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府衙,正堂。
陆伯玄望着手中的圣旨出神。
这已经是半个月来,第三份圣旨了。
其中内容几乎都一样,全部是催促陆伯玄抓紧入京报道。
虽然心里面还有些抗拒。
但这么多催促的圣旨都下来了。
陆伯玄也只能抓紧时间过去,不然惹急了皇帝,必定要倒霉。
“老孙。”
“你去将刘大人和蒋大人叫过来。”
陆伯玄抬头对小吏道:“我有事要交代。”
“是。”
吏官点头应是。
时间不长。
老孙便领着两个中年人走进了正堂。
陆伯玄抬头,正与说话,却愣在了当场。
只见眼前这三人,皆是衣衫褴褛,看起来狼狈极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是在来时路上让狼撵了?”
陆伯玄满脸的莫名其妙,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老孙闻言,苦涩道:“不是狼,是百姓。”
另外两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自打那传旨的内官来过之后,凉州府衙就没消停过一天。
几乎每天都有百姓跑到府衙门口请愿,希望陆伯玄能继续留在凉州。
刚刚他们几个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被百姓拦住。
非得让他们出面去求陆伯玄出门面见百姓,才肯放行。
这二人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连哄带骗才从百姓们的拉扯中脱身出来。
“陆大人。”
“实在不行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凉州县令刘高神态窘迫道:“看这些百姓的架势,若是见不到您,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啊。”
现在光是想想那些百姓如狼似虎的眼神,他便心有余悸。
若是直到陆伯玄走的那一天,陆伯玄也不出面见百姓的话。
那些百姓只怕是要将府衙都给拆了。
凉州主簿蒋荣也道:“是啊陆大人,您还是快去看看去吧。”
“这些百姓都是您从水里火里拉出来的。”
“他们都想当面谢谢您,您就出去见见他们,也算给他们一个交代。”
蒋荣的模样,其实要比刘高还要惨几分。
官服袖子都被扯掉了一只,身上更数不清有多少破口。
他是真心希望,陆伯玄能出面解决这些麻烦。
然而陆伯玄对此却不以为意。
“我特么也是混口饭吃,需要跟谁交代?”
“一群刁民,他们不愿意走,就让他们在门口待着。”
陆伯玄沉了口气,拾起了桌上那金色的绸缎。
“这已经是半月内,第三封催促本官去朝廷报道的圣旨了。”
“若是再拖下去,只怕本官脖子上这颗脑袋都要保不住。”
“所以,之后的灾后重建工作,可就全都要靠你们自己了。”
听见这话,刘高与蒋荣脸上顿时露出惊色。
“怎么这么急?”
“不是说好了等蝗灾彻底解决之后吗?”
刘高跨步上前,一把扯住陆伯玄的胳膊道:“陆大人,您可不能走啊,凉州需要你啊。”
“是啊陆大人。”
蒋荣也跟着走了过来:“凉州还有这么多事情没有解决,若是您走了,往后谁带着我们重建家园啊,陇右可是有数以百万计的百姓等着大人拯救呢!”
“我也不想走。”
“可这事儿我说的算吗?”
他好不容易才恢复了陇右的生产力。
他还准备将渔阳的商业体系引入整个陇右呢。
“既然此事已经无法挽回。”
“那么你们就得牢记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话。”
“按照我的方法,若是顺利的话,一年之内陇右便能重塑灾前光景,三年之内便可实现全民温饱。”
“而渔阳钱庄也会在这期间对你们进行援助,钱和粮你们都不需要操心。”
“等三年之后,你们有钱了,再去找渔阳商行还款便好。”
陆伯玄伸手从桌子下面,摸出了一个木盒。
他将那木盒摆放在桌子上,顺势掀开盖子,里面赫然平躺着一摞银票。
“这段时间大家伙都辛苦了。”
“这里还有六万两的银票,而你们陇右共计有十八个县令。”
“县令拿两千两,主簿拿一千两左右,正好够你们陇右官员分的。”
陆伯玄干脆将木盒推到了刘高的怀里:“现在这钱就交给你们,到时候也由你们去分发给大家。”
“将来这钱也不需要你们来还。”
“都算在县衙的账上,县衙有钱了直接还给渔阳钱庄就好。”
见到有钱拿,刘高与蒋荣两人亦是欣喜无比。
虽然说是要还,但还钱是县衙的事儿,又是从他们的腰包里出。
现在这可是实打实的装进他们的口袋里。
而将钱交给他们之前,陆伯玄特意叮嘱道:“你们也给我听好了,这钱我是让你们发下去,不是让你们俩自己分。”
“若是谁敢拿不该拿的钱,那本官是一定找你们要个说法……”
刘高点头如捣蒜。
“放心吧陆大人。”
“我们绝对不可能让陆大人您失望的。”
陆伯玄微笑了下,伸手拍了拍刘高的肩膀道:“你刘高的人品,我信得着。”
“收了钱,你们也得办事。”
“本官对你们没有特殊的要求。”
“好好完成我交代你们的事儿就好。”
“是!”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话不论放在什么地方都管用。
陆伯玄的出手阔绰,不仅让他在短短几日内,打通了陇右官场。
更是在之后行事的时候,顺风顺水,直让陇右上下官吏尽心竭力的赈灾……
……
这日清晨,天还没亮。
陆伯玄就早早地收拾好了行囊,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凉州府衙,行驶在城内的中阳街道上。
此时已经是中秋,北方的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尤其这一日,还挂起了凛冽的西北风,使得本就干冷的天气又凉了几分。
即便车内摆着取暖的小火盆。
陆伯玄也仍旧需要裹着毯子才能保持体温。
“凉州不愧是凉州。”
陆伯玄哈了口气说:“刚到中秋,就跟要过冬了一样。”
青青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还是渔阳好,至少没有这么凌冽的风。”
陆伯玄撩开车窗上的帘帐,望向窗外。
“数月时光,一晃而过。”
“现在突然要离开了,还有些舍不得。”
就在陆伯玄感慨的时候。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陆伯玄愣了愣,张口道:“小赵,怎么突然停了?”
唤作小赵的马夫怔怔的看了眼前方。
紧接着,他回头对马车内道:“大人,前面过不去了!”
听见这话。
陆伯玄有些不解,推开马车前方的小窗向前观望。
等看清楚了眼前景象,他也不禁怔住。
只见面前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一众凉州百姓聚集在街道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