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沈决找钰儿,杜若宁突然想到一个之前被她忽略的问题,立刻紧张地握紧了江潋的手:“我想起一件事……”
“不许打岔,先说到底翻不翻?”江潋识破她的诡计,一脸不悦道,“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心虚的表现。”
“我没打岔,是真的。”杜若宁收起嬉笑,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突然想到,如果宋悯和西戎人勾结的话,他是不是也会逃到西边去,或者说他早就在西边安排好了退路,准备自立门户?”
江潋先是一愣,继而又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他缓缓道,“宋悯向来野心勃勃,当时和五皇子一起密谋了许久,兴许早就做好充分的准备要造反,只是没想到五皇子死得那么快,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他现在只要顺利逃过我们的追杀,随时都能称王。”
“也有可能会让钰儿称王,再蛊惑他与我为敌。”杜若宁幽幽地接了一句,顿时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宋悯个王八蛋,真有可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她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弟弟会和自己反目成仇,整颗心都乱成一团。
“不行,我坚决不能让这件事发生。”她喃喃道,忽而又大声叫江潋,“你快给沈决捎信,让他往西边去找,还有我大哥,还有其他人,让他们都往西边找,另外,去大理寺提审原工部尚书,问他近两年有没有审批过西边的大型工事,园林,佛寺,道观,都有可能是打着幌子在兴建宫殿,快快快,要快!”
江潋被她这么一分析一催促,也跟着紧张起来:“我知道了,你不要着急,我这就去办,你放心,我会一一办妥的。”
杜若宁急得声音都哽咽了:“我怎么可能不急,我只要一想到钰儿会不认我这个姐姐……”
她停下来,剩下的话没敢说出口。
因为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后果。
她不说,江潋自己也能想到,如果事实真如他们猜想,宋悯劫持二皇子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若宁做选择,看她是把皇位拱手让与弟弟,还是把弟弟当作叛贼起兵攻打。
若宁当然愿意把皇位让给弟弟,但绝不是受宋悯控制的傀儡弟弟。
她若当真在宋悯的威胁下将治理大周的权利让出,最好的结果便是宋悯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最坏的结果,是宋悯逼二皇子写下禅位诏,自己登基后再杀了二皇子。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急,很乱,但你还是要冷静,如果我们自乱阵脚,岂不正好遂了宋悯的愿?”
江潋伸手将杜若宁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对我有信心,也要对弟弟有信心,你想想看,当初他们那个杀手组织那么多人,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这说明他很聪明,很机灵,有化险为夷的能力,兴许我们还没找到他,他自己就先逃出来了呢,你说对不对?”
杜若宁在他的轻声安抚下,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竭力稳住心神,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现在已经冷静了,你快去吧,不用担心我。”
江潋哪能这么轻易放心,但眼下形势紧急,他也没时间多说什么,只好让望春送杜若宁回宫,自己沿原路返回前殿。
若宁是坚强的,那么多风浪都挺过来了,这一次,她也一定能挺过来。
杜若宁站在那里,看着江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她深吸一口气,任由冷风从口腔灌入肺腑。
她没有骗江潋,她是真的已经冷静了。
只有冷静下来,她才能想到救出弟弟的办法。
但愿钰儿能像江潋说的那样,自己想办法逃出来。
逃不出来也没关系,最要紧是保证自身安全,不要受宋悯的蛊惑。
“钰儿,姐姐相信你,你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父皇,母后,太子哥哥,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把钰儿平平安安找回来,我已经失去了你们,不能再失去弟弟,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夜风卷着寒气掠过宫道,有细如沙粒的东西打在脸上,望春举着灯笼往半空照了照,轻声道:“公主,回吧,下雪粒子了。”
杜若宁向他那边看过去,昏黄的光亮里,确实有雪粒子洋洋洒洒落下来。
“回吧!”她挺了挺腰身,双手笼在袖中,向着狭长的宫道大步向前走去。
雪粒子落在身上,落在地上,落在远远近近的殿宇上,也落在百里之外的农庄上。
庄子上万籁俱寂,劳累了一天的农户早已进入梦乡,对屋顶沙沙的声响浑然未觉。
位于庄子最偏僻角落里的一处院落里,还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小皇子李钰披着一张半旧的毯子坐在灯下,手里握着笔,眼睛却看向房顶。
“看什么,接着写!”一根长长的戒尺伸过来,毫不留情地打在他后背上。
李钰忙坐直了身子,将视线收回。
“先生,外面好像下雪了。”他回头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宋悯。
宋悯和他一样裹了张毯子,手里握着一本书,冷清的眉眼在灯光下越发显得深邃。
“下雪与你何干?两耳不闻窗外事都做不到,将来如何担当大任?”
“是。”李钰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抄写。
“先生,这个字怎么读?”他抄了几行,又停下来问宋悯。
宋悯从书中抬起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魏,围魏救赵的魏。”
“围魏救赵是什么意思?”李钰又问。
宋悯想了想,索性放下书,给他讲了这个典故的来历,然后总结道:“这个典故放在兵法里,就是袭击敌人另一方的据点,迫使进攻之敌撤退的战术。”
“多谢先生教诲,我记下了。”李钰说道,又将那个字多写了几遍。
宋悯收回视线,重新拿起书。
这时,长山从外面推门而入,大风卷着雪粒子刮进来,吹得灯烛摇摇晃晃。
“大人,阿莫耶王子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