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因为自己,害了你,这是我唯一无法做到的事情,即便是死,也无法原谅自己。“谢明依的目光很真诚,即便那双眸子依旧平静,但是慕容宸却可以感觉的到那目光中的真挚和感动。
但是唯独,没有爱意。
慕容宸笑了笑,她的心从未曾在自己的身上,只不过这些年,她比其他人更懂得珍惜,更懂得如何去适应迁就。
只是唯独不知道如何去爱。
因为……爱人的能力早已经丧失了。
不被爱可悲,但是不会爱,很可悲。
“有没有想着,替自己活一次?”
慕容宸笑着问。
谢明依一怔,没明白慕容宸的意思,然而下一刻她还来不及问,已然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慕容宸看着怀里的谢明依,从她的后颈处抽出一根银针。
这是他刚刚那一刻插入穴位之中的,让她昏睡过去。
“值吗?”早已经离开的容羲再一次出现在花园之中,走进亭子里,容羲看向椅子上的慕容宸,眼中迷惑着,不明白。
“你喜欢过一个人吗?”慕容宸问,淡笑着,仿佛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那种宁愿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的人。”
为了一个人放弃一切吗?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容羲不知道,他从未起过这样的念头,所以很陌生,很好奇,很想要去触碰,然而现在,他更需要压制自己。
克制自己的欲望,这是他一直都在做的事情,不陌生。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容羲还是忍不住去问。
因为他和慕容宸相识的时间不长,更多的时间是慕容宸和谢明依的相处,但是容羲感觉得到,慕容宸有多喜欢她。
“一种,你只是想看着她开心,哪怕她的脸上多了一丝的愁容,你的心里都会想着,如何抹平,想让那个惹她生气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她值得这世上一切最美好的事物,即便她从心底里面觉得,自己无法触碰那近在咫尺的明亮。”
容羲感觉不到慕容宸说的那种感觉,但是他看到了慕容宸眼中的明亮,那是喜欢。
“可你这么做,她会不高兴。”容羲说,“你既然希望她高兴,就知道她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可她想要自由。她想追逐的,也无非自由二字而已,我只希望她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在长安,等她回来。”
慕容宸笑着,眼中有不舍,目光始终都在谢明依的身上,怀里的那个人,冒着天下之大不违,却做的是造福世人的事情。
这样的人啊,不是男人不想碰,而是不敢,害怕,畏惧。
“她身上的蛊虫,劳烦你帮忙转移到我的身上吧。”慕容宸说。
谢明依身上的蛊虫,是皇帝为了控制她而放置,蛊虫不能死或者说他们也没有办法驱逐蛊虫,但是转移容羲是可以做的到的。然而以慕容宸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旦蛊虫进入他的体内,他将会无法忍受蛊虫身上所凝聚的属于谢明依体内的寒气,剩下的时间只会剩下三年五载。
这样的代价,谢明依如果知道的怕是连自己都不会原谅。
容羲提醒道,“你只会剩下三年的寿命,你确定要这样吗?”
“确定。”慕容宸毫不迟疑的回答,“时间于我而言,早已丧失了意义。”
容羲笑了笑,无奈道,“来吧,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就算她今后再也不会原谅我,也不及你付出的万一。”
许久后,容羲看着几乎瘫在地上的慕容宸,目光中带着迷惑和可惜,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如果她真的忘记了你,怎么办?”
地上的人听到这句话时,身体微微动作,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容羲的话有所反应,看着那个面色已经逐渐的红润起来的仍旧昏迷的那个人,笑了笑,
“那……那就忘记好了。”
“痴人。”容羲看着他,“接下来,我要为你换脸,记住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日我回来,你都不能露出半分的破绽,如若不然,你这一番苦楚就白白的受了。”
“好。”慕容宸的额头上都是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密密麻麻的细汗,
“带她走。离开长安。”
昏过去之前的慕容宸目光中,是那个人清瘦的面庞,一想到自己今后要以这样的面貌示人,慕容宸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以你的名义活下去,这样,真好。
————
半年后
半年前的一小股土匪,朝廷没有加派人手去歼灭,这只消不到半年的十年江南已经彻底的沦陷,这样的速度让皇帝感觉到意外和愤怒。
自然,早朝上的这些大臣们,免不了一番责骂,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新任的宰相,陆锦。
“废物!一群饭桶!朕的江南大军都是一群水囊饭袋吗!每年几百万两的银子,就算是扔进长江里,朕还能听见个响吧!人呢!让人家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就是朕的江南吗!”
“啪!”的一声,皇帝面前桌案上的东西被踢翻,所有的东西沿着阶梯滚落到台阶的下面,正好落在了陆锦的脚下。
皇帝没有明说,已经是给足了陆锦面子了。
江南官场大换血,几乎都是陆锦举荐的人,这个时候出了事情,皇帝不找苏衍,又该去寻谁?
可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去当一个旁观者,皇帝震怒,江南的官员可以不再服从黄命,可他们却不敢。
“臣有罪!”当整齐响亮的一声臣有罪传进耳朵里的时候,皇帝心中的怒气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怒火中烧。
“除了臣有罪,你们还会说些什么!难道除了谢明依,朕就真的再也无人可用了吗!”皇帝的话穿彻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真的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然而陆锦听得却是那么的刺耳,这无非是在变相的说自己比不上谢明依。
然而此刻的群臣之中,刑筠低垂着脑袋,同群臣一起跪在地上,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嘲热讽。
这一切,都是皇帝自找的。
“朝廷之中有谁能退江南之敌,自荐平定南方叛乱,朕当赏他千金,封万户侯!”
宋延想要出列,可是却被皇帝瞪了一眼,只能无奈而又艰难的将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
宋延心底气愤,无力,然而皇帝的心里却想着,宋延是他最后一道屏障,大军势如破竹,若是宋延胜了自然是好的,可若是败了,自己怕是真的要再一次去请谢明依,这样的脸他丢不起。
是他亲手把那个人拖下去的,又再次返回去求她,皇帝光是想想便觉得痛苦,尤其是在知道她早已经和那个人从户部开的那一张文书之后。
婚书,她竟然和那个人领了婚书,这是皇帝所不能忍受的,可偏偏又无能为力。
半年多的时间,他没有去看那个人,就是因为他在生气,可听陆盛春说,她每天都很惬意,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然而,他不想低头,可是看着这沉寂的满朝文武,让皇帝的心一点点的变凉了。
“退朝吧。陆锦,安德鲁二人在御书房等朕。“”话音刚落,皇帝疲惫的站起身,却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无力。
他是君,如果连他都放弃了,这江山就真的倒了。
皇帝下了早朝,没有去御书房,而是让陆盛春去准备了一套便服。
陆锦和安德鲁两个人等在御书房里的时候,皇帝已经和小桂子出了宫门,目的地,自然是……谢府。
丞相府,谢府,往日里的车水马龙,如今的人可罗雀,皇帝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不善的走进了谢府里。
自然是,小桂子持着宫里的令牌,皇帝蒙着面,没有让门口的守卫看到。
畅通无阻的进入了谢府里面,皇帝熟络的找到了花园,他几乎没有来过这里,可这里的布局,皇帝却是熟悉的。
这里的样子,就是曾经他们一起规划的,未来的展图。
小桂子心中讶异,为何皇帝会对这里如此的熟悉,可脚下的步伐却不敢怠慢,匆匆的跟在皇帝的身后。
而那人,也真的如他所料在花园里。
皇帝看到了那人在湖边喂养着里面的鲤鱼,这是她喜欢的东西,而且总是在心里面想事情的时候才会做的举动。
慕容宸没有想到,皇帝会来。
但是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南方的战事越来越迫在眉睫,几乎整个江南都成了讨伐军的地盘。
讨伐军以昏君无能为由,比如说,前一段时间的江南官场,之后派下去的那一批人,不思悔改,依旧犯了相同的错误。
再者,这一只军队,是从广东开始的,一支土匪演变成的军队,广东土匪猖獗,这是谁也没有放在心上的事情,然而就是这样一只不入流的队伍,最后成为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这个时候,皇帝坐不住是应该的,早已经有无数人去探听那个叫做赵正霖的底细,却一一无功而返。
因为风硕做的堪称天衣无缝,将赵正霖这个人伪装的没有一丝的漏洞。就算是谢明依去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更何况,她还在那个人的身边。
“半年的时间,你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皇帝走到亭子里面,观望着湖里的锦鲤,游来游去,自由自在的样子,很让人羡慕,然而终究他们的天地只有这一汪的湖水。更或者,这完全称不上湖水。
“草民整日无非是种种花草,喂养着这湖里的锦鲤,精神自然是不错的。然而陛下的精神看上去倒是有些焦躁,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声音完全就是谢明依的,看到皇帝的那一刻容羲还在紧张,但是方才的那一刻,他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谢明依可以走,他不能走。
只有他在这里,才是又一层的掩护,更重要的是,谢夫人还在这里,还在皇帝的手里,谢明依不能从长安消失。
慕容宸对谢明依的了解很多,甚至可以假扮到连容羲也无法看破的地步,然而终究有一个最大的破绽,身高。
所以,这就需要另一个人来。
林凤,这个人的出现让容羲看到了希望,因为,什么都没有描摹的白纸,充满着无限的可能。
她站在那里,几乎就是真正的谢明依,眉宇间的从容,眼眸的平淡,都让人无法分辨,让人信服,她就是谢明依。
可仅仅是这样,面对皇帝还是不够的。
皇帝看着对面的“谢明依”,凝视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南方的战事吃紧,你应该不会不知道。”
说话间,皇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容羲,这个人的行动没有被限制,依旧可以每天探听到很多的消息,只不过他打听到的,皇帝也都知道。
他只有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了如指掌才会真的放下心来。
这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不知从何时起,皇帝已经对谢明依产生了一丝恐惧,一种因为认同而产生的恐惧。
“谢明依”笑了笑,目光平静的望着湖面的波澜不惊,看着三两朵的荷花绽放,目光悠远而又深不可测,至少这是皇帝看到的,并且信服的。
这也是容羲一直在教她的,对一个人熟悉到了极致,就会熟悉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眼神和呼吸都是那么的熟悉。
巧合的是,容羲拥有半年的时间来教会林凤,皇帝熟悉谢明依,他也熟悉,半年的时间无法打造一个真的谢明依,却也足以在这一时以假乱真。
“南方的战事吃紧,是因为燕军节节败退,陛下心里在害怕,是因为怕朝中无人可用。”
皇帝紧蹙着眉头,已然很是不满,面色阴沉的样子让人觉得恐惧。
容羲低垂着头,没有半分想要离开的意思,而小桂子则早已经在皇帝同谢明依交谈之时便退到了远处。
“这天下,哪里有那么容易。陛下只以为除掉了一个谢明依便可以坐稳天下,殊不知,这天底下还有许多人,这许多人的力量是陛下无法防备的。”
“妖言惑众!”皇帝冷冷道,斥责着谢明依的想法,
“这天下本就是朕的,那些人不过是乱臣贼子,迟早要被朕的大军消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