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张仲谦虽非大燕首富,可依旧是富甲一方的人,可他的夫人只是普通的一位农户出身的女子。
所有的人都不看好的感情,偏偏二人之间情比金坚,然而就在所有人对此怀以无比的羡慕时,那位夫人突然间病逝。
如此的猝不及防,而从那以后张仲谦留恋青楼,不再娶妻,家中连一房妾室也不曾有。
所有的人都说其对其妻念念不忘,其实不过是他所中意的人是一个不可能的人。
痴情者张仲谦,无情者也。
张仲谦松开了手,猛然间重新获得呼吸空气的自由,银雪不禁剧烈的咳了起来。
“呵!”银雪伏在床畔,斜睨着毫不留恋的走下床畔的那人,看着他眼中的冷漠和不屑,突然间觉得有几分可笑,胸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然而更多的还是妒忌,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在护着她?刑筠,周百彦,苏衍,皇帝,还有你!可在她的心里你们不过是一群无关紧要的人!”
“呵呵!”
银雪的声嘶力竭换来的不过是那人的两声嘲讽的冷笑,以及那不屑一顾,居高临下的姿态,冷漠的瞳眸仿佛提醒着让她清醒一些,
“不过是逢场作戏的人竟然也信这世间的情爱?本以为你是这玉兰苑里最通透的人了,没想到,不过也是一个愚蠢的女人而已。”
说罢那人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一直到门被关上,空中缓缓的落下一方白色的巾帕。
银雪认得那上面的青竹,这是他张仲谦特有的标记。
青葱般细嫩的手指与那白色的巾帕几乎融为一体,看不出任何色彩的反差,她紧紧的抓着手里的巾帕,上面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味道。
痛苦的将巾帕放在胸前的位置,纤弱的手指节分明,似乎想要把心里的痛全部都施加在这一方手帕上面,
“张仲谦,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后悔的,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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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皎洁,流华如水。
夜色已深,谢明依半睡半醒间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呼唤着,
“大人,快醒醒,大人,大人……”
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有些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怎么办?大人晚上的时候喝了徐太医开的安眠的方子,怕是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女人担忧的和别人说道。
“这……”男人的声音似乎离自己很远,而且听起来有些像在外面,隔着一层什么的样子。
“可有北地的线人来了消息,天启欲派人行刺陛下。时间大概就在这一两天刺客便会赶到长安,大人若是不起,贻误了消息,若是没什么事则罢了,可若是皇帝陛下真的出了事,大人恐怕要又被麻烦缠身了。”
容羲冷静的分析着,这也是为什么他明知道最近谢明依的睡眠不好,还让徐芝兰给她开了方子每晚服用,此时叫醒她非常困难,后者也会十分的难受也要来此通禀的缘故。
“那,我再试试。”
素月是被容羲叫起来的,因着男女大妨的缘故,他实在是不敢闯进谢明依的房间。
无论之前的容璟是怎么做的,但是容羲觉得这始终是自己应该遵守的规则。
规矩,这也是谢明依一直劝阻他们每一个人的。
素月再一次返回谢明依的床前,这一次并没有只是通过声音唤醒她,素月推了推床上的谢明依,
“大人,出事了,你快醒醒。谢明依,你醒醒。”
手上的力气逐渐加大,床上的人只是偶尔会睁开眼睛,然而每一次又被沉的发昏的眼皮压的不得不闭上眼睛。
谢明依只觉得自己似乎在梦境中,她想要睁开眼睛可好像在冥冥之中有人在阻止她的行为,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迷迷糊糊的她听到素月的呼唤,听到有人说到“刺客”,她有些心惊,下意识的想要起床发问,可最后连嘴都张不开。
“这是什么安眠药?怎么效果能这么好?这可怎么办?”
凤绾此刻如果见到她这副样子一定会十分的意外,向来稳重沉静的素月竟然会急得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倏的,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旁桌子上的茶壶。
素月想也没想的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茶壶,打开茶壶的盖子,里面还有整整半壶的茶水,时不时的还能嗅到淡淡的龙井香气。
下一瞬,冰凉的茶水浇透了谢明依露在外面的衣袖,而泼在自己脸上的茶水也让她骤然间从梦中惊醒。
然而只是从梦中醒来,药物的作用下谢明依觉得自己的头部依旧昏昏欲睡,发沉。
“大人,你可终于醒了!”
素月放下手里的茶壶,然而某人即便有些头脑发昏,依旧看到了她方才的举动,
“那可是上好的龙井,我只喝了一杯。”谢明依幽怨的说道,
“你可真是……败家啊。整个长安也就只有我能这么纵着你这样的丫头了吧。”
然而素月恍若未闻一般的急切道,
“大人,有人要行刺陛下。”
“……”谢明依怔了怔,等到她反应过来方才的一切不是梦境后,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外,
“门外的是容羲吧。”
“是,要叫他进来吗?”素月问,眸光扫过谢明依几乎湿的透明的睡衣。
此刻的谢明依已然坐了起来,可头却疼得让她无法忽视,一手安抚着头部,一边顺着素月的眸光看着因为自己坐起来而浸湿了的上半身的衣襟,眸光微沉,
“不必,让他备马在府外等我。”
“……诺。”素月将谢明依的话如实转告容羲,后者在听到“备马”两个字的瞬间不由得一怔。
“你确定她现在能骑马?”容羲问。
素月回头看了一眼从床上下来差点栽了一个跟头的谢明依,脸上带着一丝犹豫,
“或许……可以吧。”
话音刚落,这边屋子里便传出来“叮咣”的声音,容羲没有看到屋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听到了那人不经意间痛呼出声,
“现在呢?”容羲问。
素月脸上露出些难色,甚是有些无奈,
“都备着吧。”
“嗯。”容羲转过身大踏着步子离开。
素月关上门回到屋子里,连忙将床边的谢明依扶起,可后者似乎崴了脚,
“大人……”
谢明依摆了摆手,强忍着脚下的疼痛,说道,
“把我扶到桌子边,我休息一下,你去把我的朝服找出来。”
“好。”
素月将她扶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这才转身在她的房间里翻找着她一会儿需要穿的朝服。
而某人则趁此期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清醒头脑。
收拾妥当已然是一柱香以后的事情,谢明依晃晃悠悠的走出府门,看到门口停着的两匹马和一辆马车,目光落在一旁的素月身上,眸光微冷,
“我没告诉你备马吗?这么晚了还有谁要出门?”
“我……”
素月有些声弱,一旁的容羲连忙解围道,
“是我擅作主张备的马车。你现在怎么骑马?”
“究竟谁是大人!这府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
谢明依怒喝道,突然间的责备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素月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谢明依有些过分了,
“大人,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骑马?万一……”
“万一什么?”谢明依的目光落在了素月的身上,后者眉宇之间微蹙,开口道,
“万一你从马上摔落怎么办?量力而行,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呵呵。”谢明依冷笑着,“素月,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以至于你忘记了自己是谁啊?你放眼看看,整个长安城有哪家的侍女敢这么和主子说话!”
第一次她在自己面前端起了主子的架势,素月一时间难以接受,因为她们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尊重。
“真是放肆!”谢明依挥袖离开,走到高大的马匹旁边,一脚踏上马蹬,身体用力,另一只随之跨上马背落在另一只马蹬上面。
“还愣着做什么?还要本官请你上马吗?”
这话是对容羲说的。
“不敢。”
容羲低头应着,伴随着疑惑的同时心中却逐渐的升起了几丝畏惧。
他畏惧的不是这个人身后的官位和权势,而是她刚刚那一刻突然间的发难。
一直到两匹马从府门离开,素月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正准备转身,却听到赶车的马夫说道,
“唉,这大晚上的干什么折腾这一场?真是不怕麻烦啊。”
突然间素月的脚步停住了,身体从后背攀升起一阵凉意。
难道是……
突然间素月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如果她刚才没有迟疑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可能了。
这夜晚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刻,一辆马车的速度和骏马的奔驰相比终究还是太慢了,会贻误很多的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马车的目标太显眼了。
这一刻,素月在心中期盼着谢明依能够顺利的到达皇帝的面前,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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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实证明,有些时候上天真的好像喜欢同人玩笑。
就在离皇城不远的地方,谢明依遭到了伏击。
“大人小心!”
容羲将谢明依护在身后,两匹马停在长安城的街道上,四周的房檐上尽是身穿的黑衣的刺客。
“我们不想同谢大人为难,只要大人不要阻拦我们的事情。”
突然间面前空无一人的街道出现了一个男人,那人一身玄衣背对着自己。
谢明依微微蹙眉,
“听阁下的口音不像是匈奴人,倒是有几分江南人的样子。”
“哈哈……”男人的声音倒是很好听,听不出半分的杀机,而且此刻容羲也感觉到四周的黑衣人并没有想要对他们做什么的意思,似乎一切只是为了阻拦。
“大人不愧是鹰犬中的佼佼者,竟听得出在下的口音。同你这样的人为敌于我而言是极不必要的,因为即便我不出手,这朝堂之上大人依旧不会是顺风顺水的。
我不想伤到你,不代表我不会杀人。”
说话间男人将腰间的佩剑拿在手心里,横着摆放在自己的面前,
“谢明依,那人害你身处囚牢五载,你心中恐怕早已盼不得他早些死去,且还要曝尸荒野的吧。他死了,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会拿你的家人威胁你,你可以继续同刑,周二人交好,做你的尚书大人。钱权名利,比之现在的处境可要好的多得多啊。”
空气突然间安静下来,容羲看着四下里的黑衣人都因为男人将剑抬起的举动而绷紧了神经,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毫不怀疑如果身后的人再一次拒绝他的提议,他们的人头会迅速的落地。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盘算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容羲迎上谢明依的目光,只一眼后者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要打起来,容羲没有把握。
并不是说他打不过这些人,只是因为他要处处顾着自己,届时恐怕两个人都会葬身在此处。
谢明依挑了挑眉梢,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你说的很对,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对我如此有利的条件。”
听到这句话时,男人先是有些诧异,随后了然的笑了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只不过目前我等还不能让大人离开。”
谢明依笑了笑,似乎早有所料,平静的从马上下来,两边的黑衣人也收起了箭在弦上的紧张气势。
唯有在马上的容羲迟迟不敢相信那人就这样放弃了。
对与错对于他们而言从来都是不重要的。
可容羲不能接受的是,因为五年的牢狱这个人就忘记了皇帝对她的提携之恩。
冷情冷性的人,实在是有些让人心寒。
“看来你这位下属并不是很赞成你的决定,谢大人似乎平时为人太过宽厚了些。”
男人没有转过身却似乎对身后的一切了如指掌。
谢明依四下里看去,并没有镜子等可以反光的东西。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他是用耳朵听到的。
这样敏锐的听力,应该是同苏衍不分上下的高手吧。
谢明依坐在一旁药铺门口的台阶上面,看着马上的容羲,笑了笑,
“人家差点就指着鼻子说我御下不力了,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是不是该下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