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死不了。吕公公不去通禀一声?”
吕芳仍旧不放心的看着十三密杀,心里嘀咕,“平日里让朝臣闻风丧胆的十三密杀怎的如此不济事?”
又见方泽似乎不耐烦想要闯宫,他连忙说道:“咱家这就去禀告,真君稍候。”
“叮”一声磬响,嘉靖的声音传来,“领真君进来吧。”
吕芳不敢怠慢,推开门将方泽领了进去。
方泽冲着嘉靖拱了拱手。见嘉靖闭目不答。他自找了个蒲团在张霸凌旁边盘腿坐下,然后又冲着后者咧嘴一笑,直把张霸凌唬了一跳,急忙跳开两步。
嘉靖微微睁开双眼,“真君无召进京,所为何事?”
“不敢欺瞒陛下,微臣是来告状的。”
方泽倒没有再吊儿郎当,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回话。
这让嘉靖面色舒缓许多,“状告何人?”
方泽正色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在下不知所犯何事,竟然劳动陛下遣人带领大军前来剿灭?”
张霸凌道:“真君有所不知,此皆郑太保矫诏,说天子脚下,魔教猖獗,要发兵前去剿灭魔教。
陛下爱民如子,听闻魔教作恶多端,自无不允。只是不知为何郑太保竟然和真君起了冲突。”
见方泽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一着慌又道:“真君,太保要对付五岳派,贫道可是苦劝不止的……奈何太保一意孤行……”
“好了。”嘉靖打断道:“事到如今,真君想要如何?”
方泽正色道:“既然是误会,况且郑洛已死,那此事便就此揭过。臣听闻东南沿海不宁,有心为社稷分忧。”
“哦?”嘉靖有些意外,没想到方泽居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如何分忧?”
“臣有心想让年轻些的五岳派的弟子从军报国。只是江湖中人散漫惯了,怕他们不服管束,怠慢了军法。”
听闻此言,嘉靖目放精光,话语不由冷了几分,“真君是想亲领大军,为国分忧?”
“呵呵呵,承蒙陛下亲青眼,实在是高看臣了,臣哪有这个能为?一个五岳派都让我搞得鸡飞狗跳的。
此次回去之后我便退位让贤了。”
“真君意欲何往?”
“不过悠游山水,浪迹江湖罢了。”
方泽摆摆手,正色道:“臣此来一为辞行,二也是向陛下剖明心迹。只要陛下答应我两个条件,五岳派只会成为朝廷的助力,绝不会成为朝廷的隐患。”
“且说来听听!”嘉靖眼皮都没抬,他从不会轻信任何人。
“其一,五岳派弟子投军,只在戚将军麾下,事成之后,来去自由;其二,朝廷不能再强迫各大门派将武功绝学上缴。”
嘉靖心里颇为不屑,区区倭寇他实在没有放在眼里。五岳派的弟子从军自然可有可无。
他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只是冷笑不语,心里分明在说:“朕信不过你!”
方泽也不急,在玉熙宫内踱了几步,指着大殿中间的两根顶梁柱,缓缓说道:“臣最近颇好书法,得了几分王右军的神韵,试为陛下书之。”
他不等众人同意,当即一撩衣襟下摆,并指为剑,凌空写了起来。
剑气纵横,梁柱上木屑纷纷落下,两排大字顷刻一挥而就。当真是龙飞凤舞,恣意汪洋至极。但若说这字得了右军神韵,就纯属方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周氏君臣空守信,
汉家兄弟不相容。
汉皇当有鸿图志,
廓清环宇四海同。”
嘉靖喃喃自语念了出来,瞬间便脸色铁青。这诗只差明着说他只知内斗,不思进取,玩物丧志了。
只是碍于形势,他此刻却发作不得。他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十倍奉还,好让他知晓“天子不可轻辱”。
张霸凌和吕芳瞟了一眼,赶紧低下头,“什么虎狼之词?可别惹祸上身。”
方泽歪着头看了半天,连连点头,显得颇为满意。突然间一拍脑袋,“哎呀,居然忘了落款了。”
他轻飘飘挥出一掌,梁柱上就留下一个手掌印,入木三寸,掌纹清晰可见。
凭实力让包括嘉靖在内的所有人闭上了嘴。
“三月之内,我会卸任五岳派的掌门,我卸任之后五岳派会一分为五,派中忠义之士会前往戚将军麾下效力。
陛下,只要朝廷不负五岳派,五岳派断然不会背叛朝廷。陛下可以把我的话当做请求,也可以把它当做警告。臣告退!”
方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诺大的玉熙宫就只剩下暴跳如雷的嘉靖。
张霸凌和吕芳眼观鼻,鼻观心,内心慌得一批的同时,对方泽更是惊为天人,“这是虎人一枚啊!”
眼角余光看到梁柱上的字,又忍不住吐槽:“这字是真丑!”
方泽出了皇宫,大大方方径直住到了自己的真君府上。一别经年,管家仆役尚在,也没有需要重新打理的地方。
他之所以暂时住在京城,就是想看看朝廷会不会狗急跳墙。事关五岳派的生死,由不得他不慎重。
一连三日,风平浪静,朝廷好像忘了他这个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看来此次入京的目的基本达成,方泽心满意足,准备启程回华山了。
一路出了南门口,道路旁张霸凌已经等候多时了。
“哈哈哈,天师此来是陛下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咳咳咳,真君果然神机妙算……陛下天纵聪明,有些事暂时想不明白,迟早会醒悟过来的。”
“他哪里是想不明白,分明是咽不下这口气,方某就在这里,要杀要剐我都接着。”
“呃……言重了,真君留在玉熙宫的诗,陛下可是喜欢得不得了。况且星相显示,紫薇与破军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从今以后陛下再不会找真君的麻烦了。”
方泽颇为意外,朝着张霸凌一拱手,“多谢天师回护之情!”
张霸凌连连摆手,“没有的事,真君莫要害我,贫道不过根据星相,据实上禀而已,绝对没有夹杂私货!”
不理张霸凌赌咒发誓,方泽嘿嘿一笑,“哈哈,不管真假,还是谢过天师了。只是在下有一事不解,岳不群是如何成为权倾朝野的严阁老的。”
张霸凌见方泽不再纠结于星相,轻舒了一口气,“说起此事,当真是巧了。当日京城之变,真君大发神威,到处兵荒马乱。那严嵩惊惧之下,恰好一命呜呼。
刚好尊师岳先生与严嵩有六七分相似,乔装打扮一下,竟然能够以假乱真。
那严嵩进士出身,本来也是官身,恰好岳先生也不便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在陛下的授意下,严嵩的身份便由尊师顶替了。”
方泽听完不由微微颔首,严嵩是正经进士,师傅顶替他拜入内阁自然少了许多阻力。
人各有志,他没有改朝换代,取而代之的心,自然只能做一些妥协。哪里能事事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辞别张霸凌,方泽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心中想着回去将五岳派的事情安排好之后,自从天高海阔,便任其遨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