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真的不记得了。”小弃紧张地摇头。
不知怎地,若宁小姐明明很平静,他却莫名地觉得她比自己还紧张。
她为什么这么紧张,难道她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若宁小姐这么美丽,像天上的明月,自己不过是个没名没姓阴沟里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和若宁小姐是姐弟,别瞎想了。
可是,他们问这些到底是要干什么呀?
杜若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禁有些失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现在越看小弃越像太子哥哥小时候。
她急切地想找到一个有力的有效的佐证,好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证明师父十年来的寻找不是在浪费时间,证明上天对她们姐弟二人还有那么一丝眷顾。
然而事关重大,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她什么都不敢说。
她求助地看向杜关山,眼里的焦灼显而易见。
“别急,别急。”杜关山自然知道她的心情,甚至自己也和她是一样的心情,但这件事关系实在太大,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听小弃迟疑道:“我,我有一个荷包,算吗?”
“荷包,什么荷包?”杜若宁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顿时又来了精神,“荷包在哪里,你有带在身上吗?”
“没有。”小弃摇头,“就是一个很旧很丑的荷包,大约是我娘留给我的,捡我回去的老大不允许我们身上留一丁点贵重的东西,但那个荷包实在太旧太丑了,他许是懒得理会,没有收走,这些年我一直带着,后来到了军营,每日要操练,我担心弄丢了,就藏在了枕头里。”
杜若宁听他说到荷包,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母后亲手缝的锦囊,可这孩子又说是个很旧很丑的荷包,她的心不禁又凉了半截。
即便如此,她也不愿轻易放弃,对杜关山道:“阿爹,你把那个香囊拿来给他瞧一瞧吧!”
当初她带着锦囊去杭州,因怕弄丢,睡觉都要带在身上,幸好是带在了身上,
才没有在那场大水中被冲走,回来之后,她又将锦囊交给杜关山代为保管。
杜关山点点头,吩咐小弃转身闭上眼睛,自己从书架上那本被掏空的书里拿出锦盒,又从地砖里取出钥匙将盒子打开,拿出锦囊给了杜若宁。
杜若宁将锦囊拿到小弃面前,问他:“你的荷包是这样的吗?”
小弃看了一眼,又摇头:“不是,我的很丑,这个太好看了。”
“有没有可能是你用旧了,弄脏了?”杜若宁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
小弃道:“颜色和花纹都不一样。”
最后一线失望破灭,父女两个都十分沮丧。
杜关山同时又暗自庆幸,幸好宁儿从一开始就很沉得住气,不该说的一句没说,否则还真是不好收场。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杜关山正要说“先这样吧”,小弃突然问:“如果有同样的荷包,就是国公爷的儿子吗?”
“……”两人都愣住,没想到这孩子如此敏感,仅凭几句问话就能猜到这些。
“啊,对!”杜关山略一思索,为免他再胡思乱想琢磨些有的没的,只好顺着他的话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随后压低声音道,“此事非同小可,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你切不可向外人透露半个字,倘若事情传出去,定然是从你口中泄露,到时候我可饶不了你。”
小弃被他唬得连连点头:“国公爷放心,我死都不会往外说的。”
杜关山颔首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好好干,我保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多谢国公爷。”小弃感到一阵轻松,虽然那轻松里还伴着些许的失落。
他并非想攀龙附凤,可是如果能有一个国公爷这样的父亲,有一个若宁小姐这样的姐姐,应该会很幸福吧?
“你先出去吧!”杜关山说道,“让你家将军先不要进来,我和若宁小姐还有话要说。”
“是。”小弃单膝跪地拜别,正要离开,杜若宁突然又叫住他:“下次再回来,把你的那个荷包带来给我瞧瞧好吗?”
她的眼神失落中带着一丝不甘,悲痛中又暗含期待,小弃看得一愣,心头似乎有一瞬间的刺痛,还有一种想要抱一抱她的冲动。
这种感觉把他吓一大跳,忙低头应一声“好”,匆匆忙忙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杜若宁的眼泪倏忽滑下来。
这一次,她的感觉真的不一样,没想到还是错的。
杜关山看出她对这个结果实在不能接受,便安慰她道:“别难过,又不是第一次,这个不对,我们就接着往下找,总能找到的。”
“可是,我真的觉得他和太子哥哥好像,阿爹难道不觉得吗?”杜若宁吸着鼻子问道。
“是,我也觉得有点像,可我们没有切实的证据,他所能提供的唯一线索也对不上,我们不能贸然与他相认。”杜关山道,“你别着急,不管他是与不是,我都会让你大哥好好保护他,不让他出半点差错,没准儿他后面又想起什么也未可知。”
“把他留在府里不可以吗?”杜若宁道。
“不好不好,突然留一个人在府里太扎眼了,反倒更加引人猜疑。”杜关山道,“何况这孩子现在以为我在找私生子,留在府里万一说漏了,我不得被你阿娘挠死?”
“……”杜若宁还想说什么,被推门而入的杜若飞打断了。
“父亲,妹妹,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杜若飞一进门就急吼吼地问。
杜关山板起脸:“该你知道的事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不要胡乱打听,你也是做将军的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杜若飞挨了训,悻悻地低下头,不敢出言反驳。
不敢是不敢,心里始终在想着这事,吃过饭启程回军营的路上,忍不住问小弃:“国公爷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小弃谨记着国公爷的吩咐,头一回对将军撒了谎,说国公爷只问了将军在营中带兵练兵的细节,旁的什么也没有。
看着自家将军半信半疑的样子,小少年一面觉得愧疚,一面又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他差点就和将军成兄弟了。
回到营里,天色已晚,大家各自洗漱睡觉。
小弃躺在自己的床铺上,把白日发生的事又细细想了一遍,从枕头里取出那只旧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荷包,翻来覆去地瞧。
突然,他的手一顿,人也愣住,继而把荷包捻了捻,两只手捏着往反方向拉扯,发现这荷包竟然是双层的。
怎么回事,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
他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想拆开外层一探究竟,又没那个勇气。
万一拆开什么也没有,岂不是白白毁了娘留给他唯一的物件?
可万一有呢?
万一有的话,他就有爹了,就有姐姐了,就有家了。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想了又想,下床去书案上找了一把剪刀,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了荷包外层的针脚。
帐篷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与他同住的几个小兵端着盆子走进来,看到他手里拿着剪刀和一只旧荷包,笑着打趣道:“哟,小弃这是要学做女红吗?”
小弃吓一跳,忙放下剪刀,把荷包收入怀里。
“别瞎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只是剪个线头。”
几个人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深究,放好了各自的东西便上床睡觉。
小弃不敢在帐篷里拆,借口要去方便,拿着火折子走了出去。
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他终于将荷包拆开,发现荷包里竟然还包着另一只荷包。
不,准确来说是一只锦囊,和国公爷给他看的那只一模一样,上等的丝线与金线交织,在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下闪着耀眼的光。
而那只被他拆破了的荷包背面,用同色的丝绣了一个小小的“钰”字,不仔细看几乎分辨不出。
钰?
是他的名字吗?
他熄灭了火折子,身子在秋夜呼啸的风中微微颤抖。
所以……
所以……
他当真是国公爷流落民间的私生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