乱,双手不停的变化指印,两个嘴唇在快速碰撞中,发出一连串谁也听不清的咒语。
乌云汇聚,笼罩在光牢四方。天雷浩荡,五色雷霆如滚动的车轮,轮番向光牢发出一根根水缸粗细的电弧。
但就像光牢里面的凤凰一样,电弧的攻击让光牢晃动的越来越频繁,而光牢丝毫没有破开的意思。
南无乡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此凤时,此凤巨大的身躯带给他的震撼。当时,他不知道这只巨凤是何物,更不知他们相遇之地是自己的识海。
随着时间推移,他又见了此凤几次,常觉得此凤不像以往那么大了。
他隐约猜测,这巨凤应与自己的血脉之力有关,但直到修行《凤凰真形图》,他才确定此事。
这只巨凤是血脉潜力在识海中的显化。
此凤也没有变小,尤其在他消化了那批太曦万灵丹之后,还比大了不少。
这是他的识海,里面显化的一切异象,大小都取决于他。自身越强大,显化出的异象也就越小。
觉醒血脉之力后,曦族人就能修行一门血脉变化之术,幻化出半凤半人的法身,用的就是这股潜力。
《凤凰真形图》中,有用二分法斩出一具凤凰分身的法门,斩去的也正是这股潜力。
以往,南无乡也未觉自身与此凤有太多联系。可现在,看着此凤翎羽散乱的慌张样子,他心里就一阵难受。这才发了疯似的要打破光牢,将此凤解救出来。
可面对如此悬殊的实力,发狂也是无用的。
对光牢的攻击丝毫没有效果,在光牢中,圆锥形光束的源点上,一座晶莹玉润,上面写着一个“镇”字的山峰,顺着一束白光落下,压在巨凤身上。
巨凤被此峰压住,尤在挣扎。但那山峰上的“镇”字闪过几次后,巨凤的翅膀、利爪终于都平静下来。
只剩双眼,回头看了看背上的山峰,仍带些不甘之色,看着光牢之外的南无乡,流下两滴晶莹血泪,最后也紧闭了。
在凤凰闭眼的同时,南无乡感觉自己像泄了气一样,也乏力起来。
乌云,雷霆破散了,翻腾的识海,平静了下来。
“只是一具化身,凤血精纯深厚,却已胜过曦泽,若是原身在,恐怕一时半会儿的,我还降服不了呢。”曦粗粗的喘了一口气。
此时的南无乡,眉心上多了一个寸许高的玉山,上面写着一个“镇”字,正与他在识海中见到,镇压了凤凰的那座一样,只是小了许多。
“此阵挡不了尸佛多久了,这一仗可是要费力气的,还是趁机休息一下吧。”曦想了想,“不过,在这之前,那一头也要帮一把才行。”
说完,用法杖在身前搅了几圈,一团小型飓风在法杖搅动间生出。
这个缩小了无数倍的飓风整团都为白色,只在边缘处有一团拳头大小的乌黑痕迹,随着飓风转动,缓缓的往中心处靠近着。
就是在这团拳头大小的乌黑痕迹里,南无乡看着战成一团的幕主和炉心魔,露出一副津津有味的神采。
肉眼看来,这是一黑一红两团光影,分分合合的也不知在干什么。南无乡也是将太初神眸催动到极致,才能看清里面发生着什么。
黑影之中,是穿黑甲,操锈黄长戈,踏黑云的幕主。
红光之内,则是披红斗篷,端金黄长枪,踩在一只血凤背上的炉心魔。
两个人身若蛟龙,把两件兵器舞得密不透风,扫、啄、划、刺,想法设法的找对方的破绽,已经斗了足足数百招。
除了身法奇快之外,拼杀之中打出的异象不大。
但那降魔枪的枪头,划到哪里,哪里就是一串火花,在幕主的黑甲上留下一道道刻痕。
更有几次直接刺在幕主的黑甲上,半个枪头都扎了进去。当时,黑甲上流出一大团黑气,还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之声,过后黑甲上的枪孔自行弥合,却留下一个冰裂状的凹点。
幕主的长戈威力还要更大一些,只用戈刃扫一下还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啄中了就是一个半尺深的口子,再往出一拽,就能带出一块肉来。现在,炉心魔身上已经缺了好几块肉了,要不是体质特殊,恐怕早已败下阵来。
中间曾有过一次,枪尖与戈刃碰到一起,竟然在交碰之处爆发出一片汪洋,一片火海。
水火相接之处,沸腾的气泡喷涌的像翻滚的岩浆,蒸出的水汽形成两团火云,云中有鬼兵、兽影嘶哑的叫个不停,让人听了就心里发毛。
这一下,不但交战中的两个人下意识的避开好远,还把在一旁看热闹的南无乡吓了一跳。从那以后,两个人就不敢再让兵刃相接了。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图谋对方的要害,肯定不是假打。但谁都没有破釜沉舟的气势,这样拖拖拉拉的,难道都另有所图?”
南无乡有些纳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