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南无乡应该去闭关,消化从南娃那里收获的东西。可他没有这个时间,到神巫山恢复灵力,再回剑庐一趟,已是他能挤出的所有时间。
按计划,今日是剑成之日,是要与妖皇决战的。现在决战不成,可心魔已斩,与妖皇那没有明里相约,却暗中达成的默契已破。
他必须去巨鲸岛一趟,以免妖皇对黎明雪动手。
可他才做出决定,便忽然冷风骤起。此时夕阳方下,夜色不深,阴云滚滚而来,显得更加诡谲。
其他人还以为是南无乡引来的异象,萧一鸣却面色一慌的把剑条收了起来。他也是修行五雷天心诀的,知道异象不是南无乡引来的。
“他来的倒快。”南无乡也脸色一变,但还不算慌张。本来也要找妖皇的,现在不过是妖皇找上来了而已。只是这对萧一鸣等人来说太危险了,便道:“没想到妖皇来的这么快,只好暂时委屈几位了。”
便取出只剩四层的九窍玲珑塔,要把剑庐装进去。萧一鸣看出他的意思,问道:“要不要再把剑条借你用一用?”
南无乡摇了摇头。有了上次的教训,他算是明白萧一鸣为何执着此剑的剑柄了。现在这根剑条威力是强,却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撇去斩断手指的事不算。自己只是更幸运些,否则斩杀南娃那一剑落在他身上,他也好不到哪儿去的。还有,被吸取功力的事绝不能再有一次了。不然此剑威力十足,自己却法力不够,对上妖皇也是没用。
就拿出一柄如意与一根花枝,在手中一挥就化作两口宝剑。萧一鸣见过道火长明,看了一眼就过去了,等看如意金光剑时又移不开眼睛。
他显然对此剑很感兴趣,可是天边阴云越来越重,没时间拿过来打量。匆匆扫了一眼,却也看个仔细。
长有二十八寸,柄占去六寸七分,宽一寸二,厚二分四。紫色剑身,上有九道闪电龙纹,首尾相接,盘结而成。
剑身尤可,尤其剑柄复杂。形如祥云如意,剑格四云和合,剑首三云团簇,剑茎两云勾卷。
剑茎上用龟甲,牛角,竹片,兽骨,鸟羽与宝石等物,嵌刻出雷龟,夔牛,竹节,金鹏,鬼鸠这五种异兽。
五只异兽围绕着一个在云团中盘膝打坐的人影。六者潜在云中,未现全身,各自放出一道雷光。栩栩如生,仿佛通灵。
另在剑格的四团云纹之中,镂空内刻着一只金色甲虫,头生怪角,牙口狰狞,六足如刀。以六足团簇那一人五兽放出的六雷为珠,张口在雷珠上咬了一缺,却从那怪角上闪出一道雷光。
正是这道雷光贯穿剑身,形成那九道闪电龙纹。
唯让萧一鸣不以为然的,是此剑竟配了三股剑穗。剑首一股,剑格两边各有一股,穗色紫金,上闪雷光。剑首的长九寸,两绺并成,用一大二小三颗金珠穿就。剑格的六寸,用一大一小两颗金珠穿就。
他一向觉得剑穗是华而不实,画蛇添足之物。此剑上却串了三股四绺剑穗,还坠了七颗珠子,实在是累赘至极。
虽然有些瑕疵,但也算饱了个眼福。萧一鸣意犹未尽,南无乡就催动九窍塔,一股金光闪过之后,剑庐连同萧一鸣等人一起消失不见。
河畔上只剩他一人,先变化金身玉体,望着风云来处,双剑交叉斩出,一道十字形剑芒一闪远逝。
一入阴云之中,就把天划出个口子。两道剑气绞在一起,像柄雷与火拧成的尖锥,中心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吞噬一切异象,竟然钻破了空间。
“好!果然没有浪费孤给你的几个月时间,有些进步!”
伴着一个厚重雄浑的声音,一根巨大无比的龙指虚影,似长矛,如山岳,破开这柄雷火锥,从那黑黝黝的洞口里直刺而出。
“果然,他是不会干等这几个月的时间的,凶威更强了不少。好在我也没打算与他硬碰硬,只要像拖南娃一样拖他几个月就好了。别的不说,现在我的遁术可比南娃还要厉害不少呢!”
心有此想,却不逃避。如意金光剑上电弧一闪,就随着弧光出现在阴云中心,道火长明一举就幻化出一轮百丈骄阳,霞光狂涌的喷出数不清的火丝,往云中射去。
却见云层里传来三股波动,将火丝通通挡在外面。顿时阴云成涡,云浪一圈圈向外涌动,龙首人身的妖皇背手降下身来。
张口一吐,一团金光喷出来,迎风也暴涨到百丈大小,与他放出的骄阳撞到一起。这三州边界,就好像重新升起一颗太阳一样。
“既然前辈出了巨鲸岛,是不是该把在下的道侣放回来了?”
南无乡在话间迈动蛟龙步,右手上长明剑一抖,串串符文没入剑上。
只闻一声凤鸣,一只凤凰虚影顺着剑身上袭,吞了剑上红日。一闪之间,黄金般的凤喙就从剑尖上喷了出来,却只到这一步就停了。
左手的金光剑再次电光大作。一片电弧向前窜出,南无乡顺着电弧来到妖皇之前,这才把剑上彩凤放了出去!
妖皇显然对他的身法有些吃惊,却也不放在心上。
身后龙尾往前一摆,就化作重重鞭影而出。凤鸟自是不惧,却只冲出一段儿距离就被鞭影淹没,化作根根残羽,悠悠坠地。
南无乡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用火遁离开此地,转眼出现在妖皇背后。道火长明上又飞出一只火蝶,回身往剑上一扑,剑上就多了一股烈焰,直往妖皇的龙尾上斩去!
一时间,妖皇尾尖上的茸毛刺猬一样炸起来。明明是血肉之躯,可碰在道火长明上,碰出来一团浓烈的火焰。南无乡被掀出数百丈远,妖皇连根尾巴毛也没有伤到。
妖皇转过身来,龙爪大张的往前虚抓一把,即有几道雷霆窜到南无乡头顶,化作一只龙爪印拍落下来。
却见南无乡背后现出一只金色甲虫法相,不等此爪印落下,就卷着南无乡化风避开了。
“你先盗孤皇的印玺,又把孤的法器炼入这口剑中,还敢理直气壮的讨要道侣。是孤捉她来的不成?知道你会传灵术,你可以去巨鲸岛,看她敢不敢跟你走?不过,丑化说在前头,只要你离开孤的视线,人族的城池、关隘,孤会见一座灭一座!”
在妖皇说话的时候,南无乡聚回身形,心中暗叹一声。却见妖皇屈指一弹,一道气刃旋扫而来。他估摸着与妖皇之间的距离,自认还算安全。迎面挥出一剑,结果又被掀开几十丈远。
“前辈不也趁机解决了自己一部分问题么,虽然还不彻底。”南无乡不禁色变。通过这一击,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推断。
“噢?孤皇有什么问题。”妖皇信步赶来,“倒是你,虽然降服心魔后元神之力大涨,但比孤皇还要差一截。更奇怪的是,功力竟比先前还弱了不少,难道是降服心魔时受了伤?”
“前辈的存养举世无双,甚至前无古人。可正因为如此,此界根本没有能够发挥前辈功力的功法,所以前辈的根基比重华山时雄厚一倍,攻击力却只提升了五成。”
南无乡一边儿刺激着妖皇,一边儿在考虑对策。当然不是打败妖皇的对策,而是拖延他的对策。他至少要摆脱妖皇一次,好把萧一鸣他们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考虑到妖皇已在追杀自己,这个地方可以是中都。
他估计不错的话,妖皇追杀自己,无暇督促妖族大军,中都那边的攻势会懈怠不少。妖族的几位先天要坐山观虎斗了。不过,妖皇是只名副其实的大虎,他最多是个腿脚利落的虎崽子而已。
“你与孤交手数次,这件事自然瞒不住你。没错,东海交战时,孤随手发出的神通已是三五长戟的极限。只要搬运灵力的速度再快一些,有没有长戟对孤就不重要了。你若能在那时联合此界所有先天,还有一些机会。偏偏黎明雪送上门来,倒让孤可以安心修行。现在么,孤的十根龙指皆有长戟之威,你这般的先天,动动手指就可以打十个。”妖皇很得意,仿佛在说你们的雕虫小技我都看得穿。
“前辈倒不用给自己找补。你若不识时务,中的是拙妻的阴谋。若识时务,中的是拙妻的阳谋。不用摆出一副将计就计的样子。”南无乡说。
这句话让妖皇气炸了肺,双臂同时一摇,顿时风起云涌。天地元气阵阵压来,声势浩大的聚在妖皇周围。他尝试借用几分,竟完全做不到。
南无乡免不了又头皮发麻,他可太熟悉这招了。重华山上,妖皇被上百道龙气灌体重创后,就展现过这种神通。一边压制伤势,一边用元神沟通天地之力,把他和一众先天打得全无还手之能。
当时妖皇尚受肉身与真元负担,今日伤势全复不说,法力更有精进。定是志在必得,以证明当日之失,全是因为身上有伤的缘故。
眼见着风起云涌,雷霆骤生,南无乡陷入犹豫。他不是没有破解妖皇的办法,可这种办法只能用一次,他想留待更关键的时候。可要挺不过今日这关,自然也等不到关键的时候。
正在沉思之中,忽然听到两个声音:
“无乡道友莫急,我等来相助也。”
“妖皇来到先天谷口,可惜老朽们不能在先天谷里招待了。”
两人齐挥衣袖,远远放出风来,当空一吹,竟与妖皇平分来半片天空。
南无乡看着二人,一个像是只有六七岁,简直娃娃一般,只是须发皆白,眉毛垂地。另一个似乎老的不能再老了,以至低弯着腰,比那娃娃一般的还要矮。
“竟然惊得两位道友出谷,无乡罪过大矣。”南无乡稽首道。
这二人平时皆在先天谷中镇压地气,不但几百年不曾离开先天谷,甚至在先天谷里也许久不曾会客了。他入谷时就知道有这两个人,见面却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