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看着那辆停在城门口的马车,那马车帘子低垂看不到里面,可听刚才的说话,车里应该就是润州将军傅远德了。
原来他带兵去支援青州城了。
看他们这样子,估计青州城一被攻破,他就带着人跑回来了吧?
城楼上忽然冲下来一个校尉打扮的人,推开人群到马车前,“将军,那是明州武解元,颜大郎,不如……”
“军令如山,你想干什么?”马车里传出一声爆喝。
那校尉显然是认识玉栋的,他急出一脸汗,但他一个校尉,怎么违抗得了将军的军令?
眼看吊桥已经离地,吊绳拉动桥板,发出轰轰的声音。
玉秀终于在洪伯等人卫护下,挤到了那辆马车前,她大声说道,“明州建昌县颜府,奉旨进京!”
她手里举着的,正是武帝召玉梁进京的圣旨。
明晃晃的圣旨,就算在人头涌动、混乱不堪的人群里,还是一样显眼。
所有人看到圣旨,下意识地跪下磕头,无人敢藐视皇家,城门口一时寂静一片。
就算这圣旨不是给自己的,傅远德也不敢托大地待在马车里,慌忙爬了出来。
“颜家奉旨进京,圣旨在此!”玉秀又大声喊了一句。她的声音本就清澈如水,在这死寂的时候,城楼上下都听到了这声音。
城楼上拉吊桥的士兵听到圣旨也是一愣,犹豫着是该继续转动绞盘把吊桥收起来,还是应该先跪下磕头。
玉栋和赵全生本就离城门很近了,这么片刻的等候,玉栋的马已经冲到了吊桥前。
吊桥已经离地约一尺左右,玉栋一勒马缰绳,他的枣红马前蹄扬起,一下跳上了吊桥,得得得地冲向城中。
赵全生也是一勒缰绳,他的马前蹄扬起,跳上吊桥。结果,刚上吊桥,那马无力地前蹄一软,赵全生一看不好,幸好身手还算不错,硬是从马上跳了下来,赶紧拉着马缰绳往城里跑。
这也不怪赵全生的马没用。
玉栋的马是洪天锡为他特意挑选的良驹,可赵全生这马,只是颜家饲养的寻常代步马匹。从发现追兵开始,这一路奔跑下来,那马能撑到现在才脱力,已经很了不起了。
玉秀看着两人跑上吊桥,松了口气,“颜家奉旨进京,路过润州,特拜见傅将军!”她若无其事地将圣旨放低点,转身递给洪伯双手捧过,很有礼地跟傅远德行了福礼。
傅远德只觉自己被戏弄了,气得一手撑着马车车辕就站了起来。
“傅将军有伤,千万小心!”玉秀很体贴地说了一句,递过一张名帖给到傅远德的亲兵,“傅将军养伤为重,民女敬仰英雄,急着求见,怕您不肯赐见一面,才拿了圣旨做证的。民女考虑不周,一时唐突,还望勿怪。”
傅远德看着眼前这戴着幕篱的女子,声音清澈悦耳,身形窈窕动人,一动一静皆美如图画让人心悦。可是,他还是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很想发火。他想破口大骂,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玉秀越有礼,他心里就越怄。
她刚才高举圣旨,逼迫众人下跪行礼,现在又狡辩说是拿来证明身份之用。明眼人都知道她是为了拖延时间,可是,她没说是传旨,也没说要众人如何,她只是自报了一下家门。
刚才放玉栋和赵全生进城,其实也没什么干系。只是,那时他心里堵着一口气,尤其是听着这些无知百姓口口声声的“恩公”,让他心惊也心虚。
傅远德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却偏偏不能当众发火拿人。若是他下令拿人,城门上下这么多眼睛看着,玉秀手里又的确有圣旨。
周围的百姓们,正往他身后涌去,迎接他们的救命恩人。
这种时候,拿下颜家兄妹,他能用什么罪名?
傅远德兵败回城,不想多生事端,只能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大声骂道,“都聋了吗?收吊桥!润州有失,你们谁吃罪得起!”
城楼上下的人都回过神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中,吊桥终于缓慢收起。
傅远德看着玉秀,正想说点什么,刚才接名帖的亲兵送上了玉秀所递的名帖,名帖上是烫金的“靖王府”标识。
润州也是南北往来门户,往明州传旨的钦差,也是路过润州的。所以,颜家二爷奉旨进京的事,傅远德也是知道的。
现在,玉秀递上的靖王府名帖,颜家兄妹和靖王府关系匪浅!
自从当年卖了洪天锡投靠武帝后,他终于做上了润州将军,说起来武帝这安排还真是妙。
他是润州将军,鲁辛是青州将军,两城相距不远,他们简直成了吊一条绳上的蚱蜢。
傅远德想要升官,可他一再蹦跶,武帝偶尔会有赏赐,但官职上,他也止步于润州将军。
与鲁辛私下谈话时,鲁辛说他们两人不得武帝信任。
所以,傅远德听了鲁辛的劝,这些年里,已经不敢求升官,只求平安了。
靖王府这些年圣眷隆重,颜家兄妹既然有靖王府的名帖,肯定是投在靖王门下了。他想起唐赫章可是收了靖王府大公子为弟子,而颜家二爷,据说是唐赫章的关门弟子。
幸好刚才没有负气将他们拿下,傅远德心里不由暗自庆幸,“原来是奉旨进京的颜家兄妹。”他声音放缓地说了一句,“蜀中叛乱,本将军职责所在,不得不尽快安排军务。”
这话,也是解释刚才为何他坚持放吊桥了。
玉秀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依然恭敬,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钦佩,“傅将军为国受伤,还带伤料理军务,实在难得。是我们兄妹唐突,差点误了将军大事。”
她说着,看玉栋已经走过来,扬声说道,“哥,快过来见过傅将军,这城中上下,多亏了傅将军,我们才能安心呢。”
傅远德听玉秀说得谦卑,话里话外都是捧着他,心里舒服了几分。
“哪里哪里,都是职责所在……”
“傅将军太自谦了,等到了京城,若是有人问起,我们兄妹可要为将军作证。”玉秀隐隐保证,会在人前为他说项,傅远德不由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