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沉不住气?看来你们的主子怕我坏了他的大事。”
前脚刚从天都城出来,后脚这些人就追了上来要索命,这张脸才出现在这个世上一天,而且她只同那么几个人有过焦急,真是想不到是那个老乞丐都难。
金啸,真的会做这样的事情吗?他有必要杀掉自己来引人注目吗?
谢明依想,杀人灭口不至于,因为自己此时已经是过街的老鼠,所以她知道是谁,却想不到什么缘由。
但是有一点已经是肯定的,金啸要有所动作,具体是什么在哪里,谢明依感觉,应该是在长安。
宁连城说的芜湖城中半夜里的脚步声她当时疑惑,却没有当作一回事,站在回想起来,很有可能是这些人在书斋的附近挖了一条暗道。
那么芜湖城的事情有了解释,这些人的隐秘和训练有素的身手也有了说法。
“阁下好厉害,我家主人说了,公子聪慧,但问公子一个问题,公子若是答的出,我等自然是就此告辞,同公子井水不犯河水。而若是公子答不出,那就莫要怪小人手里的刀剑无情了!”
那人说着,寒冷的刀剑已经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让人不禁心中一凛,感到一种恐惧从脚底攀上。
没有了容羲的谢明依,若是真的对上这些人,也只是案板上的肉,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片林子虽然在天都城外却很少有人经过,大多数人会选择走官道,谢明依挑了这条路是因为跟着那个书生的缘故。
果不其然,这些人同瑞王府是有关联的,因为没有什么事会如此的巧合,只有恰到好处的安排。
金啸,和瑞王联手了?
那么说,长安城里要不安宁了。
现在的谢明依不关心长安城,她只在乎行宫里的母亲和府中的慕容宸,容羲,几个人。
素月在慕容山庄打理事物,所以谢明依不必忧虑,现在的慕容山庄,皇帝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转瞬间谢明依的心中已经是百转千回,目光不曾离开周围的几个人,“看来,除了答应我别无选择。”
那人笑了笑,“哈哈,阁下是聪明人,我家主人问,若是阁下最亲近的人,对阁下见死不救,该当如何?”
谢明依瞳孔微缩,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那天在圣上面前的局面。
她几乎已经要跪下,可是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一个带着警告,一个带着苦涩的劝告。
那是她年少轻狂的时候难得一次懦弱,她选择了妥协。
见死不救,该当如何?
可求了,又如何?
求了陛下也不会法外开恩,求了反倒会连累祖父一家,求了,皇帝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见死不救,自然是该死的。”谢明依回答道,目光却是忧郁的,惆怅的,似乎想起了一些不高兴的往事。
见死不救自然是该死的,所以这问题无论她答对还是答错,都只有死路一条。
“可若是我,一定会留着她,让她生不如死,指望一个人会一直生活在愧疚中倍受折磨,这是不现实的。只有切肤之痛,才能让他知道,他做的决定是值得抱憾终生的。”
黑衣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也不由得一怔。
“生死,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大概,我命该如此。只是可怜了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吾至九泉难告慰众人!哀哉!痛哉!”
谢明依一副视死如归的网易,看的黑衣人敬佩,目光示意其他人退下,将手里的剑横了过来,
“阁下如此,小人心敬佩,奈何身上背负着我家主人的指令,但是这了断之事,倒是可以请公子便宜,也全了公子一个体面。”
谢明依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因为悲伤而略显暗淡的眸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沉重和死气,可他行走和说话的样子,都不像是一个简单的杀手,刺客,更像是一个将军,一个士兵。
寒光凛凛的剑身就在谢明依的眼前,却是让她自裁,若是看到自己到这一步,估计皇帝一定会嘲讽至极。
她谢明依,竟然也会有今天。
“自尽?”谢明依笑了笑,有些冷,有些自嘲,
“体面吗?人若是自尽的话,死后连冥府也不会收的。”
黑衣人一怔,随及道,“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
多一条少一条的人命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能够复仇。
一瞬间的仇恨的光芒从他的眼中闪过,谢明依看到了,眼底眸光微动,开口道,
“你可是有家仇未报?”
那剑刃几乎就在谢明依的鼻尖之前的位置停下,只消再多一刻,她便成为了刀下亡魂。
黑衣人看着她,手里的剑没有收回,只是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疑惑,迷茫,恨意,许多复杂的情绪,唯独没有杀气。
谢明依知道,自己赌对了。
既然这一步走对了,那她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你的仇人在长安。我说的对吧。”谢明依继续道,不答反问起来,占据了主动的位置牵着话题的进步,
“可以你自己的力量无法报仇,所以你找到了现在的主子,也可以说,是现在的主子找到了你,你们一拍即合,只为了同一个仇人。”
黑衣人眸光渐沉,可声音却是来自另一个方向。
拍着巴掌走进谢明依视野里的人,事中年男子,谢明依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人应该是金啸的长子金成肃,长年在外,所以自己并不相熟。
“到底是什么人会有如此的判断力,如此的狡猾?金某有些好奇,不知阁下可否告知?”
谢明依看着他,黑衣人的剑已经金成肃挥退,谢明依理了理衣服,笑着道,
“长安陆氏。”
长安陆氏,自然是陆锦的府上。
但是谢明依这个陆背后的人不是陆锦,而是陆老爷子。
“不知公子为何如此阵仗?最后却又肯现身相见?”
看见金成肃,谢明依比面对黑衣人时更加从容,因为一个服从的是死命令,而另一个人则是有话语权的人,这样的两个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金成肃眸光微动,长安陆氏,他自然是有所耳闻,当时的陆家同金氏也是交好的,只是陆相当时不在长安,而是被人劫走了。
“自然是想看一看,公子究竟是什么人。”目光仿佛冻结在谢明依的身上一般,想从她那张脸上发现一些端倪,最后却没有结果。
“既然是长安陆氏,自然是名门望族,只是不知为何不在方才出示身份的证明,而是等到了站在?”
“金老爷以为呢?”谢明依笑着,一双眼睛弯弯的,笑起来像极了狐狸的眼睛,充满了狡黠。
随之手里出现了一枚玉佩,金成肃看着,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陆夫人的玉佩,这是陆家传家的东西,竟然会在他这里,看上去此人应该是同陆家有渊源的。
看着金成肃有些难堪的面孔,谢明依知道,自己得救了。
这玉佩本来是陆锦让自己帮忙去寻的,她又向陆老爷子相借,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长安陆氏,和金家,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但凡金家后人看见这枚玉佩,定要帮这人完成一个心愿,这也是陆家会把这当作传家的原因。
起初谢明依拿着这枚玉佩,只是为了关键时刻在江南保自己一命,可现在看来,这枚玉佩站在已经呈现出了自己没有想到的效果。
谢明依给他思考的时间,但是日头逐渐的升起,沉默的时间太久,终究会耽误她去江南的路程。
“你想要什么?”金成肃突然间开口的话让其他几个人感觉到诧异,因为在他们接到命令的时候,就是杀掉这个人。
但是现在这个画面,似乎同自己预料当中的有些不同。
不但杀不了这个人,还要帮他吗?
谢明依弯唇,目光看向金成肃旁边的黑衣人,
“他。”
金成肃和黑衣人不约而同的怔住,黑衣人不明白谢明依为何会选自己,毕竟自己是刚刚差一点杀掉她的人。
而金成肃则是收回目光后看向谢明依,
“你要知道,这枚玉佩的意义远远比这更大。”
是啊,既然能让主子开口问想要什么,那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利,都要比一个自己更加值得,更加的有意义。
黑衣人如是想着,这边的谢明依却是说道,
“身手好的打手,天都城里比比皆是,可对我脾气的,却少有。”
金成肃:“……”
黑衣人“:“……”
这意思好像就是三个字:爷喜欢。
任性啊,即便是金成肃也不禁感叹起来,
“既然阁下如此要求,那……”金成肃看向一旁的黑衣人,
“沈烈,你什么意思?如果你不想,我是不会强求的。”
金成肃对待沈烈看上去还是足够的尊重的,谢明依看在眼里,却有些不满,却没有在此刻说些什么。
沈烈立刻单膝跪地,拱手说道,“主子救了沈烈的命,沈烈的命就是主子的,主子有命,沈烈万死莫辞!”
金成肃看向谢明依,“换个条件,其他什么都可以,包括我的命!”
谢明依凝视着他,没有出声,可沉默已经回答了一切。
两方的僵持之下,最后还是金成肃先妥协了。
承诺,终究是承诺。
金成肃将沈烈扶了起来,不由得有些动容,“你跟我的时间是最久的,你放心,兄弟们的仇,我会报的。”
沈烈低着头,拱手作揖,眼中的灼灼目光谢明依没有错过,那其中的激动是无法作假的。
谢明依看向金成肃,将手里的玉佩挡在了两个人之间,金成肃看到垂下来的玉佩,看向谢明依,目光有些不悦,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时不我待,两个老爷们怎么磨磨唧唧的像个大姑娘似的。怎么没出过远门吗?”
谢明依的话是对两个人说的,这副神气十足的样子看的其他人是惊诧不已。
刚才是谁在那里呜呼哀哉的?
现在怎么这么硬气?
金成肃被说的脸色涨红,怒目圆睁,看向对面的谢明依,“你!别再让我看到你!”
几乎是扯下的谢明依手里的玉佩,随及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谢明依没有进行目送,而是和金成肃同时背向而驰,当然一定要带着这个她用玉佩换来的人。
玉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用一个玉佩,换一个人,值。
谢明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翻身上马,似乎对于这个刚刚换来的人没有什么在意的一般。
沈烈有些窘迫,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的被人漠视。
“愣着干什么?想跟他走的话,我保证从今天起整个天下都会知道他金成肃不守承诺,而金老爷子并没有死。这可是欺君杀头的罪过,怎么,你想让他们的计划就此结束吗?”
谢明依的目光看过来,不见半分笑意,冷漠的样子看上去甚是无情,不,不是看上去,而是这已然是一个无情之人。
“你敢!”沈烈气恼,刚刚他怎么没发现这是一个如此的厚颜无耻的人?
“我敢?”谢明依冷笑出声,“没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说着夹紧马腹,扬起马鞭扬长而去,身后的黑衣人攥紧了拳头,在考虑要不要杀人灭口。
灭了口,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然而前提是,他得追的上那个人。
枣红色的千里马一骑绝尘,无论什么险要之处,也不曾放慢速度,看着两个人始终保持着的差距,沈烈不由得被激怒起来,看向前面的那个人,只想追赶上他,然而一直到了芜湖,沈烈还是落下一些。
芜湖城外,谢明依骑在马上看着城楼前的门派上书写的北门二字,当下已经快要接近傍晚,这一行已经过去了三天,她终于到芜湖了。
虽然有无数个瞬间,沈烈想杀了她,可每每都追不上这么一个文弱的书生让他觉得有些气馁。
片刻后,沈烈已经赶到,本以为她又会同之前一般在城内的客栈外等自己,可这一次,谢明依却停下来等他一起进城。
沈烈直觉,这座城中,有让她牵挂的东西,或者说是人。
“走吧,今夜便宿在芜湖城中,这里也是有许多小吃的。”
谢明依说,已经先一步下了马,走进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