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已经开始了,不能离开……”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宋相念着急地跟在贺执遇的身后,他步子迈得很大,她几乎小跑着才追上他。
“小贺先生。”
他耳朵里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贺执遇走到外面,猝然失了方向一样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宋相念握住他的衣袖,“比赛开始了。”
贺执遇用力地摇着头,“我要回去。”
“那好,我们回去。”宋相念拉着贺执遇往酒店的方向走。
一路上她已经把事情来来回回梳理了一遍,贺执遇的门卡在她包里,她刷了卡,男人径自往里走。
“你出去。”
宋相念没听他的,跟进去后看见贺执遇靠着床沿,在地板上坐下来。
渐变色的裙摆犹如一层波浪般铺开,她走上前,在他身前蹲下来。
“走。”贺执遇喉咙里压抑着滚动的说话声。
宋相念干脆坐到地上,他双手环住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她知道,肯定是跟那件白衬衣有关。
贺执遇的创伤性体验在反复重现,他不由自主会想到当年的经历,有人为了赢真是不择手段。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宋相念包里的手机响起。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贺太太打来的,宋相念起身走到窗边接通,“喂。”
“宋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说执遇从比赛场上跑了?”
“是,出了点小状况。”
贺太太心急如焚,“你让我别过来,我也听你的了,可这个比赛他必须要赢,这原本是属于他父亲的荣誉,他必须争回来啊!”
贺太太的话非常急,比赛刚开始,人却跑了,他难道还想等下一个五年吗?
“别逼他。”
贺执遇就听到宋相念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可是……”贺太太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贺执遇抬头看她,宋相念正好转身,“我知道小贺先生有把握,就算只有一天的时间,你也能赢。”
“不可能。”贺执遇声音黯淡,“我就是不比了。”
宋相念到了他的身边,去拉他的手,贺执遇不自然的将手握成拳头。
这两个月来,他把自己折磨得不像样了。
宋相念将他的手指掰开,指腹摩挲着他的指尖,上面全是新旧交错的针眼。“不比就不比吧,多疼啊。”
贺执遇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宋相念声音很软,像是不经意问了句。
“是因为看到那件白色的衬衫吗?”
贺执遇猛地将手抽回去。
“你家里收藏了那么多白衬衣,是不是因为贺先生出事的时候穿着它?”
贺执遇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宋相念接触他至今,第一次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重大创伤性事件是PTSD发病的基本条件,复述的过程虽然残忍,但必须要去面对。
“小贺先生,你能跟我谈谈你父亲吗?”
贺执遇一个眼神扫过去,宋相念却压根不怕。
“我今天看到他获奖的作品了,绣得真好,我还看到了他的照片,比你看着温柔许多,很儒雅。”
贺执遇的嘴角轻搐下,嘴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似的。
面前的姑娘将下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一双眼睛闪亮得很,“他肯定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
“我印象中的他,大多数时候都穿着白色的衬衣,不过车祸那天穿了件浅灰色的毛衣。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贺执遇说到这,眼睛害怕地闭了起来,他习惯性去规避那个场景,不愿去回忆。
宋相念见状用手指揉着他的太阳穴,贺执遇眉间拢着的褶皱一点点被抚平。
“贺先生看到你这么棒,他一定会觉得很欣慰。”
“不。”贺执遇摇着头,“我一点也不好。”
“我看你就很好。”
这话,贺执遇不知道要怎么接。他视线攫住宋相念不放,她好像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小贺先生,那是你父亲最爱穿的衣服,你不应该害怕它。”
贺执遇的呼吸被丝丝缕缕拉扯着,“我爸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不会死的,当时钢筋扎透的应该是我的身体!”
贺执遇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幕,宋相念见状用小手捂住他的眼睛。
“小贺先生,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那个肇事司机到现在都逍遥法外,他害死了一条人命,不,是两条,他就这么跑了!”
宋相念记得贺太太给她的资料当中,并没有旁人。
“当时车上还有谁?”
贺执遇大口地喘着粗气,耳后的头饰因为他挣开的动作而咣当作响。
他没再说话。
宋相念觉得已经很不错了,“你真的很棒。”
贺执遇用手指用力抓着手背,他怀疑宋相念拿他当三岁小孩哄。
他推开了宋相念的手,她没撒谎,他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就是很棒。
可他没法上场了,宋相念尽管知道这次比赛的重要性,但不敢逼他。
贺执遇在房间里躲了两天,不再开口说话,也不说回家,就怔怔地坐在床边,像个发了病的疯子。
第三天。
宋相念刚去买了早饭回来,还没开门,就听到屋内传来嘶叫声。
她赶紧拿出门卡,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