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气我。”子宸自嘲地笑笑:“我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可你想过没有,白乡死了,柔儿一定会寻短见,我正愁该怎么留住她。刚好她失忆了,我才一时嘴快,骗她父王赐婚的事。如今,为了不刺激她的病情加重,只能顺着这个谎言,顺着她的意了。”
“明明是顺了你的意…”
子星咬牙切齿的,第一次仇视着这个哥哥。虽为双生,总归不是在一处长大,果然不该轻易相信…
“太子殿下说的有理!”太医为了保命,必须顺着太子的话说才行,何况皇帝明显动摇了。“皇上,太子殿下,微臣每日都会送来安神的药给柔小姐,往后的日子还长,可千万要顺着她的意才行啊!”
皇帝也无可奈何,只能点了点头:“也罢…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丞相,寻找白乡遗体的事还是交给北辰将军吧,南蛮那种地方,你不去也罢。”
“什么?你们连白少爷的遗体都不知道在哪儿?!”子星疑惑。
“这…一言难尽,当时白乡身中数箭,都是替朕挡的。后来掉入河里,找了半年都没有找到,河水都差点被我们抽干了…就是没有…”皇帝想起当天的激烈交战,依旧心惊肉跳的。
子星一声冷笑:“所以,即便白少爷还活着,我们也不知道?”
“当时那种情况他根本活不下来!”
“但是你们就是没有找到尸体!”
皇帝语塞,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如今许温柔变成这样,他反而担心白乡还活着了。
“你也去工匠局制套新衣吧,还有十日就是初二了…”
“不必了。”
子星一声冷哼。
“我就不该离开佛堂。”
子星回到永安殿,见到了打扫卫生的王小童。王小童见到子星突然一脚踹开门进来,吓了一跳,有些局促。
“公主…柔儿她…”
“心病,太医说是癔症,不希望她得失心疯的话,就什么都依她。”子星没好气地说,在妆台那儿翻翻找找的。
“知道了…”
比起不能做皇后,王小童更心疼许温柔的现状。“公主你找什么?”
“找我去年生辰时,父王送的那套首饰。”
终于,在柜子里,子星翻出了那套紫玉鎏金的首饰。只是为了找这套首饰,子星把东西翻的一地都是,王小童在她身后拼命地捡着:“哎呀公主!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也不好!但是能不能别扔东西撒气啊!你看我这刚整理的!”
子星看了看把东西抱了个满怀的王小童,带着歉意笑笑:“叫下人们收拾一下,都送你房里去,我用不着了。”
“诶?好端端的,怎么就用不着了?”
子星摸着首饰盒子说:“你不必告诉他人。我打算回佛堂住了。”
“为什么?!”王小童不解。
子星微微一笑,离开了永安殿。来到太子殿前,子星也不进去,喊了许温柔出来。
“奴婢给大公主请安。”许温柔还是那么奇怪的乖巧,子星直接把首饰盒放在许温柔手上,说:“这是我给你和哥哥大婚的贺礼,请务必收好。不要说什么太贵重之类的话,记得,这是本公主赏你的,你照收就是。”
许温柔不明所以,只微微欠身:“多谢大公主恩赏,奴婢记下了。”
子星不舍地看了几眼许温柔,还是铁了心,翻了个白眼就走了。子星回到了佛堂,换上了熟悉的素袍,披下头发,无奈地笑笑:“柔儿,今生,只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子星拿起桌子上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剪去了三千烦恼丝。
“都说我克父克母,克兄克夫。我却觉得,我克的,一直都是你啊…”
子星伏在桌上,泣不成声,一阵凉风吹过,吹散了地上杂乱的青丝。
转眼到了初二。
子宸的登基大典顺利进行,坐在龙椅上,比他父王多了许多威严之色,霸道之气。
“今日是朕的登基之日,也是朕的大婚之日。特此宣布,封许家千金许温柔为皇后,封王小童为贵妃。即刻行册封礼!”
子宸按捺着心中的喜悦,看着从大殿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许温柔。
许温柔身着皇后的大婚服制,身上戴的是子星的紫玉鎏金首饰,走进了大殿,朝子宸行大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快快免礼。”
子宸起身,一旁的公公连忙上前,迅速地给子宸换上了大婚用的龙袍,直接开始了大婚礼仪。
而王小童的贵妃册封仪式,则是在永安殿同时进行。王小童选择住在永安殿,子宸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大婚当夜,王小童独守空房。
王小童现在永安殿门口,孤独地望着霓裳殿的方向,看着霓裳殿灭了灯,只剩殿门外两盏大红灯笼,静静地冲着自己笑。
“贵妃娘娘,夜晚霜露重,还是回殿内歇息吧。”
“柔儿…霓裳殿的灯,都熄了呢…”
王小童苦笑一声,落下两行清泪,随着宫女回了寝室。
“我哪里是舍不得那个皇后之位,我只是,心疼柔儿罢了…”
霓裳殿里,子宸只是与许温柔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许温柔不安地扭动着,心里有娇羞也有疑虑,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说是皇帝赐婚,可她却不断的听到别人口中白乡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不对。
“皇上,臣妾想不明白。”
“你想问白乡是谁,对吗?”
许温柔点点头。子宸紧紧地盯着许温柔,情不自禁地拥住她:“不要再想一个已经过世的人了好吗?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绝对不会…”
许温柔听话地回抱着子宸:“臣妾知道了。”
子宸快速地抽去了许温柔身上的衣服:“柔儿,让我好好爱你一次…”
春花秋月,王小童将永安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一遍,日日在佛堂门口请求见子星,子星都没有出来。
这天,王小童带着小宫女又一次去佛堂的时候,见到有一宫人神色极其慌张地往大殿跑去。
“这是怎么了…”
王小童知道不妙,连忙跟了过去,猫在大殿外面偷听。
“皇上!南蛮来犯!北辰将军年迈,本招架不住!突然冲出一位猛将!一骑当千!一刀斩下南蛮首领的头颅,吓的南蛮当场丢盔卸甲!逃的无影无踪!”
“究竟是哪位猛将!竟有如此本事!”子宸惊喜道,北辰将军上过奏折,说是军中有一员猛将可以顶替自己将军之位,自己年老,请旨告老还乡。
朝臣们也都交头接耳,赞不绝口。
“回皇上,北辰将军带着这个猛将已经回到皇城,如今,应当到了宫门口了!”
“快,爱卿们随朕去迎接!”
“皇上!”
小宫人突然面露难色:“皇上请恕罪,那位猛将,皇上认识。而且,最好不要让皇后娘娘看见…”
“为何?”
子宸先是奇怪,但他马上想到了一个人,不顾形象地跑出大殿,百官们见到子宸如此慌张,也都跟着跑了出去。
还未到宫门口,就已经看见一个强壮高大的男子,搀扶着腿脚不便的北辰将军向这里走来。
“白乡…”
子宸捏紧了拳头,双眼泛红,“你不是死了吗?”
白乡和北辰将军走到子宸面前,北辰将军正要行礼,被子宸一把扶住:“将军免礼。”
白乡面无表情地看着龙袍在身的子宸,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微臣参见皇上。”
“白乡…”
“子宸,你是不是并不希望我活过来?”
“不是这样的…”
“我的柔儿,是不是已经带不走了?”
“是…”
白乡嗤笑一声:“我本应该淹死在河里,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被捕鱼的捞起来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养伤,结果却等来的,却是你登基,册封柔儿为皇后的消息。”
“柔儿她…”
白乡拱手:“皇上,在柔儿心里,微臣已经是个死人,微臣只求见她一面,别无他想。”
子宸没有拒绝,“柔儿在霓裳殿,你直接过去吧!你会明白我为何要立她为后的。”
白乡震惊,他以为,想再见一眼柔儿难于上青天,不想他竟这么随口就答应了。
“皇上不怕微臣直接带她走吗?”
“如果她愿意的话。”
白乡疑惑,看了看北辰将军,北辰点点头:“你去吧,老臣和皇上闲话几句。”
白乡心急如焚地赶往霓裳殿,半路碰上了花枝招展却愁眉苦脸的王小童。
“白乡?!”
王小童捂住了长大的嘴巴,眼泪如同断了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王小童仰着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腿一软。
白乡连忙扶住王小童:“童儿如今是…”
“大胆!这是我们贵妃娘娘!”小宫女见这个不怒自威的男人,有些害怕,却还是扶着王小童,尖着嗓子叫着。
“不可无礼!”
王小童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这是要去霓裳殿?!”
“是,子宸答应了,如果柔儿愿意跟我走,我便带她走!皇后之位,一定还你!”白乡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语调却很轻快。
王小童却收了笑意,泪水依旧挂在脸上:“只怕,你带不走她了。”
“柔儿怎么了…”
“我带你去吧,柔儿她不记得你了,你心里得有数。”
白乡虎躯一震,她不记得我了…白乡跟在王小童后面,来到了霓裳殿门口。
“臣妾求见皇后娘娘。”
霓裳殿门口的宫人连忙跑进了殿内,很快就出来了:“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有请。”
白乡随着王小童踏入霓裳殿,满院子的桃花,却没有当年的那股香气了。
一身桃花面的许温柔端庄地坐在院落中间,轻手捻茶,冲泡回品。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规矩地坐着喝茶…”
白乡挪不动脚步,钉在桃花树下,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个日思夜想的女子,为了她,咬着牙活了下来,为了她,削去的腿上中毒的肉,为了她,茹毛饮血,风餐露宿,为了她,忍着刮骨的剧痛回到将军麾下,为了她,独自面对如狼似虎的南蛮,为了她,背着一身的伤痛重新踏入皇城,哪怕里衣早已被鲜血浸透也毫不在意。
可看到的,却是已经成为了皇后的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的她。
“柔儿…”
许温柔缓慢地站起,走到王小童面前:“童儿,你可算是来看我了,你一直在气我对不对?”
“臣妾不敢。”王小童的手隐在大大的袖子里,掐的生疼。
“臣妾今日来,是想给皇后娘娘引荐一个人。”
王小童侧身,“这位是北辰将军的副手,白乡。”
“白…乡…”
白乡没有动,只是深情地看着许温柔。许温柔打量了白乡许久,突然开口:“童儿你莫不是在诓我?所有人都说白乡已经死了,如今你又带这位公子见我,是何故?”
“柔儿你果真不认得我了吗?”
白乡看出了许温柔略微病态的眼神,只轻轻的询问。
许温柔歪着头,念叨着:“公子莫怪,本宫确实不认得你。你可是有何难处,需要本宫相助?”
白乡看了看许温柔头上的饰品:“娘娘曾经有一支桃花枝制成的簪子,可还记得?”
“桃花枝簪子?”许温柔在头上摸了半天,又想了一会儿:“本宫应该没有这样的簪子,自记事开始,本宫一直带着皇上的那枚笄子。公子可是需要本宫院里的桃花?本宫可全数赏了你去,皇上非要给本宫种桃花,都不知道为什么。”
“那是因为柔儿你最爱的便是桃花啊…”
白乡苦涩一笑,对许温柔拱了拱手,抬头看了眼桃花。
桃花纷扰,落在了白乡的身上,像雪一样,冰凉了他的心。
许温柔一时间竟然看痴了。
“公子,你与本宫,是否熟识?”
王小童一惊,慌忙扯住许温柔:“柔儿你记得了吗?他是白乡!死而复生的白乡!是你的乡哥哥啊!”
“乡哥哥…”
许温柔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人,熟悉,又不熟悉。渐渐呼吸加重,头痛欲裂。
“啊——”
许温柔抱着头痛的在地上打滚,时而又抱住心口,痛哭流涕。
“啊——”
许温柔突然发病,吓的王小童和宫人们惊慌失色。
“叫太医啊!快点叫太医啊!”
白乡沉着冷静地抢步上前,抱起许温柔就往寝室里跑,许温柔紧紧地抓着白乡胸前的小流苏,慢慢平静了下来。
白乡跪在床边,王小童坐在床沿。许温柔痛的晕了过去,手却紧紧地抓着小流苏,一刻不肯松手。白乡见太医来了,便拆下小流苏,将许温柔的手平放在了床上。
太医战战兢兢地走进寝室,看了一圈:“皇上不在?”
王小童没好气的说:“白少爷在这里,谁敢去叫皇上过来,本宫摘了他的脑袋!”
“是是是…”
太医打量了一下白乡,见他衣领上有血:“白少爷死而复生,下官恭喜你。只不过你这伤,太重了,要好生养着才行。不然,皇后娘娘会病的更重的。”
王小童这才注意到了白乡,满头大汗,衣领,袖口都有血染的痕迹。
“白乡,你这是伤成了什么样…”
“先别管我…太医,童儿,你告诉我,柔儿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