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云昨天查看过,狼狗的死亡时间在许森之后,说明狼狗是凶手杀死许森后,再找来,摆放在屋里的。
杀死许森,再把尸体和狼狗的尸体一起从外面移过来,不是一趟手脚就能完成的,要么凶手有帮手,一人搬尸体,一人搬狼狗,要么就要分两次完成。
这个院子里一共有四间宿舍,共住了八名学生,要把尸体从外面移进院子里来,总要弄出一点动静,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
而小院外面有守门的仆人看守,想要背着两个大麻袋进院子,而不引人注意,不是那么容易。
有没有可能,人是在院子里杀的,然后再从别的房间移尸过来的呢?
但冷昱告诉她,案发后不久,刑部就着人将院子里翻查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如果能找到作案凶器和作案现场,事情就好办多了,再狡猾的猛罪,也会留下蛛丝蚂迹。
“把尸体抬去太平间吧,我想给他再做个尸检。”绯云想了想,对冷昱道。
“再作尸检?莫非你又想……”冷昱一脸惊恐地看她。
“世子爷可以不看。”绯云淡淡地转身去收拾东西。
冷昱不自在道:“都死四天了,肯定发臭,你真的又要剥尸?怕是许家会不同意。”
果然甘草死拦着不肯让绯云再给他家少爷下刀。
“他都挨了千刀了,还在乎多我这一刀,再说了,我这一刀下去,保不齐他那千刀就没白挨,查出凶手给他报仇了,你这样子,你认为你家少爷会感激你?”
一句话,甘草就默默地走开,临了还不忘回头叮嘱:“你……你轻点啊,少爷最怕疼了。”
绯云听了这话差点没踩了裙角摔一跤,却还是认真地保证:“嗯,一定,我会小心的。”
不管如何,甘草对许森的感情是真的,绯云不想让他更难过。
太平间里,冷昱死都不肯进来,墨竹不是第一回看绯云解剥尸体了,倒是大胆了许多,帮绯云拎着蜡烛,守在一旁。
许森的肋骨断了三根,左大腿骨折,胃里的东西基本已经烂了,但也能看出,他是用过饭后不久才被杀死的,因为胃里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消化。
墨竹实在看不下去,跑出去吐了两回。
绯云继续在许森的胃里翻找着,突然,她看到几粒白色的种子,她小心地捡了出来,收好。
从太平间出来,冷昱闻到她一身的尸臭味,下意识就站到上风去,拿帕子捂嘴,离她一米开外问:“怎么样?可有发现?”
“当然有。”绯云淡定地取下口罩和手套,墨竹打来水,让她清洗一番。
冷昱还是觉得臭:“先去换身衣服吧。”
不知为何绯云就想起冷奕勋来,如果他在,他会如何?
对了,那次在宫里,她剥开刘美人的尸体,刘美人死亡时间长,尸体更臭,他那么爱洁的一个人,还站在一旁帮她递钳子,完了,拎着她去贤妃娘娘的后殿里亲自帮她洗的手,至于衣服,那厮霸道地不许她穿外头的,只许穿他给她置办的。
后来一路从宫里回来,马车上两人还腻歪了一阵,如今想来,他怎么就不怕臭呢?
默默地换完衣服,绯云拿起那几粒种子问:“这里有香瓜买?我怎么没吃到过。”说着就觉得委屈,穿来就只吃过西瓜,真的没吃过香瓜,太想念了。
“呃,香瓜?没听说过。”冷昱看了看那种子道:“你是说月亮瓜吧,这种东西是稀罕物,前两年才从越国传进来,又贵,种植的人很少,也就宫里和贵圈里的人才能吃到,平常老百姓一是没地儿去买,有地买估计也吃不起。”
“也就是说,这是贡品,东西先进了宫,再由宫里的贵主子赏下来才能吃到?”绯云很快听出了端倪。
“不错,就是王府,也就一筐,以许侍郎的地位,宫里又没亲戚,估计没资格吃到。”冷昱道。
“大人,我现在算不算替你帮忙?”绯云两眼盯着一粒种子,眼神幽幽的,象是遇见多年不见的恋人一样,那一瞬,冷昱希望自己就是那颗种子。
念头一起,又啐了自己一口,真是这颗种子,那还不得先钻进许森的肚子里去?不由一身鸡皮疙瘩簌簌往下掉。
“怎么?讨赏?事成之后,肯定给你记功。”冷昱笑道。
“以大人小器的性子,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重赏。”绯云黯然地放下种子。
冷昱眉头一挑:“本世子莫非比你家二爷还小器?你帮了他这么多,他赏你什么了?我可是听说,你搬出来时,连盘缠也没舍得给你。”
“墨竹姐姐是无价之宝,别扯上二爷,世子爷,你不小器为何不拿两个月亮瓜给属下尝尝?吃独食是会烂肚子的。”绯云说完,板着脸起身就往外走。
冷昱没想到这丫头就想着这个,噗呲一笑道:“这又有何难,莫说两个,就是四个五个爷也能给你拿来。”
他堂堂宁王世子,有的是钱,正不知道怎么讨她欢心,让她能渐渐忘了阿奕那厮才好了,早晓得也是个馋嘴的,就该多带点稀罕吃食来。
“府里还有荔枝,也拿一小筐给你吧,还有什么是你没吃过的,你一并说来,我让长顺全给你搜罗来。”冷昱两眼亮亮地说道。
“哦,只要我能说得出名来,大人全都能给我找来?”绯云一听,眼睛也发亮。
她一个小丫头,连月亮瓜都没吃过,她晓得的,还有他堂堂世子爷不能弄来的?
“那当然,爷若连这点也满足不了你,你又要说爷小器了。”冷昱忍不住刮了下绯云秀巧的鼻梁。
“此话可当真?不能反悔哦!”绯云避了避,不太适应他的亲昵。
“当然,本世子素来说一不二。”冷昱自信地保证。
“那好,我想吃山竹,芒果,火龙果,哈密瓜,波萝蜜,嗯,每样弄五斤来,今天就这么多了,等吃完了这个,明儿世子爷再帮我弄点别的。”
绯云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扳着手指头说道。
灵动的大眼水汪汪地看着冷昱,满满都是期待。
冷昱头皮一阵发麻,拧着眉问:“你慢的,再说一遍,什么山竹,火龙果,我没听说过。”
亮晶晶的大眼立即黯淡了一些,失望地撅嘴:“没听说过啊,那哈密瓜肯定是有的吧,还有芒果,这个时节,正是吃芒果的时候啊。”
绯云脑子里,几种水果在飞旋,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对着她满是期待的小眼神,冷昱艰难地别过脸去,好半晌才道:“也没有。”
心情郁闷到极点,她难得开个口,竟然一样也满足不了,顿时觉得自己好没用,突然一想,这丫头从哪听来的水果名?自己生为亲王世子都没见过,她又怎么会知道?
一侧目,睃见她眼里闪过的一丝顽皮,顿时了然:“都是你凭空想出来的东西吧,你故意为难本世子?”
绯云翻个白眼,收起笑,扔下两个字:“没空。”
转身就走。
有了月亮瓜子这条线索,很快查出,文华书院在读学生中,能吃到月亮瓜的几位学生来。
其中有几位平素与许森并无交道,并没有杀他的动机和时间。
而谢安,因为姑姑是宫里谢昭仪,所以也分得一小筐,谢昭仪正受宠,只说老太太喜欢,皇上又多赏了些,老太太得了姑娘送来的时新瓜果,自是最疼自个的嫡孙,给了他几个,他便拿到学院里来得瑟,说是分给几个相好的同学吃了。
秋枫和另外几个学生也证实,确实是分给大家一块吃的。
“那天许公子可也吃过谢少爷的瓜?”绯云问得很直接。
谢安摇头:“我跟他素来不对付,自是不会分给他吃。”
“那六月初十晚上亥时三刻,你在哪里?”绯云问道。
“我……在书院的湖中泛舟。”谢安眼神有些躲闪,想了想才回道。
“亥时三刻人家都睡了,谢少爷倒是好兴致,竟然月夜泛舟。”绯云冷笑:“有何人可以作证?”
“我……”谢安张口结舌,眼实也越发慌乱:“无人作证。”
“那你呆了多久,何时回的宿舍。”
“我……我戌时三刻左右才回来的。”谢案的声音有些发抖。
“冷大人,谢安有很大的作案嫌疑,卑职建议将其收押。”绯云道。
冷昱手一挥,两个衙役就冲上去。
谢安大急:“大人,为何要捉拿在下?”
“你有杀死许森的重大嫌疑,不抓你抓谁?”冷昱笑得春风得意,不管如此,案情总算有了眉目,他也好在皇上面前请功了。
“冤枉,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杀死许森啊。”
谢案高声大叫。
两个衙设不收分说,押着他就走,一路上,许多学子前来围观,绯云就见刘益与秋桦都在围观的人群里,刘益神情淡淡的,似乎并不关心此事。
而秋桦那双干净的眸子里满是惊讶与难过,他应该是不相信,谢安会是杀人凶手吧。
当天,绯云就以凶手已然捉拿归案的原由,让所有搬出去的学子又搬回这间不院子。
刘益果然也是住在这间院子里的,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是与秋桦共住一间。
谢安被抓后,甘草对刘益的态度好了许多,还从府里带了不少吃食给刘益。
刘益的神情一直淡淡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只是第一中午,绯云正与墨竹坐在屋里用饭,刘益前来拜访。
刘益的眼睛很媚,比起女儿家来,还要水灵,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就如含了一汪春水一样,随意那么一瞟,也能惑人心魂。
好在绯云与冷奕勋那倾城绝色呆一起久了,看美男人眼光高了很多,也挑惕起来,学院里的俊男帅哥不少,风情各异,就是没她家二爷完美,如果二爷不那么毒舌傲娇,还真是无可挑惕。
“刘少爷,请问你找我有事吗?”绯云略显诧异地看着眼前俊俏的少年。
刘益有些拘谨,进来半晌后也没说话,只是飞快地睃了绯云一眼,又垂下眸去,倒象个办了错事,到老师跟前来认错的孩子。
“在下是来感谢绯云学妹的。”刘益飞快地将手中的礼品放到桌上,又飞快地退了回来,少年郎许是鲜少与女孩子说话,白晰的耳根竟然羞涩地染上红晕。
“你是说甘草污你偷玉一事吗?那是我份内的事,刘少爷不必放在心上。”绯云浅浅一笑,也起了身,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刘少爷请坐。”
刘益抬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眸光潋滟。
绯云被他看得小心肝一颤,这家伙莫非是来勾引人的?
不然,没事这么风情万种地看人做什么?
刘益看了眼绯云后,便垂下眸,如同背书一样一字一句,一板一眼地说道:
“益家境贫寒,无权无势,被人污了,也只能任人割宰,幸得有学妹挺身相帮,否则益此生便将毁已,学妹于益,恩同再造,学妹之恩,益将永生铭记,将来益若腾达,决不忘学妹的好,小小心意,难报学妹之恩,请学妹收下。”
墨竹噗呲一笑,忍不住道:“刘少爷,我家绯云于你如此大恩,不若你以身相许吧。”
刘益猛然抬起头,灼灼地看着绯云,整张脸都红得象熟透的苹果。
那模样,真是又萌又呆,绯云差点又喷鼻血三升。
看绯云一脸呆怔的模样,他眼里的光芒更甚,揪着衣角,不知如何是好,那双秋水大眼,似喜似嗔。
绯云不由得白了墨竹一眼,
“莫听墨竹姐姐的,她开玩笑呢。”
“绯云……学妹,如蒙不嫌弃,益也愿意……”
呀,越说越不是事了,绯云忙摇手:“不用,不用,刘少爷,你也知道,我们萍水相逢,而且,我还是丫头出身,可配不上少爷你,对了,你以后还住到许家去吗?”
“表哥不在了,表舅伤心,现在就搬出来,反倒不尽人情,所以暂时还住表舅家里。”刘益小声道。
“对了,那天你为何要走,害得甘草误会你。”绯云让他坐下,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我……怕表舅怀疑,是我杀了表哥,所以……”刘益垂下眸,掩云眼里的情绪,声音也平淡了许多。
“许大人为何会怀疑你?”绯云追问。
“……表哥死的前一天,我跟他吵了一架,加之甘草又一直不喜欢我,所以……”
“所以想一走了之,可你不觉得那样会更引人怀疑么?”
“绯云学妹,你……你也怀疑我?”刘益的声音陡然升高,大眼里蕴着怒意。
看起来娇娇柔柔的,还真是个易怒的脾气。
绯云笑道:“不是,我只是说,你继续住在许大人家,才不会引起他怀疑。”
刘益释然一笑,容颜越发娇艳:“原来如此。”
“对了,你知道周棋去了哪里吗?”绯云摇头,感觉对面站着的就是一尊瓷瓶,稍一碰就会碎。
“不知道,也许,是他杀了表哥也不一定,他与表哥虽说关系甚好,可也经常会争同一样东西。”刘益露出厌恶之色,语气也很生硬,似乎很不欢周棋。
“也对,不心虚他躲起来做什么。”绯云自言自语道。
刘益笑了笑,告辞离开。
墨竹就围着绯云转了一圈,眼里满是促狭之色:“看不出来啊,我家小云还是个万人迷呢,一下子就迷倒了小男生。”
“别逗了,墨竹姐姐,你真以为他会喜欢我么?一时的冲动罢了,对了,冷大人呢?得尽快找到周棋,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周棋可能会出事。”
绯云与墨竹一起往冷昱临时休息的屋里去,却正好碰到匆匆而来的冷昱。
“小云,周棋死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哦,死在哪里?何时发现的。”绯云冷静地问道。
“在许府后园的一间废弃的屋子里,是许家的仆人发现的,一发现就来山上禀报了。”冷昱脸色凝重地说道:“如此说来,谢安不会是杀人凶手。”
“那也不一定,等查验完尸体后,再作结论吧。”绯云道。
许家,许大人头痛地坐在花厅里,冷昱与绯云过去后,与他寒喧了几句便匆匆赶往案发现场。
许家后园废弃的小院子里,一具尸体被人砍下了头颅,头被人扔在一边,而尸身上,却安放着一只狼狗头,从尸斑和尸身腐烂的程度来看,死者已经死了三天以上了。
与许森的死法很相近,只是周棋没有被剥皮。
但是,周棋的心脏却被挖了出来,与狗头摆放在一起,形状十分恐怖。
“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冷昱道:“看来,凶手恨周棋的程度并不亚于许森,故意在他身上安上狼狗头,又挖出他的心脏来,就是说周棋人面兽心,禽兽不如。”
“冷大人进步很快啊,孺子可教。”墨竹笑道。
冷昱无奈地瞪她一眼,眼神湛湛地看着绯云:“我分析得可还正确?”
“不错,令大人英明。”绯云笑道。
冷昱就得意道:“我这样的学生,应该是很有天份的吧。”
绯云笑着摇头,不与他玩笑,问道:“周棋怎么会死在许府?
为何死了这许多天,许府人才发现?”
据甘草讲,这间院子被废弃很多年了,平常鲜有人来,若不是家里养的狗叼了块臭肉在前院到处跑,还不会发现这里死了人。
“你家少爷死后,周少爷来过府上?”绯云不解地问道。
“确实来过,周少爷与少爷关系好,少爷死了自是伤心,前来吊唁是很正常的事。”甘草道。
“那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与人同来?”
“好象是与谢少爷几个一起来的,只是他来了后,谢少爷几个走了,他去看望老爷,没有同走。”甘草道。
“见过老爷之后呢?你们有没有谁看到他离开?”
甘草不由得看向其他仆人,几人同时摇头:“少爷死了,大家都忙着办丧事,又知道老爷心情不好,不敢乱走动,没谁注意周少爷。”
据周家讲,周棋从书院回来后,并没有回周家,而是就此失踪了,而谢安几个又与他同来了许府,他到过许府后,就不知了踪影,这件事还真是蹊跷。
“那天周棋与许老爷可发生过什么事?或许,许老爷了周棋在你家用饭也可能啊。”绯云问道。
“老爷不会留周少爷吃饭的,那天,我在外头听见老爷生气,骂周少爷的声音,好象是怪周少爷带坏少爷,坏了许家门风,让周少爷快走。”
一个小厮说道。
“那周少爷呢?以没有与老爷吵?”
“周少爷骂老爷老不正经,还说许家的门风本就不好,扬言说要去监察院评理什么的。”
“监察院是监察百官的,他为什么要说去监察院?”绯云低头沉思道。
“许大人小小的四品侍郎,却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你不觉得很可疑吗?周棋可能是要举报贪腐什么的吧,或许,他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让许老爷震怒。走,去会会许老爷。”冷昱冷笑着说道。
“许大人,听说周棋是见过你以后才失踪的,此事你如何解释?”冷昱直白地问道。
“冷大人是在怀疑本官吗?他来府里吊唁,一片好言,本官有杀他的动机吗?”许大人一脸愤怒道。
“许大人,周棋之父在你手下多年,你一个小小的吏部侍朗,家财如此丰巨,做了什么莫非心里不清楚?而你的所做所为,周郎中也是明明白白的话,或许,有些把柄在周棋手上也未为可知呢?”冷昱面色清冷,咄咄逼人。
“你……冷大人,虽然你是亲王世子,但也不能血口喷人,没有证据的事,轻易出口,可也是污蔑朝庭命官之罪。”许大人怒道。
“污蔑朝庭命官?许世会,你当本世子说话是毫无根据的么?这几年,地方官员的考评数据都在你手里,业绩如何虽说有各极官员的上极来考评打分,但你统计上报时,只需稍动动手脚,改一两个数据,一个考评极差的官员,或许就会变成中评,而地方官员就算察觉不对,也不好来质问你这吏部侍郎,因为,他们的考评也被你捏着,他们的前途也由你左右着。”
冷昱扇子一甩,气势凌厉而迫人。
“你……”许大人果然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直冒,眼神也黯淡下去:“这与小儿之死又有何关系?”
“是与周棋的死有关,这些年,你与周棋之父周冒分功合作,一直相安无事,但这几年,你的胆子越来越大,周冒胆小,害怕事发,就劝你收手,你却不肯,周冒心生退意,不想与你继续下去,你便要胁周冒,让他的儿子,与你的儿子在书院里同住一室,其实就是以周棋为要胁。我说的对不对?”冷昱继续说道。
原来周家与许家还有这一档子事,看来,冷昱来许家查案之前,就对许大人早有调查,这几天不露半点声色,还真是个城府深的家伙。
绯云知道,这种官场暗斗的事情自己不能参与,只需侦破凶杀案就可。
宁王在朝中势力原就很大,以前还有个左家制约着,现在左家倒台,宁王的势必会更加扩张自己的势力,象许侍郎所有的关键职位,当然是宁王控制的对象之一,许大人如果是宁王的人,或许,冷昱也不会如此咄咄逼人了。
“没有,我没有,森儿与周棋情兄手足,森儿怎么会对周棋不利,冷大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到刑部大堂说清楚,现在,你根本无法解释,为何周棋来过许府后便失踪,而他的尸体又出现在许府后院,所以,许大人,你有重大杀人嫌疑,来人,将许大人请入刑部大牢。”冷昱冷冷地说道。
许大人怎么会是杀害周棋的凶手?有谁把人杀死后一直将尸体留在自己府上,而不是尽快毁尸灭迹,掩盖罪行的?再说,许大人如果想要灭口,又何必费那些手脚,暗喻周棋是人面兽心,是禽兽?他直接将人杀了不就完事了?
绯云冷静地看着冷昱,他,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正直,也更不如表面看起来简单。
“我只是说他有重大嫌疑,并非指证,你继续查案。”冷昱冷冷地对绯云说道。
绯云拱手:“是,大人。”
冷昱回了刑部,把绯云留下继续查案。
许大人被抓,许家上下震惊,许夫人还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就闻此噩耗,从内宅里冲出来,哭得快不省人事。
刘益也面色呆呆地站在院中,许夫人一见他,却象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跌跌撞撞地冲过去,甩了刘益一巴掌:“贱人,扫把星,从你来许府后,许家就没有过好事,贱人,贱人生的贱种。”
刘益娇嫩的俊脸上立即起了五个手指印,唇边也沁出血滴,可他却诡异地一笑,一掌将许夫人推到在地。
刘益的母亲是许大人的表妹,而刘益也是因为父母双亡才投靠许家的,为何许夫人要骂刘益的母亲?
这里面有文章。
“你还好吧。”绯云不安地看着刘益,少年的眼里蕴着复杂难懂的情绪,有悲哀,有失望,也有痛。
刘益没想到绯云会来安慰他,黯淡的眼神顿时亮了:“多谢学妹,我还好。”
“许夫人是伤心过度,你不要见怪,对了,她好象不待见你?”绯云叹了口气道,也许是扫把星三个字触动了她,曾经的绯云也如刘益一样,遭人嫌弃,遭人打骂,不由得生了同病相怜之感。
“贫寒子弟,依附于此,自是不受人待见,无事的,学妹,你不用担心我,反正也习惯了。”刘益勾起嘴角,笑容明亮,还带着的末前所未有的惬意。
他竟然感觉惬意!
绯云有点毛骨耸然之感。
死了这么多人,许家又大厦将倾,他就算不难过,也不该惬意啊。
再抬眸,却见他眼里已经染上了悲伤之色,刚才的笑容似乎只是绯云的错觉。
“许森对你好吗?他是不是经常送东西给你?”绯云轻柔地问道。
刘益神情一凛,随即垂下眼眸,语气淡淡地说道:“表哥待我还可以,到底年龄相仿,表哥又是豪爽之人,只是当年母亲也曾经许家住过,表舅母无端猜忌,所以不许欢家母和益。”
刘益的母亲曾经在许家住过?也是,他们是表亲。
“绯云姑娘若无事,益先走了,府里没了主心骨,益想帮衬一二,姑娘随意。”刘益礼貌地说道。
绯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刘益纤瘦的背影,总感觉这个少年背负了太多,就算是笑,也带着辛酸,当初,姐姐带着自己在理国公府讨生活时,也同刘益一样吧。
怎么会突然想起了姐姐?
“去后院吧,我感觉许大人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墨竹牵住绯云的手,看她呆呆的没反应,又紧了紧,柔声道。
墨竹心细,必定察觉到她的伤感了,所以想要给她温暖。
绯云嫣然一笑,随手勾住墨竹的肩:“墨竹姐姐,你说,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么?”
“能,只要你不嫌弃我,赶我走。”墨竹毫不犹豫地回道。
绯云戳她脑门:“怎么比我还傻了,我又不是男人,怎么能一直跟着我,你以后不嫁人的?”
墨竹认真地回头看她:“嫁男人做什么?我就嫁给小云你好了,你可说好了,不许赶我走,也不许朝三暮四。”
绯云哈哈大笑,心里的那点子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两人走到许府后院时,看见一个婆子正对着那破旧的院子发呆,两人对礼一眼,悄悄地走了过去。
等她们走近,婆子才发现身后有人,惊得连忙转身就走,绯云道:“阿婆,您是许府的人么?”
那婆子见走不了,过来行礼:“你们两位是来查案的么?”
绯云就看见婆子苍桑的双眼里,有泪痕,应该是才哭过。
“不错,许少爷和周少爷都死得很惨,却一直查不到凶手,许大人又进了刑部大牢,我想尽快查出真相,还许大人一个清白。”
绯云故意说道。
“清白?”婆子缓缓转过脸来看绯云。
婆子穿着粗布粗衣,但是,却有一副好容貌,虽然一脸的皱纹,从五官上也可以看出,当年必定也是美女一名。
“莫非阿婆认为许大人罪有应得?”绯云敏感地问道。
“就算不罪有应得,也是活该如此。”阿婆冷冷地说完,转身又要走。
“阿婆,你的东西掉了。”墨竹眼疾手快,向婆子递上一块玉。
阿婆震惊地看了一眼,忙抢过玉佩,默然就走。
“阿婆,这块玉好眼熟啊,刘益少爷好象也有一块。”绯云完全瞎扯,玉根本就不是墨竹捡的,还是她从婆子身上顺走的,故意要逗婆子多说几句。
两人在一起久了,就有了默契,有时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心领神会。
婆子果然浑身一震,喝道:“胡说,此玉就此一块,当年小姐赠于我的,怎么可能会有另一块。”
“哦,不知是哪位小姐送给阿婆的呢?阿婆看着这间院子发呆,可是曾经住在此院里过?”绯云装似随意地问道。
婆子却不愿意再多说,还是要走。
“可是表小姐?刘益的母亲曾住过这间院子?”绯云试探着问。
婆子果然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来,泪眼模糊。
“你们都知道了?”婆子颤声问。
“知道一些,但是,还有很多不明白,还望阿婆不吝赐教。”绯云向婆婆行了一礼,真诚地说道:“两条人命,死得不明不白,绯云很想查清,还死者一个公道,还世间一片清明。”
“死了的未必冤枉,你一个小姑娘家,就不要太操心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婆婆却摆摆手,一脸悲凄道。
“就算死有余辜,但也要死个明白,作恶之人,该受律法严惩,而不是以暴治暴,不然,还有律法何用,弱者遭受凌辱后,没有能力复仇又怎么办?忍辱偷生?还是应该以律法治栽才是。
不守法制,私用暴刑,那以暴制暴之人,又与施暴者有何区别?”绯云义正严词地说道。
婆子瞪大眼睛看她,眼里多了一抹欣赏与赞许。
“女娃儿到是一身正气。”
“难得你一介女娃,竟然也敢维护正义,婆子佩服,既然如此,你想问什么,我但凡知道,不会隐瞒。”
绯云大喜,问道:“还是那句话,这间小院,是谁住过?”
“表小姐当年就是住在这里的,她是个好人,可惜……”婆子说着,眼里又浮起泪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表小姐当年也是来投靠许大人的么?”绯云一脸诧异,许府很大,后院的好房好院并不少,许家人丁也不多,为何要让表小姐住在如此偏避之处?
“表小姐当年是否家境贫寒,很落魄?”绯云等婆子情绪稳定了一些,又问。
“当年的赵家,在顺安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不是一场大火,表小姐又岂会来到京城,可就算一把大火烧了整个赵家,可表小姐也不穷,赵家的家底子,又岂会吸是一座宅院?”婆子冷笑着,眼睛幽幽地看着前院破旧的小院道。
“那她为何要住进许家?”
“是老太爷接回来的,老太爷不让赵小姐住在外面,说是要照顾这个舅侄女,老太太是赵小姐的姑姑,对赵小姐又好,小姐刚失去亲人,自是舍不得姑姑这个嫡亲,便住进来了,可惜,她却看不见老太你的狼子野心……”
“赵家在京城也有不少产业,小姐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不好抛头露面,下面的奴才也看她软弱,奴才大欺主,小姐维持得虽然辛苦,却也不愁吃穿,还帮衬许家不少。”
“哦,当年许家家境也不太好么?”绯云忍不住插嘴道。
“许家看着大,却早就是空架子,老太爷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老爷那时候还没有考取功名,也是个好吃懒做的,诺大个许家,其实也是随时会倒的。”
“老太太之所以硬把赵小姐请回府,无非也是看中了她的家财,后来,看小姐对许家还有些戒备,便说要把小姐许配给老爷,老爷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对小姐又殷勤,小姐还是动了心,后来,家财一点一点被老爷挖了去,唉!”
“如果许老爷肯娶表小姐,那些财产也算得上是嫁妆,给了许家也无可厚非,只是,后来为何这桩亲事又黄了呢?”墨竹不解道。
“是啊,若是婚事能成,又哪来后面这许多事情,女儿家啊,总是会被男人的几句甜言蜜语哄得忘乎所以,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得来的,却是男人的负情负义。”婆子长叹一口气道。
“当年,我就是小姐的丫环,劝过小姐多少回,小姐被老爷迷了心窍,怎么也不肯听,后来,自是自食其果。”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赵小姐又嫁到了刘家?”墨竹一脸八卦。
“老爷后来考取了进士及弟,上门求亲的就多了起来,现在的太太是吏部尚书的女儿,看老爷风流倜傥,心生爱意,两人一见倾心,有了权贵之女,老爷又岂会还在乎赵小姐,可怜小姐当年怀着身孕,被赶出许家,老太太匆匆给她说了门亲事,远嫁奉天。”
婆子话没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
“岂有此理,这许家老太太也太黑良心了。”墨竹气愤道。
“岂止黑良心,简直就是人面兽心,许家人,都是畜生。”老婆婆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