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朱元璋就下了这一道圣旨,也没有再找唐锵,所以唐锵很闲,自己的属下也都不在,闲着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是唐锵便把目光转向了那些值勤的小太监们。
明初的太监有几个很显着的特点,首先是构成复杂,主要有前朝遗留、战俘、藩国进贡三种来源,其中最出名的郑和便是一个战俘,据史料推测,他应该是云南的土着,被明军俘虏后进宫当了太监。
至于自由人自宫抢着入宫这种现象在明初并不普遍,那是明朝中后期的事情了,明初百废待兴,人口凋零,朱元璋可不会允许自己的子民做出这种事情来。
其次便是明初除了地位比较高的大太监认识字外,大多太监不识字,太监识字是朱元璋明令禁止的,所以太监们对于读书还是非常渴望的。
所以当唐锵坐在院子里要讲古的时候,一群小太监便围了上来,看着这些稚嫩的面孔,唐锵内心其实也有些感慨,在后世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青春叛逆期,与父母闹矛盾、离家出走的比比皆是。
再看看眼前的这些孩子,哪有什么叛逆期啊?他们从小就学着伺候人、当奴才,要是敢叛逆骨头渣子估计都不剩了。
唐锵干咳一声道:“教你们识字说实话我也不敢,但给你们讲讲故事我还是可以的,你们想听什么故事?但说无妨。”
现场鸦雀无声,没人敢回答,正在唐锵摇头晃脑感觉到失望的时候,一个小太监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唐大人,奴婢小时候听母亲讲过伍子胥复仇的故事,奴婢想再听一遍。”
唐锵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甚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婢候显,我师父是马公公。”
唐锵笑道:“原来是老马的徒弟啊,这样我也就不拿你当外人了,你先去帮我泡壶茶,我再讲给你听。”
“唐大人,稍等。”说完候显便跑开了。
候显的动作很快,不一会便端着茶具出来了,唐锵抿了一口,也不禁佩服这群太监真会伺候人,这茶水不冷不热,水温刚好。
唐锵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说道:“伍子胥是楚国人,他的父兄皆被昏君楚平王所杀,所以他的大半生都在为复仇而活,他是一个自带悲剧色彩的人物,他不是什么完人,但他却活得极为真实。
为躲避追杀,他于逃亡路上一夜白头;为饱腹活命,他衣衫褴褛沿街乞讨。
他洞察人心,为“专诸刺王僚”、“要离刺庆忌”的千古刺杀局推波助澜。
他慧眼识人,七次举荐“兵家至圣”孙武。
他睚眦必报,等待十几年终于得将仇人开棺戮尸、鞭尸三百。
他偏执刚烈,不知弯折而自刎身死,尸首被吴王夫差弃于钱塘江中。
“复仇”二字,贯穿着伍子胥的大半生,这是春秋时期的一种魂: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复仇,在春秋时期是一件大事,是那个时代的鲜明特点之一。
伍子胥身边的一群人其实也一样,阖闾、专诸、要离、庆忌、夫差、勾践,要么正在复仇,要么正在复仇的路上……”
“唐和鸣,你跟一群阉人在这胡说什么?”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唐锵摆了摆手让众人散去,然后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道:“黄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唐和鸣,你跟这些阉人说伍子胥的故事,是想告诉他们九世之仇犹可报么?你知道这些人当中有多少人是战俘么?你这简直是胡闹,万一他们真对皇上不利,你就是罪魁祸首。”黄子澄夹枪带棒的威胁道。
唐锵连忙摇手道:“黄大人,好歹咱们也是故识,您可不能陷害我。”
“哼,你还好意思说陷害?你陷害老夫的事怎么说?”黄子澄冷哼一声道。
唐锵装傻充愣道:“大人,您这可就误会了,我唐锵作为晚辈,可是一直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的,绝不会做这种小人行径的。”
“少废话,你给皇上写了一封狗屁不通的圣旨,然后皇上便查出是老夫调走了你的人,还把你屋里的文案搬空了,老夫立马就被皇上罚了半年俸禄,这还不是陷害么?”黄子澄气呼呼的问道。
“这就是事实啊,我的人确实没了,东西也少了,我还以为遭了贼呢。”
黄子澄摆了摆手道:“少在这里逞口舌之利,这是惯例,你这侍讲学士一直空缺,按例就该由我们翰林院接手,只是今日老夫太忙了,忘记你当值了。”
唐锵无奈的回道:“黄大人,您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咱们就此两清吧?你把我的人和东西还我,我也就不追究了。”
“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和东西都给你带来了,但有一点啊,你给我记住,你写的那封圣旨要是没有效果,老夫还会来找你麻烦的,还有老夫再提醒你一句,以后能不能规规矩矩的办事?别整日里别出心裁,你现在不是生员了,你是皇上身边的侍讲学士,牵一发而动全身啊。”黄子澄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次唐锵没有再犟嘴,而是拱了拱手道:“谨受教。”
黄子澄说的没有错,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屁民了,自己的言行举止会影响皇帝,若皇帝脑袋一热,丝毫不考虑后果的进行改革,那受苦的可能还是平民。
对于地方豪绅来说,他们从不惧怕改革,因为所有不良后果最终都会被他们转嫁到平民百姓头上。
黄子澄教训了唐锵一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只给唐锵留下了一大箱文卷和两个书吏。
这两个书吏见到唐锵立刻跪下痛哭流涕道:“唐大人恕罪,我俩也是听令行事的啊。”
唐锵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但下不为例啊,要是再有下次,你们也不用来了。”
“多谢唐大人,小的记下了。”二人感激涕零道。
唐锵摆了摆手道:“现在把这些文卷归档,归档好跟本官出去一趟,本官今日乔迁,在秦淮河畔的安丰楼已经订好了位置,你们一起过去吧。”
“恭喜唐大人。”二人拱手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