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十三年,小阁老严世蕃被判斩首,首辅严嵩没收家产,削职还乡。
法场之上,刽子手手起刀落,严世蕃人头滚落,围观之人无不拍手称庆。
有人称赞天子圣明,有人痛骂严嵩父子贪污弄权,草菅人命,还有人惋惜天子没有将严嵩父子斩尽杀绝,留了严嵩苟延残喘。
岳不群站在阁楼上,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二十年父子,我今日送你最后一程。”
岳不群将酒倒在地上,喃喃自语。
“阁老,你要我打探的事情有眉目了。”
岳不群略微有些失态,面露喜色,“哦?珊儿她们现在何处?”
“属下办事不利,请阁老责罚!不……不知是不是大小姐她们,是属下查到袁守诚的一些消息,或许和大小姐她们有关。”
岳不群面露失望之色,除了岳灵珊她们几个,旁人的消息他已经不在乎了。
“袁守诚八年前与东瀛第一高手柳生一郎决战,筋脉俱断,武功尽失,之后改名袁世祥,隐居东莞水南袁屋坪。
属下原本也没有再过多留意他的消息,只是去岁他儿子袁子鹏,单人独马,诛杀绿林成名恶霸阮南湖等一十七人,属下方才派人重新查探了一番。
一查之下才知原来年年都有人来给袁守诚续命。”
岳不群眼睛一亮,“是了,肯定就是他们,旁人也没有给废人续命的本事。”
他定了定神,正色道:“老夫即刻前往东莞。兆人,你跟了二十年,如今老夫大限将至,今天还你自由之身,从今以后你我恩绝义断,保重!”
甄兆人郑重向岳不群拱手,“阁老保重!”
…………………
东莞袁屋坪,袁守诚见着突然现身的老人,心情十分复杂。岳不群化身严嵩之事,华山派核心阶层人人皆知。
他性子极为执拗,且向来忠直。对于严嵩的恶名他深恶痛绝,但岳不群又是他货真价实的师祖,总不好一言不合刀剑相向。
对于岳不群的造访,袁守诚只是开始露了一面,之后就避而不见,一切交由袁英出面处理。
二十年光阴褪去了袁英的青涩,多了几分妩媚与淡然。她知道岳不群前来所为何事,所以既不刻意亲近,也不疏离。只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转眼间又是中秋,令狐冲伉俪受方泽之托,又来为袁守诚疏通筋脉。
令狐冲背负长剑,腰悬一个酒葫芦,一只衣袖空空荡荡,随风飘舞。颌下三缕短髯,两鬓几缕白发。
岳灵珊梳着妇人髻,褪下少女时喜欢穿的淡绿长裙,换上墨绿衣衫,多了几分庄重与贵气,眉眼间与宁中则当年有几分神似。
二人一人一骑,只是令狐冲身前还带着一个小子,约莫七八岁,不停地扭动,一直哭喊着要去岳灵珊马上。
令狐冲重重地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爹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独自骑马闯荡江湖了,哪里像你这般,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道歪缠着你娘?”
那小子挨了一下,望着岳灵珊方向扯开喉咙大哭。
岳灵珊虽然心痛如绞,但还是狠心别过头去,不去看自己的儿子。
“楚儿已经八岁了,你才想着要教,早干什么去了?”
令狐冲讨好道:“养不教父之过,娘子教训得是!为夫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岳灵珊轻轻“呸”了一声,“都快五十的人了,还是这样不着调。”
落叶无风自动,马儿嘶鸣一声,人立而起。
“敌袭!护住楚儿!”
令狐冲将令狐楚护在身后,凝神戒备。夫妇二人配合默契,岳灵珊早已经跃下马背,护住令狐冲身后。
一道灰影闪过,挥掌直抓令狐冲身后。饶是岳灵珊武功早已经今非昔比,仍然只捕捉到一丝残影。她心中大骇,只道遇到了生平仅见的敌手。
“何方鼠辈!”
令狐冲舌绽惊雷,来人身形明显一滞,只是片刻后又恢复如常。化掌为爪,直取岳灵珊顶门。
令狐冲岿然不动,一招“破掌式”,剑气化作漫天星光,只要来人探爪,定然整条手臂都不保。
如今他独孤九剑的功力,比之当年风清扬怕都不差分毫。
“咦?”来人声音透出几分惊讶。一个挪移避开剑气,挥手一扬,寒星点点,笼罩住令狐冲三人。
“破箭式”!“叮叮叮叮”,暗器全被扫落。令狐冲定睛一看,不由变了脸色,原来这暗器竟然是一把绣花针。再看来人,却是用一块黑布,蒙住了面容,只能依稀看出年龄颇大。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
那人头也不抬,沉声说道:“剑法不错,只是出招总是先喊一声,有些费嗓子。你若接得住我这一掌,再来叙旧不迟。”
话音未落,那人左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圈,右掌从胸腹处挥出,那掌力初始极慢,威力也不甚大,只是越来越快,到得令狐冲跟前,已经变成沛然大力,仿佛连人带马,要把他们都压成齑粉。
“破气式”,独孤九剑的终极奥义,令狐冲也是刚刚习至大成。此刻使将出来,周身掌力尽数消散,那剑气还有余力,汇成一股之后,射向灰衣老者。
“嗤”,剑气将灰衣人面上黑巾扫落。
“爹?!”
“师傅?!”
令狐冲夫妇惊呼出声。
令狐楚从夫妇二人身后探出头来,看着岳不群,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不错!不错!”岳不群冲着夫妇二人颔首,然后往后看去,只这一看,注意力就全部被令狐楚吸引了去,一脸喜色怎么也遮掩不住。
“楚儿,快叫外公!”岳灵珊推了推令狐楚。
令狐楚撇着嘴理也不理。
“楚儿,不得无礼!”岳灵珊语气越来越严厉,她可是知道,他爹是方正君子,最是注重礼节,生怕令狐楚惹岳不群不喜。
岳灵珊动了几分真怒,作势要打。
岳不群一把将令狐楚抢到身边,连声说道:“珊儿这是做什么,孩子还小。”
令狐楚刚捱了令狐冲几下,现在最疼爱的母亲也要打他。一时间十分委屈,一把抱住岳不群放声大哭。他倒是聪明得紧,知道谁能护得住他。
“爹啊,你可不要惯着他。”
岳不群一把抱起令狐楚,正色道:“什么话!爹的弟子又有哪个不成才的?”
接着面色舒缓几分,和颜悦色地冲着令狐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
“我叫令狐楚,今年八岁……”
“我是你外公,叫声外公听听。”
“外公。”
“诶!”
“外公,我不想读书也不想练武,读书练武都好辛苦。”
“不学,不学!我看谁敢逼着楚儿学这学那的。”
令狐冲与岳灵珊听着祖孙二人的对话,面面相觑,突然间愁从中来。
嘉靖四十五年秋,岳不群阖然长逝,享年八十七岁。令狐冲夫妇遵照其遗嘱,将其就地葬于华山山脚。
岳不群生前觉得愧对亡妻,死后也觉得无颜与其合葬。
同年十二月,嘉靖驾崩。方泽驾巨舟自海外返,任盈盈、曲非烟、仪琳围绕在他旁边。
五女四子立在船头,他们好多都是第一次看到大明国土,自然是见到什么都好奇。
方泽的妻子儿女成群,胸中陡添豪壮。此次若非大儿子要回来迎娶林平之之女,他是绝对不愿这么急回返的。
他占据后世的澳大利亚,取名新国。这些年来他从广东及东南亚等地,陆续迁过去不下十万华夏之民。
码头上的人摩肩接踵,翘首以盼。不戒大师那魁梧的身材在人群中,甚是惹眼。
旧皇驾崩,新皇登基干他何事?有迎接武林盟主来得重要吗?那可是他女婿!
况且小仪琳来信,他那从未谋面的小外孙都六岁了,连外公都没有见过,这怎不让他心焦。
方泽一行人刚刚登岸,群豪欢呼声已然响起:
“恭迎掌门盟主重归故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