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萧广仁也头疼起来。
此女竟在剑阵中幻化出十个金色身影,每一个都来去如电,所过之处全是宝剑的交击与碎裂声。她竟真的将数百道钧天剑光一一折断,而萧广仁自始至终,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刺中此女的机会。
三皇女折断所有剑光后,将几个化身归于一处,身上的符文一闪,竟然一枚枚的流动起来,最后顺着指尖与足尖喷出。
虽有道袍遮掩,但符文的光辉还是透了出来,是循着十二正经的表里生长的。脱离身体之后,首尾相接的衔在一起,化作六道符文光环,在其背后形成六层磨盘一样的符阵。
这期间萧广仁又斩了几剑,都被其避开了。而等此符阵一出,他更惊讶的发现,一般的剑光已经连对方的身子也无法靠近了。
三皇女冷眼一扫,对着萧广仁挥手便是一掌。
在这道掌光之下,有六条金蛟咆哮而出。萧广仁脚踩剑莲,避开了第一条,自身无恙,只是足下的莲花被此蛟吃了。挥剑斩了两条,却被另外三条围住,全靠剑盾护身。
就在他力图斩去围住自己的六条金蛟的同时,第一条金蛟竟冲向领域内的骄阳而去。显然,此女知道那颗骄阳就是青莲剑域的关键。
萧广仁心想,单凭钧天剑发出的剑光与剑气都奈何此女不得,不如就趁机完全激发此剑的能力,在此女大意之下,会有奇效也说不定!
便朝那轮骄阳一指,领域内的一切都以这颗骄阳为中心扭曲起来。骄阳上先漏出一个黑点儿,跟着黑点越来越大,等能看清模样时,正是一口通天巨剑。那骄阳只是剑首上的一颗赤珠而已!
钧天剑霞光万丈的斩落下来。
三皇女从这口剑上感觉到一股森寒气息,下意识的避了一个位置,却没能躲开钧天剑的锁定。她意识到只要在钧天剑的霞光笼罩之下,是怎么躲也逃不开这一剑的,索性不再避让!
伸手朝背后的符阵一指,符阵转动之间落在后背上,身形随之暴涨。
萧广仁见这种关头,此女还没有用出任何法宝,生出一种将此女就地斩杀的希望。猛提一股法力,钧天剑上的赤珠再度闪烁起太阳一般刺目的光亮。
三皇女被剑光刺得双目发痛,又将左手擎天一举,体表再次浮光一闪,又在奇经八脉循行之处生出八条符线,仍然一阵流转的消失不见,却是没入双眼之中了。再看向那万道霞光时,嘴角一抿的露出一声冷笑,将右臂抬起来了。
萧广仁还在想她举右臂做什么时,钧天剑已然落下。
此时三皇女的身形已有百丈高矮,与钧天剑相当了。面对斩落下的钧天剑,右膝往上一顶,右肘向下一砸的合在一处,竟将钧天剑夹在膝、肘之间。
原来萧广仁怕钧天剑又被她用双手合十的手法夹住,这次是横着斩过来的。偏偏双膝与双肘,是她修行的最结实的几块骨头之一,倒让她占了一个便宜。
膝、肘、剑交会之处光芒刺目,剑锋却丝毫不能前进一步!
萧广仁心内震惊,但也知道此时必须一鼓作气。若生收剑之心,则此剑无功而返不少,反而有落在对方手中的可能。便将一身法力源源不断的灌注到钧天剑中。
此时青莲剑域已破,天空却骤然多出两团骄阳。一团是钧天剑上的赤珠,另一团被三皇女夹在膝与肘之间,两团骄阳的中间是钧天剑的剑身。
大把的剑气从钧天剑上散出,席卷了光芒所照的一切。天尘惊得眼皮一跳,忙将圈子再度掷出,收了落在京华城内城上的剑光。
古玄虚见状大喜,将如意金光剑对着天尘一抛,此剑便化作一道电弧斩了过来。金光剑来取如电,上一次萧广仁用钧天剑光挡住,是因为钧天剑已经事先幻化出满城剑光。
天尘护着内城里的弟子,一时顾不上自己,竟被这道电光穿胸而过,打成一股青烟。
“哈哈——”
古玄虚正要继续操纵金光剑将内城里的修士灭了,突然意识到那圈子还在半空发光,依然将钧天剑的剑光一缕不落的收了进去。暗叫一声不好,忙把金光剑收了回来。
恰在此时,钧天剑的剑光散去,这圈子就奔金光剑来了,正好套了个空。
古玄虚惊出一身冷汗,再往城头上看,天尘仍在城头,只是比刚才的位置偏了一个身位。方才他用金光剑斩掉的应该是对方的一个替身。
再看半空,三皇女与钧天剑都恢复到正常大小,但依然是三皇女用膝、肘夹着钧天的样子。
钧天剑灵光暗淡,但三皇女同样不太妙。身上的道袍碎成一条条的,依稀露出一套金光闪闪的内甲。夹着钧天剑的小臂与小腿更是连内甲也碎尽了,露出一片白皙却密布血痕的肌肤。
人与剑又这样较了半晌力气,期间包括萧广仁在内,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好像说上一句话,三皇女就会被一剑刺穿,喘上一口气,钧天剑就会碎成两截一般!
终于,三皇女先叹息了一声,放开了钧天剑:“钧天剑,名不虚传!”说罢便自半空跌落,被那个给古玄虚报信的毛耳女妖接住了。
钧天剑一声哀鸣的回到鞘中,萧广仁同样道:“自钧天剑现世以来,硬抗钧天一剑的只你一人。”
人族修士发出地动山摇的欢呼,但紧跟着就听到一声龙吟,压过所有人的欢呼声。却是二十五皇子从京渊城赶来了。
他看着眼下的京华城,尤其是一身剑伤的三皇女同样有些意外,问道:“皇姐情况如何?”
三皇女晃了晃手臂道:“肉身需要静养一段儿时间,但使用术法的话并无影响。”
二十五皇子闻言没有说话,他这个皇姐一身修为全在那副肉身上,肉身不能使用的话,就只能按半个先天算了。
“广仁道友,你的情况呢?”天尘也忙问道。
“我没什么事,只是钧天剑暂时不能用了。”萧广仁来到天尘身边,回道。
“这倒无妨,反正他们同样不敢使用法器。”天尘晃了晃腕上的镯子说。
情况一下微妙起来。妖族看似有三个先天,但三皇女伤得不轻,古玄虚的如意金光剑又不敢轻易使用,算起来没有压倒性的优势。而妖族大军,在钧天剑光之下又折损了小半,虽说剩下的多是精锐,数量也远超人族,却又没有法器可用,同样不思再战。
正在犹豫的时候,十几艘大型战舟从重华山上开了过来,所过之处,妖修纷纷退避。
这十几艘战舟分成两拨的停在内城左右,与妖族呈抗礼之势。在这些大型的战舟之后,又有许多中小型的战舟,就在妖族的眼皮底下,开始疏散内城的修士。
“撤吧。京华城攻不下来了。”古玄虚说。
话音一落,妖修们立马调转身子,会飞的直接纵身出城,不会飞的或爬城墙,或找城门的一哄而散。停在城头的萧广仁与天尘也任这些妖修退走,没有继续出手。
直到所有妖修退出城外,古玄虚给攻打另外两座城池的皇子传了消息,又过半晌,等那两头的妖族大军也撤了出去,才一起退走了。
天尘至此才松了口气,与萧广仁连道了几声“多谢”之后,让弟子们清点损失,打扫战场,恢复禁制。
幸存的修士皆有死里逃生之感,可等清点完损失之后又沉默起来。
清理好战场之后,修士们引来大雨,洗了足足三个时辰,血迹还是没有洗净。
妖族的尸体堆成数座小山,估量有近十万副。人族修士的遗骸也有万具之多。要知道,妖族攻城时是有食用尸体的习惯的,而他们又对人族的尸体情有独钟。人族收拢的遗骸有万具之多,死伤只会数倍于此数。
此战虽然守住城池,却是以失去另一座城池为代价。虽然斩杀不少妖族,但无极观同样元气大伤,不但低阶弟子伤亡近半,就连入道高手也损失近十位之多。
其余三座城池也有损失,但加一起也没有这里多。这不禁让一些修士生出质疑,这场血战是否值得?
同样的疑问也发生在高层修士之间。此战的第二天,天尘,萧广仁等将幕主,虚云子他们召集在重华山上开了一场小会。李平锡与李克己同样被邀请,但李克己另有要事,并未参与。
众人光为这一战是吃了亏还是占了便宜就争论了几番,说吃亏的认为此战损失太多修士,却还是被夺取一座城池,不如早些放弃京华城合算。说占便宜的,是因为细数战果之下,此战斩杀的妖族更多,并且还把妖族的兽潮消灭大半。
无法统一结论,更昭示这一战出了问题。看众人争执不休,萧广仁制住喧哗,问李平锡道:“道友以为这一战是吃了亏,还是占了便宜呢?”
“我们是在吃亏的条件下,占了一个便宜。”李平锡像在和稀泥,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但紧接着又问了一句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听说妖族被天尘前辈收了法器,就停止攻城了。为什么呢?“
“妖族没有法器,自然不敢继续攻城了。”幕主说。
“是了,打仗就两件事,进攻与防御。进攻需要法器,没有法器就像野兽失去爪牙,自然就威风不起来了。同样,防御也需要法器,否则用肉体去碰对方的长矛,岂不自取灭亡?这是战争中的矛盾关系,在这种矛盾关系下,兽潮、妖阵是一种大型的矛,城池、禁制也是一种大型的盾。”
众人听得糊涂了。好在在场的除了几位先天之外,只有苦慈、金相、李精微、文松龄、虚云子、幕主、陈太生几人,都是有修养之辈,没有打断他。
“京华城与京渊城都是我们的盾,丢失哪面都不好。可京华城离妖族的老巢太近了,妖族得了京华城,只要驻扎两支大军,再配上两位先天,就可以随时进攻重华山。那样京华城即成了敌人的盾,又成了敌人的矛。而京渊城,从妖族老巢到京渊城的距离,比他们从老巢到重华山还远。他们控制此城,放弃了会不甘心,想固守又比较麻烦,说是盾,不如京华城坚固,说是矛,又不如京华城锋利,倒与个包袱差不多。想必前辈们也看出了这一点,才不惜代价的保住京华城的吧。”
“所以道友才说我们在吃亏的条件下,占了一个便宜吧。”天尘点头同意道。
“不,”李平锡否认道,“我说‘在吃亏的条件下,占了一个便宜’是另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