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宁被诊出身孕之后,开始光明正大地利用自己的身体偷懒,隔三岔五声称自己头晕恶心,精神不济,让李钰代替她上朝处理政务。
李钰心疼姐姐,自然不敢推辞,只是朝臣们起初还有点不太认可他,对他的命令也不是每次都言听计从。
好在杜若宁早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不仅任命定国公协助李钰监国,自己也会隔几日到前朝露个脸,安抚臣子们的心。
她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大家为了让她安心养胎,便也尽可能地配合李钰,只有实在拿不定主意时,才会去麻烦她。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在杜若宁江潋和定国公的共同指导下,李钰进步神速,上朝听政已然轻车熟路,从宋悯和效古先生那里学来的知识,也让他在处理政务方面更加得心应手。
在此期间,江潋也借着陪陛下安胎为由,逐步将手头的事务移交给他事先物色好的人,一点一点淡化自己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朝臣们沉浸在大周后继有人的喜悦中,一开始并没有留意到这些变化,等到终于有人发现,陛下和掌印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
大家开始感到不安,纷纷猜测陛下会不会就此退至幕后,将朝堂完全交给小皇子掌管。
尽管如今已经没有人怀疑小皇子的能力,但他们这些臣子毕竟都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陛下真要禅位,谁知道新帝会不会如陛下这般对待他们?
再者来说,陛下虽为女子,其胸襟魄力都不输男儿,甚至更胜男儿,他们和陛下彼此信任,彼此欣赏,合作得非常愉快,于公于私,他们都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个对外手段强硬,对内宽容开明的君王。
意识到这点的大臣们都有些惶恐,便组团跑去乾清宫向杜若宁求证,同时也想劝她放弃禅位的念头。
常有理尤其不想让杜若宁禅位,因为他苦苦进言了三年,才让陛下怀上龙嗣,如果陛下把皇位让给小皇子,他又要从头开始操这份心。
他也不想整天跟个老妈子似的,催完这个催那个,否则他这“催生大使”的名号就真的甩不掉了。
于是,大家全都跪在乾清宫外,请陛下三思,跪了一会儿,陛下没露面,倒是张院判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家别难为陛下了,陛下怕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众人皆是一惊:“院判什么意思,莫非陛下身体有恙?”
“那倒没有,只是陛下近日越来越觉得乏累,老夫方才为陛下请平安脉,诊出陛下怀了双胎,是以要比寻常孕妇更为辛苦。”
啊?
朝臣们闻言全都愣住,一时不知该恭喜陛下,还是该心疼陛下。
怀双胎确实是件喜事,但也极为凶险,不只是怀的时候受罪,生产时也是一大难关。
所以,他们这群大老爷们儿,在这种情况下再强迫陛下回归朝堂,似乎确实有点不近人情。
“诸位大人不如先回吧,有什么事且等陛下情况稳定之后再说。”张玄明提议道。
众人无话可说,只好心情复杂地告退而去。
杜若宁躲在殿里,看着大臣们离开,这才松了口气,不禁对江潋嗔怪道:“都赖你,说好了先不怀的,偏你一天天饿死鬼似的欲求不满,现在好了,孩子生下来,再想全身而退就难了。”
“……”江潋一脸无辜,“怎么能怪我呢,我已经很小心了,玄明先生教的方法我都有好好照做,每月除了那几日,我都是体外……”
“行了行了,干嘛说这些,羞不羞?”杜若宁红着脸打断他,摆手示意安公公退下。
安公公掩面偷笑,抱着拂尘退了出去。
掌印大人确实威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就让女皇陛下怀了双胎。
前两天锦衣侯还得意洋洋地说掌印的孩子生下来要管他家孩子叫大哥,现在他要是知道掌印一举得两子,肯定又要酸溜溜了。
真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安公公退下后,江潋嘿嘿笑着把杜若宁搂进怀里。
“别气了,我承认,我是太厉害了些,厉害得防都防不住,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咱们的宝宝想早点看到这个世界,早点看到他们美丽温柔的娘亲呢,你说对不对?”
“你这嘴……”杜若宁靠在他怀里,没好气地在他嘴上拧了一把,“说了多少回不要跟沈决学,自从成亲后,你越发和他学得油嘴滑舌了。”
说是这么说,听到江潋拿小宝宝来哄她,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软成一团。
她轻轻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散发着柔和的光。
她也想早点看到宝宝呀,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是男孩还是女孩?
“张院判居然诊不出性别,你说他们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她放弃责怪江潋,转而讨论起孩子的性别。
“谁知道呢,反正我希望至少要有一个女儿,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那种。”江潋道,“最好不要是两个臭小子,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一天揍他们三遍。”
“你敢!”杜若宁拿眼瞪他,“敢揍朕的儿子,反了你了!”
江潋顿时委屈巴巴:“你瞧,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开始和儿子一起欺负我了,等到孩子出生,你肯定会像沈决说的那样,整天只关心孩子,把我晾一边的。”
“他又知道了。”杜若宁道,“既然他这么会预判,那我就告诉嫣然,让嫣然生完孩子以后不要理他,也好成全他这个神算子。”
“别别别,我就随口一说,沈决他惧内,你就给他留条活路吧!”江潋笑着替沈决求饶。
杜若宁却不吃他这套,把脸一板:“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惧了?”
“惧惧惧,我也惧,我比他还惧,这样总行了吧?”江潋俯低做小,点头哈腰,一副受气小男人的模样。
杜若宁哈哈大笑,这才放过他:“且饶你这一回,你快点想想咱们究竟如何脱身吧!”
江潋凝眉沉思许久:“这回怕是要请虚空道长出手了。”
几日后,女皇陛下怀双胎的喜讯公诸于众,大家还没来得及向陛下道贺,宫里便又传出陛下身体抱恙的消息。
消息称,女皇陛下这胎怀得十分辛苦,没有一日是安生的,白日里胸闷气短不思饮食,晚上失眠惊梦整夜难安,太医们轮流诊治,却都诊不出症结所在,无奈何只好请现任三清观观主的老神仙虚空道长开天眼一看。
虚空道长看过之后,大胆建议陛下让出皇位,寻一山清水秀之处静养安胎,如此方可保母子平安。
至于是什么原因,虚空道长死活不肯讲明,只说天机不可泄露,凡人知道太多没有益处。
虚空道长是世人公认的神仙,既然他说不可泄露,别人自然不敢刨根问底,只能或情愿或不情愿地接受这个说法。
李钰尤其不情愿,他心里很清楚,那个牛鼻子老道定是听从姐夫的授意在胡说八道,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分明就是他自个都想不出理由,不得不拿天机堵大家的嘴。
李钰不想让姐姐走,也不想做皇帝,他只想和亲人们朝夕相伴。
“姐姐姐夫不要丢下我,我不想一个人住在宫里,我想和你们在一起。”他拉着杜若宁江潋的手苦苦哀求,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杜若宁于心不忍,反握住他的手柔声哄劝:“姐姐不是要离开你,姐姐只是想以此为契机卸下肩上的重担,因为姐姐和姐夫这些年真的太累了,尤其是你姐夫,他辛苦操劳十几年,耗费了太多心神,难道你不想让他好好歇一歇吗?”
“我知道姐夫辛苦,可我不想和你们分开,我可以多做事,多为姐姐姐夫分忧,只求你们不要离开我。”李钰哽咽道。
“不是这样的钰儿,你要知道咱们并非普通人家,事关皇权,总是有许多规矩,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朝堂自然容不下两个王,姐姐如果继续留下,对你对我,对朝堂安稳都没有好处。
再者来说,姐姐不仅是自己,还是定国公唯一的女儿,姐姐感念他的大恩,不能更改姓氏,如果我们继续留下,将来孩子的姓氏都很难决断,所以,于公于私,你都要体谅姐姐的难处,帮姐姐挑起这副重担,你懂吗?”
李钰根本没考虑过这些东西,听杜若宁这么一讲,顿时为难起来。
江潋适时再劝:“你姐姐说得没错,我们离开只是权宜之计,等将来孩子出生,有了姓名,大周臣民也都接受了你这个皇帝,我们再回来与你团聚,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况且你姐姐现在有多辛苦,你也是知道的,生了孩子之后,又要管孩子,又要管我,还要管理朝堂,岂不更加辛苦,你难道不心疼她吗?”
李钰彻底沉默下来。
他隐隐觉得姐姐姐夫是在哄骗他,可是姐姐姐夫的话听起来又很有道理,让他没办法反驳。
最终,他只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