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宁劝服了胡守成,留下平安侯和飞虎军在此善后,自己和江潋押着太子和陆朝宗一起回朝。
城门内停着嘉和帝的辇车,嘉和帝的尸体放置在其中,身上还盖着江潋的披风。
士兵们押着太子和陆朝宗走在最前面,嘉和帝的辇车走在中间,杜若宁和江潋骑马跟在后面,前后左右都有锦衣卫和羽林卫护驾。
沈决不在队列里,为防止陆嫣然再情绪失控,杜若宁已经让他提前带着陆嫣然回了皇宫。
而此时的王宝藏又换了一身衣服,挤在看热闹的民众中哭诉太子射杀了皇上,情绪激昂地声讨太子和陆尚书的罪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请求长宁公主一定要严惩两人,以慰嘉和帝的在天之灵。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杀的他亲爹。
胡守成做为降将,本来还觉得有点没脸,走在队伍中不敢抬头,此时听到有人这么真情实感地哭皇上,便抬头寻声望去,下一刻便瞪大眼睛。
这人怎么好像刚才那个小兵?
他愣了下,待要仔细看时,民众们已经乱哄哄地拥上来将那人淹没。
民众们先前知道城外在打仗,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后来听到有人在外面喊公主得胜回城,又说皇上被太子杀了,便都出来打探消息。
等到押送太子和皇上的队伍入城,大家确认皇上真的死了,顿时就炸开了锅,加上王宝藏一煽风一点火,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烂菜叶烂鸡蛋纷纷往太子和陆朝宗身上砸。
生活在最底层的民众,从来都是被贵人们欺压剥削的对象,眼下突然逮到一个欺负贵人的机会,一个个都像疯了似的,拦都拦不住,待到队伍进了皇城,两人已经被砸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朝中官员们早已得到消息,提前恭候在皇城的承天门前,先是围着嘉和帝的车辇半真半假地哭了一会儿,后又在袁知义的带领下起身列队,由安公公上前来将一件明黄的披风披在杜若宁身上,对杜若宁行了三叩九拜之礼,改口尊称陛下。
登基大典尚未举行,杜若宁已然成为大周新一任的皇帝。
嘉和帝的尸体被送回宫里先行停放,葬礼的具体事宜需要几个部门共同商议定夺。
太子和陆朝宗被暂时关押在宗人府,如何处置也要由三法司会审定罪。
杜若宁又将其余零零碎碎的事情一一交代给各处的官员,这才以回宫更衣为由,让江潋陪着她回了长宁宫。
茴香藿香和宫里新添置的宫人全都出来迎接。
杜若宁面色平静地接受了众人的跪拜,吩咐茴香藿香在门外守着,自己和江潋进了寝殿。
四下终于安静,身边只剩一人,她吸了下鼻子,一头扎进江潋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江潋吓一跳,忙将她抱住,连声问她怎么了。
“疼。”杜若宁委屈地伸出左手,将五根血迹已干的手指递到他面前,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好疼啊,疼死我了。”
江潋看到她血肉模糊的手指,吓得心跳都停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先是震惊地问了一句,随后自己就想到了原因,自责加心疼,让他整个心都疼得缩成一团。
那时他急着救她,没有细看她的手,加上太子又在城下喊着要放箭,也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将她拉回来后,她什么也没说,直接跑到嘉和帝身边去和太子喊话,这个过程过快太惊险,以至于他竟没发现她的手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后来,她一直没把这只手露出来,牵他的时候用的右手,接玉玺的时候用的右手,拿刀的时候也用的右手,一路骑马回来都是用的右手。
他怎么这么粗心呢,竟然没发现她的异常,任由她生生地疼了这么久。
江潋后悔得要死,看着她外翻的指甲和磨破的指腹,从眼睛到心尖都是疼的,疼得他眼泪都要掉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将她受伤的手捂在自己心口,又一连声地自责,“怪我怪我,都怪我,怪我太粗心,连你受伤了都没发现,都怪我……”
“嗯,都怪你,都怪你,你都不管我……”杜若宁也一连声说,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江潋越发的心疼,但还是松开她道:“你等一下,我先传太医来给你包扎伤口,处理完你再打我骂我,好不好?”
“不好,我不要太医,就要你。”杜若宁哭着摇头。
“可我身上没带药呀!”江潋为难道。
“带了,你就是我的药。”杜若宁从他怀里泪眼朦胧地仰起小脸,“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
江潋愣在那里,有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向四肢百骸扩散。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无论是杜若宁还是李长宁,无论是若宁小姐还是长宁公主,她都从来没有这样在他面前撒过娇。
这一刻,她的坚强,她的隐忍,她的举重若轻,她的运筹帷幄,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娇滴滴受了伤的小姑娘,不管不顾地在心爱的人面前哭鼻子求安慰。
江潋的心都软成了一汪水,小心翼翼又带着万般歉疚捧起她的脸,用尽平生所有的温柔,去亲吻她的脸,她的眼,她的泪,她的唇。
“若宁,若宁……”他柔声唤她。
她是他的公主,是他的女王,也是他的若宁,他一个人的若宁。
“江潋……”她也回应他,委屈地叫他,“当女皇不好,当女皇不能哭……”
“谁说不能哭,有我在,你可以随便哭,谁敢不让你哭,我砍了他的脑袋。”
霸道又不讲理的话逗得杜若宁破涕为笑,她吸了吸鼻子,情绪渐渐恢复正常:“好疼啊,还是叫太医吧,你这个药一点用都没有。”
江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