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潋的心顿时软成一团,将杜若宁用力抱住,下巴压在她头顶,带着几分宠溺戏谑道:“先前不还说自己是上过战场流过血的吗,怎么杀个人就吓得发抖?”
“不是吓的。”杜若宁在他怀里渐渐平复下来,“之前不管是杀刘杨还是曹广禄,我都没有露面,这回自己亲自动手,不免有些激动。”
她回味了一下方才手起刀落的瞬间,幽幽道:“但我喜欢这种感觉。”
亲手砍下仇人的脑袋,看着鲜血飞溅而出,确实比在幕后坐阵要痛快太多。
“下一个,我还要自己来。”
“哈。”江潋轻笑出声,“杀人会上瘾的,你小心变成女魔头。”
杜若宁也笑起来,抬头向他作凶恶状:“怎么,你怕了?”
“不怕。”江潋一本正经道,“你是女魔头,我是男魔头,正好凑一对。”
说的是一本正经,听到杜若宁耳中却很不正经,从他怀里退开,鬼使神差地接了句:“你和沈决才是一对吧!”
江潋:“……走吧,我们还要赶路!”
“等一下。”杜若宁又叫住他,指着旁边一棵高大的枫树说,“这棵树的树叶挺好看的,待我爬上去摘一片下来。”
“不就枫树吗,现在又没到红的季节,能有多好看?”江潋疑惑抬头,借着灯笼和月光,勉强可以看出树叶的轮廓,“这种树京城也有,何必在这里摘。”
“那不一样,京城是京城的,临州是临州的。”杜若宁说着就要卷起袖子往树上爬。
江潋无奈将她拦住:“行吧,既然你喜欢,我来帮你摘。”
“不行,我要自己摘,自己摘的才有意义。”杜若宁说道。
江潋想不通一片树叶能有什么意义,只能由着她去爬树,自己在下面眼都不眨地盯着,以防她掉下来。
杜若宁的轻功进步很快,虽然不如江潋利索,爬上去也没费什么劲,倒是挑树叶挑了半天。
这片大了,那片小了,那片长得不规整了,挑了半天,终于摘到一片完美的树叶,心满意足地下了树。
江潋十分无语,搞不懂女孩子心里都在想什么,打个呼哨,唤来在远处望风的厂卫,留下两个人善后,带上其余人打马而去。
仍然是抄了一条近路,赶在天亮之前回到船上,此时大船距离临州还有大半天的行程。
望春在黎明昏暗的天光里等候在船头,等两人上了船,忙上前见礼,迫不及待地问此行是否顺利。
“还用问,若宁小姐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
杜若宁笑着与春望打趣,虽然已经一天两夜没合眼,却还是那样的神采奕奕,在清晨沁凉的河风里,笑容胜过即将升起的朝阳。
江潋在旁边看着她,眼底爱怜与仰慕交织。
过去的长宁公主,是以一种巾帼红颜和救命恩人的形象活在他的记忆里,他爱慕她,思念她,是如同勇士般的忠贞。
现在的若宁小姐,是鲜活的,灵动的,虽然仍旧恣意张扬,胸有丘壑,杀伐果断,却又比从前多了些娇憨,多了些柔软,多了些小女儿情态,上一刻刚砍下仇人头颅,下一刻便倚在人怀里撒娇,让人的心都能软成一滩水。
他想要拼尽全力保护她,把她当成易碎的宝贝捧在手心,给她她需要的一切,却又忍不住仰望她,把她当成指路的灯塔追随她,仿佛只有她才能把自己带到理想的国度。
他想要成为她的救赎,却又渴望被她救赎。
“走啊,总盯着我做什么?”杜若宁拍了江潋一下,拉着他往船舱走,语气欢快地叫望春,“春公公,我要一碗热腾腾的香油鸡丝面,撒上红辣子白芝麻,再加一把翠绿的葱花。”
说着忍不住吸了下口水,肚子也跟着咕咕作响。
江潋都被她说饿了,回头对望春说:“我也要。”
杜若宁又说:“我还要一份热羊奶,要煮得咕嘟咕嘟冒泡,然后再凉一凉,让它结一层皮,我要吃那个皮。”
“我也要。”江潋又在后面跟了一句。
“……”杜若宁转头看他,“你为什么要学我?”
“因为我自己懒得想。”江潋正色道。
“懒死你算了。”杜若宁笑着给了他一拳。
江潋非但不躲,还尽量放松肌肉,以免她打疼了手。
望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禁又露出老母亲般欣慰的笑。
干爹干娘单独出去一趟,感情看起来又好了很多。
这可真是太好了。
“九娘呢?”杜若宁点好了饭,随口问了一句。
望春立马苦了脸:“别提了,昨儿醒了之后没看到你们,闹腾了一天,非说她的张郎带着狐狸精跑了,要下船去追,好几次差点从船上跳下去,我只得把她锁在房里,天黑后才恢复正常。”
“好,我知道了,你快去让人做面吧!”杜若宁说道。
望春领命而去,杜若宁和江潋各自回房换衣洗漱,吃完饭又睡了一觉,直到日头偏西才起床。
走出房间,殷九娘又在甲板上看夕阳。
她好像很喜欢太阳,一天中一半的时候都在看太阳,剩下的不是黑天,就是在犯糊涂。
“九娘。”杜若宁走过去,和她并肩趴在船舷上,“是不是一个人又无聊了?”
“还好。”殷九娘转头看了她一眼,又重新看向水面,“你今天状态很不错。”
“是吗?”杜若宁伸展了一下腰身,主动问她,“你怎么不问我这两天去哪了?”
殷九娘先是一愣,继而问道:“你去哪了?”
“不告诉你。”杜若宁笑着摇头。
殷九娘也笑,轻轻推了她一下:“那你还让我问。”
杜若宁哈哈笑:“因为你不问会显得很奇怪。”
“……”殷九娘表示无语。
两人说着话,大船缓缓驶进临州码头,停下来补给物资。
没多久,下船采买的役长便神情严肃地回到船上,敲响了江潋的房门:“督主,临州城出大事了。”
杜若宁和殷九娘都往那边看过去。
“出什么事了?”杜若宁一脸好奇,拉起殷九娘的手说,“走,咱们也去听听。”
“我去不好吧?”殷九娘迟疑道,杜若宁却已经把她拉走了。
两人走过去的时候,房门刚好打开,江潋从里面探出头,脸上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
“什么事?”他的声音有些不悦,仿佛在生气被搅扰了好梦。
“回督主,属下方才在岸上听人说临州知府昨天夜里死了……”役长躬身回禀道,下面的话又期期艾艾地不敢说出来。
“接着说,怎么死的,一次说完。”江潋沉声道。
“是。”役长的腰躬得更低,“听说是被长宁公主的冤魂索命,在乱葬岗上吊死的,身子都被野兽啃噬完了,只,只剩下一颗脑袋和一些残渣。”
“天呐!”杜若宁惊呼一声,抱住殷九娘打了个寒战,“好吓人,好吓人,早知道不过来听了。”
江潋明知她是装的,却见不得她抱着别人,伸手把她从殷九娘怀里拉了过去:“别怕,到我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