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三个当爹的倒戈,现场更加变得沉默,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之时,突然有人站出来喊了一嗓子:“你们这些窃国贼,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等屈服吗,白日做梦!”
众人闻言都向那边看过去,就见左都御史冯佑手持笏板一脸愤慨地站了出来。
明昭旧臣中有很多不认识他,嘉和帝这边的官员却都精神为之一振。
在这些人期待的目光里,冯佑振振有词道:“不管你们效忠于谁,本官只效忠陛下一人,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就算陛下要让位,太子尚在,七皇子尚在,说破大天也轮不到一个外姓女来坐皇位,别人怎么样我不管,反正只要有我在,你们想登基,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说着,竟阔步走到玉阶前,扑通一声躺倒在地,将整个身子横在台阶之下。
众人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可是左都御史哎,他难道不该引经据典怒骂反贼,凭三寸不烂之舌扭转乾坤吗,怎么竟然耍起了赖?
惊诧间,就听冯佑躺在地上对己方官员骂道:“食君之?,担君之忧,朝廷拿白花花的银子养着你们,难道就养出你们这群软骨头吗,你们眼睁睁看着奸臣窃国不敢发声,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们以为不反抗就能逃过一劫吗,你们只会死得更快更便宜,还有你们的家人,一个也活不成,唯一能保你们性命的,只有咱们的陛下!”
这番话喊出来,众人又觉得他的嘴皮子还是很溜的,只是没拿来骂对手,反倒骂起了自己人。
但这一通骂显然很有效,被他骂的那些官员一个个都涨红了脸,意识到新帝登基他们不会有好下场,便先后从队列中走出来,走到冯佑身边,下饺子似的扑扑通通全躺了下去。
“乱臣当道,苍天无眼,牝鸡司晨,国破家亡!”
“我等坚决反对外姓女登基,要想登基,就先从我等尸体上踏过去。”
他们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有人甚至捶胸顿足,哭天抢地,高声呼唤嘉和帝:“陛下,您在哪里呀陛下,您快来为我们做主啊!”
“陛下,您是不是被那黑心的贼子害了,陛下您等等老臣,老臣要以死明志,随您一起去!”
偌大的太和殿上,顿时一片混乱,哭声震天。
有一个官员从地上爬起来,闷头往殿中的柱子冲去,当场就要来个血溅三尺。
“刘大人!”旁边的官员和他打配合,惊呼着作势要去拉他。
这时,却见一道寒光闪过,那个官员伸出去的手臂应声落地。
而那个冲出去的官员因为没人拉,自己又刹不住脚,额头结结实实撞在石柱上,当场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殿中有片刻的寂静,断手的那个官员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断手,过了一会儿才抱着手臂惨叫出声:“啊啊啊啊啊……”
叫声中,江潋手持长刀立在他面前,周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潋滟的双眸中杀气腾腾,鲜血顺着刀背上的血槽往下滴落。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冷着一张俊颜转向躺在地上的官员,手中长刀高高扬起。
“江潋,你要做什么?”冯佑厉声喝问。
余下的官员都战战兢兢地向他围拢。
“杀人!”江潋寒气森森又慢条斯理地说道,“要从你们尸体上踏过去,得先有尸体不是吗?”
“你敢!”冯佑索性盘腿坐起,义愤填膺道,“我等都是有品阶在身的朝廷命官,你敢杀一个试试!”
“呵!”江潋发出一声冷笑,“这些年死在咱家手里的,哪个不是朝廷命官,咱家都敢篡位了,何惧再杀几个命官?”
众人齐刷刷变了脸色。
别人敢不敢他们不知道,但这位是真敢呀!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接着闹会丢命,不接着闹会丢脸,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话说回来,丢脸总比丢命好吧?
有人开始动摇,厚着脸皮从地上爬起来,又默默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有一个就有两个,有两个就有三个,渐渐地,台阶前只剩下冯佑和赵秉文。
赵秉文的牙刚才已经趁乱吐出来了,面对眼前情景,悲痛哭喊嘉和帝,喊完嘉和帝又喊首辅大人,倘若首辅大人在此,肯定不会让这些乱臣贼子得逞。
可是首辅大人在哪里呢?
“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定是将陛下和首辅大人一起害了,你们就算夺了皇位,坐了江山,也不得善终,老天爷会惩罚……”
余下的话尚未出口,就见一道寒光从他眼前闪过,江潋的刀尖抵在了他舌尖上。
冰冷又血腥的触感顿时让他汗毛倒竖,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再动。
众人齐齐闭上了嘴,仿佛下一刻那滴着血的刀尖就会伸进自己嘴里。
赵秉文又惊恐又羞恼,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幸好他不是往前趴,否则这一刀就要捅破他的喉咙。
江潋撤回刀,看向冯佑:“御史大人也想品尝一下咱家的刀是什么味道吗?”
“……”冯佑咬紧牙关,终于不敢再出声。
江潋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收回刀扬声道:“金吾卫,摘掉他们的乌纱,剥掉他们的官袍,押到大理寺听候发落!”
“是!”徐怀忠应声而出,带着守在大殿四周的金吾卫一拥而上,将这些官员尽数控制起来带出了大殿。
留在殿中的新旧官员,在袁知义的带领下重新对杜若宁行了跪拜礼,再平身,一个全新的朝堂已经初步形成。
当然,光有这些人还不够,下一步还要通知各地的官员,还要昭告天下百姓。
为了防止外地官员得到消息之后有异变,江潋提前已经派人去各州府监督地方官员,一旦发现有人不安分,就第一时间控制起来,反抗太强烈的,可先斩后奏。
至于百姓,他们对于谁当皇帝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只要能让他们过好日子,就是好皇帝。
相比之下,最棘手的要数各地的卫所和驻军,这些手握兵权的人野心更大,更不好收服。
好在有杜关山这个战神在,提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能感化的感化,能收买的收买,油盐不进的,只能杀掉换人。
想建立一个新政权,没有不流血,不死人的,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少流血,少死人。
除此之外,眼下有两桩事最为紧急,一个是在京城以东虎视眈眈的太子李恒,一个是被宋悯带走不知所踪的小皇子李钰。
李钰的事急也没用,只能加派人手去找,拿下李恒却是迫在眉睫,否则京城就无法真正的稳定,登基大典也不能顺利举行。
想要拿下李恒,最简单的方法是直接让飞虎军围攻承平府,以飞虎军的实力,十天半月便可结束战斗,但这样的话难免会累及城中百姓,造成无辜民众伤亡。
江潋明白杜若宁不愿伤及百姓,就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便围绕着这个主意展开讨论,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做好了计划,定下具体行动的时间,杜若宁精神不济,在江潋的陪同下回长宁宫去休息。
经过方才激烈的朝堂对峙,两人的心情都还不能平静,沿着长长的甬道慢慢往后宫走,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手在紧紧相握。
路过一个转角处,杜若宁停下脚步,问江潋:“那天,我就是在这里撞上了你,你还记得吗?”
江潋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情景,点点头:“记得,那天你边跑边哭,一头撞进我怀里,还叫出了我的名字。”
他想着那天她拼命奔跑的样子,想着她在他怀里抬起头,那张爬满了泪水的小脸,想到她望着他,失声叫出他的名字。
那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不知道她的悲伤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她为什么用那样的语气叫他。
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莫名的有些难过,如果那时候他就知道是她该多好,那样的话,在她触景伤怀的时候,他就可以抱一抱她,给她安慰。
“若宁,对不起,我该再细心些的。”
“不怪你,是我太过谨慎,不敢轻易相信你。”杜若宁往四下看了看,笑着向他靠过去,“趁着现在没人,你抱我一下,我就原谅你了。”
江潋无语地看着她弯起的杏眼和狡黠的笑,满腹感伤都因着这句话而烟消云散。
每当他想正经和她说些什么事,她就会变得很不正经,真是拿她没办法。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望春跟在身后,便道:“怎么没人,那不是还有个喘气的吗?”
望春默默低下头,假装自己是隐形人。
干爹想抱就抱啊,我可以不喘气的。
正想着,就听杜若宁道:“望春不算。”
望春:“……”
不算什么?
不算是人吗?
他只是少了一点东西,做不成男人,连人也做不成了吗?
江潋看着望春纠结的表情,忍不住想笑,转回头轻轻将杜若宁搂进怀里。
“只能抱一下下。”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身为男人,在外面还是要保持一点威严的。”
嘁!
杜若宁撇撇嘴,在他怀里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
他的怀抱又结实又温暖,足以抵挡她生命中所有的阴霾与寒冬。
历尽磨难不改初心,风刀霜剑也压不垮他,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呢,这么好的男人偏偏还对她一片痴情,找谁说理去?
望春悄悄抬起头,看着两人抱在一起的美好画面,情不自禁地露出老母亲般的笑容。
不过,这两位究竟要抱到什么时候呀,这风口上怪冷的,不能回去之后再抱吗,那样的话,他还可以让茴香给他沏一杯浓浓的热茶暖和暖和。
一想到茴香憨憨地笑着叫他春公公的样子,他都有点等不及了。
想法很好,可惜回到长宁宫后,茴香根本没时间理他,和藿香一起忙忙叨叨地服侍杜若宁,忙得脚不连地。
望春很郁闷,心想这宫里服侍的人太少了,回头得和干爹说说,多派些人手过来,不管怎么样先要让茴香闲下来。
杜若宁脱下凤服,换上家常的棉袍子,抱着汤婆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身子才渐渐回了暖,伤口也不再刺骨一样的疼。
她喝了杯热茶,缓了缓神,对江潋说:“前面还有很多事情等你打点,你这就回去吧!”
江潋应声是,看着她的唇色由冷白变得红润,这才放心离去。
还没出门,杜若宁又叫住他:“你等会儿见了薛初融,叫他来我这里一趟,我有话要和他说。”
“说什么?”江潋顿时紧张起来,“有什么事不能在前面说,还要特意把人叫来宫里?”
“有些话在人前不好说。”杜若宁道,“你别问这么多,只管叫他来就是了。”
江潋:“……”
这么神秘,不会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