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齿轮·其二】
“当话语充斥着所有独白的角落的时候,事情对我有利,而不是对你有利。”
当伊纳里图试图通过语言来干扰独白的时候,他的思维会被语言的构筑挤占,即便是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也不会阻止我脑海之中的思想。
利用独白,这便是我的方式。
无时,守序,构想,呓语——一步又一步的阶梯,一次又一次的阶梯,每在这样的台阶上迈出一步,对于独白本身,我就更加熟悉,从一个旁观者讲述故事,再到亲历者,独白可以拓展的方面太多了,毕竟,独白是一种主观上的东西。
不同角度来观察独白,得到的可能是不同的结论,如果是‘旁观者’,那么,独白本身是客观的,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感或者思想,如果是‘亲历者’,那么,绝大多数时候得到的独白都是以亲历者的视角讲述的,在视角之外的部分就很难被填补上,甚至会被掺入一些主观上的猜想,因此,调整不同的角度来得到独白,是我一直以来钻研的内容。
我是虔诚的。
我虔诚地信仰祂,这是毋庸置疑的,我诵读祂的奇迹,我坚定我所信仰的一切。
——我的信仰从未改变,我所信奉的涤罪与本心告诫我,人必遵守其言语,必确定自己所说的一切皆为真实。
“你无法得知任何事。”我转动着手中的刀刃,“你的一切行为都不在独白之中,你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对吧?”
这就是祂给予的恩泽的力量。
他还在说着话,试图通过话语来干涉独白,这是毫无意义的——于我而言,这是毫无意义的,毕竟现在独白依旧存在,而且,现在的独白只是在介绍‘我’自己,而并不是伊纳里图,在没有涉及到他的时候,在我和他之间的动作没有产生交互的时候,他并不知晓我在做什么。
“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便是这样。”我再一次抓住他的手,“在缺失‘视角’的时候,你没有办法知晓我的所作所为,哪怕是你现在看见我这件事,也只是我让你看见的。”
在独白和语言充斥着可见的一切之后,他便无法得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视角在这里。
‘我用刀刺入到他的手臂之中’。
我的目的是让他丧失行动能力,我的工作并不包括杀死他,事实上,杀死他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他的罪行不应该由我来处理,他所信仰的天使将会纠正他的错误,我无权代替我们的信仰作出决定。
“真实不可被任何言语亵渎,凡遵从一切不予虚假,必将得到祂的庇佑。”
我说。
“诚实不可被任何外力扭曲,凡掩盖真相给予谎言,必将受到祂的惩处。”
他还在发出那些声音,那些杂乱无章的话语,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至少在现在,我还是得提防一下,在确定他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之前,我必须……
叮。
“……什么?”埃马纽尔捂住自己的喉咙,就在上一刻,他的喉咙传来了一种刺痛感,就像是刀刃刺入到了他的脖颈之中,可是……为什么?‘独白’已经只有他自己,为什么伊纳里图还能够窥探到他的行为,“你做了什么?”
“……呼。”
伊纳里图喘着粗气,他看起来十分疲惫,毕竟刚才一直在说着话语,不断说着话语,与此同时,他也不断在寻找着埃马纽尔的痕迹——他无法知晓埃马纽尔在做什么,在刚才,就在刚才的那段时间之中,他无法观察到埃马纽尔的痕迹。
什么痕迹都没有。
所以……独白并不只是用于了解某些内容的工具,这是伊纳里图第一次看见这些独白的这种使用方式,他不得不承认,在第一次被这种独白抹去了了解一切的方法的时候,他有些慌乱,但他也无比清醒,非常清醒,伊纳里图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你不愿意说,对吧?”埃马纽尔捂着自己的脖颈,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种温热的感觉,血?应该是血,“伊纳里图,你没有说过你的恩泽,没关系……我会找到的。”
伊纳里图自然不会说出他的恩泽是什么,恩泽本身就是一种特别的事物,他们所拥有的恩泽,他们被天使赐予的恩泽,让他们得以在这个国度之中占据一席之地,伊纳里图很少跟别人提起自己的信仰,更不用说恩泽本身。
“离开这里,我会处理好的……”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埃马纽尔打断了伊纳里图的话,“你再说多少次也没有意义,伊纳里图,你的信仰已经扭曲,你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是有多么荒唐可笑,你在对着你所信仰的祂祈祷的时候,难道也是这么说的吗!”
【Le don des anges第三等级独白】
我必须让埃马纽尔停止使用他的那一份恩泽,我不能够让他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至少,至少需要争取到一份可能性,托勒密的所作所为……我当时就应该制止她,而不是放任她这么研究下去,我当时为什么心软了……为什么呢?
埃马纽尔还在聆听独白吗……我不知道,只能够将他赶走,赶到足够远的地方,该死……
“你怎么不说话了?伊纳里图。”我听见他正在用一种嘲弄的语气说话,“你为什么不接着说话了?不接着阻止独白?”
——叮。
我扼住了伊纳里图的喉咙,很好,我的质问再一次扰乱了他的思维,足够了,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片段也足够了,在这样的片段之中加入一瞬间就能够述说出来的独白,让我能够限制住他的行动,只需要限制那么一瞬间就足够了。
我的手掌心之中紧贴着一枚刀片,我学过解剖术,我也了解过人体的大致结构,我有信心……我有信心,这一刀并不会杀死他,也不会割断他的动脉,确保他丧失行动能力,但不会因此死去……生命啊,生命是祂给予人们的可能性。
——叮。
但是,出现刺痛感的是我的脖颈,在我的刀刃触及到他的脖颈的时候,那刺痛感出现在了我的身体上,我下意识松开了手,有点慢了,这短暂时间之中的接触,伊纳里图已经窥探到了我的动作,我看见他向我伸出了手——我看见了那一个十字架。
那在不久之前刺入到了空气之中的十字架。
——叮。
十字架重重地砸在了埃马纽尔的手臂上,这一个十字架的材质非常坚硬,在这一次碰撞之中,埃马纽尔的手臂发出了一道轻微的碎裂声,或许是骨骼碎裂了,也有可能是直接折断了,不管如何,在这一次碰撞出现的时候,某一个天平就倾斜了。
为什么?
这是埃马纽尔脑海之中的疑问,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一个独白之中,为什么伊纳里图还能够参与进来?
是那一个十字架。
那一个从一开始就钉入到空气之中的十字架,那个时候他看得很清楚,这个十字架有一部分隐没在了空气之中,很显然,在把十字架刺入到空气之中的时候,伊纳里图一定是做了什么,这就是伊纳里图的恩泽?他的恩泽干涉到了独白吗?不,不对,伊纳里图的层级应该还没有触及到这个概念才对……
“如果我想要使用它,那……它的名字就一定会被你知晓。”伊纳里图抬起自己的右手,他将十字架刺入到空气之中,又抽出,那一个十字架的大小也在一次隐没之中变化,最开始只是一个可以吊在脖子上的装饰物,现在,它已经有了接近一米长,宛若一把金属的长剑,“没办法,这是必要的取舍。”
——它是用于祭奠一切逝者的象征,是纪念一切逝去之人的证明,它伫立在这一片大地上,是无声的守望者,它祭奠每一个人,纪念每一个人。
【Le don des anges逝者艺术】
埃马纽尔看见了,他听见了独白之中出现了那个名字,那一个恩泽的名字,‘逝者艺术’,这就是伊纳里图所拥有的恩泽的名字,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很好……很好,他已经知道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将它从这一个独白之中推出去,让独白不描述它的存在。
这样子,在故事之中,它就会被排挤在外。
——但是。
但是,有一个东西比独白的速度更快。
“你的独白很危险,如果让你将独白描述出来……我应该会被束手束脚。”伊纳里图将十字架抽出,连带着一片沾染了血液的刀片。
与此同时,刀刃从埃马纽尔的脖颈之中穿出,那尖锐的刀刃刺破了埃马纽尔的皮肤,从埃马纽尔的身体之中刺向他的身体之外,仿佛一开始这些刀刃就已经存在于埃马纽尔的身体里面,直到现在才被摘取出来。
他们都不想要杀死对方。
但是他们又无法放任对方离开。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想法’。”埃马纽尔用手捏住自己脖颈处的刀片,伴随着温热的血液,这一个刀片就这么被他抽了出来,“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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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多么深的海底(どんな深い海の底でも)”
《horizon blue》-Nothing but Requi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