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大半个身子探出马车外,只看到玉栋和赵全生两人各拦住了一个蜀军。
她担心地还想再看,马车已经冲进城门里,她眼前骤然一黑,触目都是灰色的墙砖影子,耳边听到有百姓呼喊着进城,还有守城官兵的吆喝声。
等玉秀觉得视线再明亮时,他们几辆马车进了城门,“停下,快停下!”她连忙喊了一声。
说着她想要站起,才感到不便。
玉秀用了点劲,才松开两只手。刚才把玉淑和玉梁搂得太用力,两只手十指紧紧绞在一起。
乍然要松开,那手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等她缓过劲来,放开玉淑和玉梁。玉淑和玉梁都听到刚才玉秀和玉栋的话,他们完全吓傻了,看玉秀一动,下意识一左一右拉住玉秀的袖子,生怕她一下马车也不见了。
“淑儿,小四,别怕。我下去,看看哥那边的情形。”她心里再急,也不敢乱动,轻轻拍着两人的背,安抚着。
被她安抚着,玉淑和玉梁稍稍安静些。
“不怕,我们不怕。姐,你下去吧,我看着小四!”玉淑松开袖子,改为揽住玉梁。
玉梁挺了挺胸膛站起来,“姐,我跟你一起下去。哥不在,我……我要保护你们!”他刚才太害怕,脸上都还有泪痕,此时却用力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
玉秀一笑,“你们两人乖乖待着,没事。哥也会没事的。”
她说着,拿了马车里收着的东西就要跳下车,玉淑叫了一声“姐”,递过放在马车角落里的幕篱,又把玉梁拉回马车里坐下。
玉淑总是安安静静的,却又心细又贴心,玉秀拍拍她的手安抚一下,接过幕篱戴上。
柳絮下了马车过来,正等在马车边上,看玉秀要下马车,连忙扶住玉秀的手,洪伯让人送上脚凳,玉秀踩着脚凳下来。
守城门的官兵原本看他们几辆马车停下,有些不高兴,正想喝骂。可看玉秀这一连串的做派,一时吃不准路数,倒是不敢造次了。
城门口里,不少百姓涌进来。
“多亏那两个恩公了。”
“是啊,他们可不要有事。”
这些人一进来就念叨着,停下脚转身往城外看,想要亲眼看着刚才拦住叛军的恩公平安进城。
玉栋和赵全生两个冲出去后,将追得最近的几个蜀军打下马,让那些百姓快逃。
其余追兵看两人神勇,又看只有两人,没再去追其他的百姓,而是渐渐向他们两人围拢过去。
城门外大多数百姓已经接近城门了,有人回头大喊,“恩公,快回来!”
玉栋和赵全生看这边大家都已安全,甩开对打的蜀军,调转马头往城门这边跑过来。他们离开城门约莫一二里路,跑马过来倒也不慢。
“让开!快让开!”城门外,传来人仰马翻的吵杂声。
原来是那队溃逃的残兵,终于也护着马车跑进城来,他们人刚一站上吊桥,就大喊,“快收吊桥!快!快收吊桥!”
城门上下的官兵有些犹豫,他们一直在看着,自然知道玉栋和赵全生两人,是为了救这些逃难的百姓,才返身与追兵厮杀的。
刚才看追兵肆无忌惮地残杀百姓时,城里的官兵都想去帮忙。只是军令如山,他们这些士卒不敢妄动。
玉栋做了他们想做的事,他们心中佩服,所以听到那伙残兵叫喊“收吊桥”,他们脚下犹豫着还是没动。
“传令,收吊桥!”马车里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听那声音,应该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众人一静。
“傅将军有令,快收吊桥!”一个亲兵模样的人,手里高举令牌,从马车里探头出来大喊,“违抗军令者死!”
傅远德是润州将军,属于润州守军的最高将领。
那亲兵拿了令牌下令,城门上的官兵认出的确是傅远德的亲兵,军令如山!不管他们心中有何不忍,终究不敢违抗,就想去收吊桥。
“恩公还没进来!”
“不要收吊桥!”
被玉栋救了的百姓们挤在城门处大喊。
“滚开!滚开!”
“丢了润州,你们吃罪得起吗?”
“滚开,再不滚开,当细作拿了!”
那伙残兵看百姓们围堵着不肯离去,提起鞭子棍棒赶人。
“做人要讲良心,你们也是他们救的啊!”有老人痛斥道。
要不是玉栋和赵全生将追兵吸引住,这伙残兵,哪有这么容易跑进城的?
被打痛的百姓们发出痛呼。“你们这些逃兵,朝廷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打无辜百姓吗?”这些人里,有个读书人打扮的大声呵斥着。
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些士卒压根不讲理,拳打脚踢驱逐人群。
“笑话,老子要个毛头小子救?”
“我们将军是为大局考虑,你们懂什么?”
有恼羞成怒的残兵,用力挺起胸膛,瞪着眼睛,大声叱责。
眼看着吊桥开始离地,玉栋和赵全生两个却又被追兵给缠上。
玉秀在洪伯和柳絮还有阿胜几个护卫下,挤开人群往城门口去。
“不要收吊桥,我家大爷还没回来!”柳絮急的大喊,伸手拉住一个正打算推城门的士兵的手,“我家大爷还没回来,他们是为了救人啊!”
那士兵被她拉住手,愣了一下,脸上也是无奈的神色。这士兵可能心中对玉栋两个有所同情,倒是没打骂,只是将柳絮推开,继续准备关城门。
“不能关,不能关!”有百姓拼命想将城门推住,他们眼看着玉栋两个再往城里跑,只想着或许拖住一刻,恩公们就跑进来了。
无奈城门这里的官兵人数多,他们压根拦不住。这些百姓大多是老弱妇孺,又怎么是身强体健的官兵们的对手呢?
玉秀踮起脚尖,看到玉栋和赵全生已经打退了纠缠的追兵,又往城门这里跑来,只要再等片刻,他们就能进城了。
只有区区十多个追兵,不要说城里的士兵,就是刚才那伙逃兵,三五个打一个,也能将追兵给打杀了。
这么近,城门上的人若是射箭,应该也能将他们射死。
玉秀心里闪过千百个念头,可是,她没有令牌,没人会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