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答应？”龙骞问盗跖。
半晌，对方慢慢地冷笑了一声：“若龙之子不答应，本君会感到惋惜……”
龙骞默然。
“今夜，本君会在殿内设下筵席。”盗跖用漆黑瞳孔逼视他：“双方当场举行歃血结盟仪式……希望得到你的好消息。”
“若纪雍不肯就范？”龙骞再问。
盗跖闻言挑衅一笑：“那今夜飨宴，本君邀请龙之子，与我们分食莒国执政卿的心肝，品尝他身体所烹煮肉羹……”
云中君大笑起来，那一张俊脸会让很多女人心驰神荡。
然而此刻，他说起这些狠话，脸上出现狰狞之色，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龙骞没反应过来，盗跖就呼叫了一声。但见四位身材剽悍，手持大刀的侍卫大步走上前。
“带龙之子去见纪卿。”他吩咐道。
“敬诺！”侍卫们大声应诺，带着龙骞走开。
“龙之子！”
盗跖的叫声从背后传来，龙骞又转过头去。
“水里都是凶恶鱼类……”盗跖意味深长道，“你不可能离开这里，我劝你还别想耍任何花样……”
龙骞心中一惊，只能微微点头。
他们顺着一条昏暗岩石通道，走了很长时间，似乎要贯穿整座岩洞时，面前才出现了一个洞穴。
洞口加上了一道坚固木栅栏，被打造成牢房。
侍从打开木栅栏，让龙骞走进去，便关门转身离开。
纪雍笔直地躺在榻上，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似乎睡着了。
上一次，龙骞在洛邑湘君宅邸地下室，救出被囚禁的儿子纪期。
眼下，他在云中君所盘踞岩洞内，准备救出被囚禁的父亲纪雍。
我与你们父子……龙骞暗想道，还真有缘……
“纪卿！”他叫了一声，榻上男人才惊醒过来。
纪雍睁大眼睛望着龙骞。
平日深衣广袖的翩翩君子，眼下仅围兜裆布，近乎全裸地站在身前，他过了好半响才认出是盘龙城家主龙骞。
“龙之子，你……余差点认不出来……”
身穿华丽丝质深衣的纪雍走来，紧紧握着他的手，难以压抑住心中激动。
怎么他有衣穿……龙骞有些郁闷，我却光着屁股……
纪雍年过四十，眼角带着岁月所留下几丝皱纹，面容依旧俊朗。
但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洞内，气色看起来非常不好，双眼显得有些疲累。
龙骞关心问道：“纪卿，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
纪雍胸膛微微起伏，半晌才勉强摇了摇头。他从齿缝间一字一顿道：“非常不好！”
龙骞本想安慰几句，但想到自己也沦为阶下囚，话就说不出来。
但在他迟疑时，纪雍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
“当年余出海，面临更恶劣困境，都能撑过来，眼下不算什么……”
纪雍声音低沉，坚定说道：“为了吾儿，为了纪障城，为了君上，还有莒国无数国人，无论什么痛苦，余都能忍受住。”
说着，他目光炯炯望着龙骞，微笑道：余在这里坚持这么久，就是深信龙之子会来救余。”
龙骞受到他的感染，感慨道：“纪卿，骞见过不少公卿大夫，像你这么坚强又勇敢之人，几乎十分罕见。”
得到龙之子肯定，纪雍脸上浮起一丝笑容。
“可是……”龙骞无奈道，“骞也成为阶下囚，盗跖让我来劝你……”
听罢，纪雍顿时默然。
“纪卿，玄蛇对你们父子纠缠不清，所欲何为？”龙骞终于问出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
“余被俘虏第二天，盗跖便告诉余，关于东皇太一的谋划。”
纪雍微微一顿，接着道：“他们要纪障城与玄蛇结盟，利用余激发血脉，打开空间阻隔，定期送他们进入灵山。”
“为了南金贸易？”龙骞问他。
“这是一方面，与纪障城分享巨大贸易利润。”
纪雍挥了挥广袖，缓缓道：“另一方面，他们似乎想从灵山中，寻找什么巫师神器，用来对付巫教、天道宗，还有九神教……”
“巫师神器？”听到这四个字，龙骞身体骤然一僵。
巫教大祭师子夫人、冥蛇大神官巫凡无骇，天道宗大宗伯巫礼乃，以及九神教大长老，是当今天下四大宗巫。
玄蛇若想打败他们，无疑痴人说梦话。
于是，他们将目光打到天下巫族起源地——灵山。
玄蛇似乎想在那里寻得强大神器，用来对付大邦周四位超级巫师。
此前，当盗跖转述东皇太一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龙骞已震于这一个男人的狼子野心。
眼下，听了纪雍的说法，东皇太一所作谋划，似乎比他想象还大。
想到这里，龙骞好奇问道：“但双方合作，怎么看都是玄蛇得利，他们对您开出什么条件？”
纪雍脸色阴晴不定，微颤道：“他们承诺动用所有力量，支持余……”
他一字一顿道：“成为莒国之君……”
龙骞闻言，心中不禁骇然。
他迟疑了一下，又试探地问：“您为何不答应？”
纪雍丝毫不犹豫，大义凛然地道：“君上宽待百姓，素有仁名。雍贵为莒国执政卿，本应效忠于君上，岂能做此大逆不道之举？”
听了他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述，龙骞暗自佩服。
“雍与君上一同长大，交游多年……”
纪雍叹气道：“我们曾许下心愿，共同治理好莒国，争取宗周承认，成为东国诸侯一员……”
龙骞看着他，低声问了句：“若纪卿拒绝，盗跖扬言对你……”
但见纪雍双眸中，闪过一丝坚毅决然。
“舟师被袭击那天，余已作好最坏打算，才会送走吾儿……”
他爽朗地大笑起来：“若能阻止这群人的狼子野心，确保莒国乃至天下百姓不受玄蛇之害，牺牲区区一个纪雍，算什么？”
“纪卿之大义，骞佩服不已。”
龙骞心中肃然起敬，连忙对着他一拜，纪雍连忙还礼。
“今夜是余的死期……”
纪雍紧攒他的手，眉头缓缓皱起，叹气道：“骞，很抱歉连累你了。”
“不！”龙骞看着他摇了摇头。
“这……”纪雍怔怔看着他。
龙骞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们有一线生机，但关键取决于您的决定。”
纪雍表情严肃问道：“你想我做什么？”
龙骞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请纪卿答应与盗跖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