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炸开了锅。
“滚呐!!!谁让你抱鹤鹤的?!”
“他还亲!!我操!!!”
“为什么亲别人家的男朋友,礼义廉耻呢?!!”
“呜呜呜……鹤鹤,是老公对不起你!”
所有人踹椅子的踹椅子,跳脚的跳脚,又哭又闹,电影院吵成一锅粥。
系统:【请安静,不要毁坏公物。】
这种超大号标题直直贴在上空,发着莹莹的白光,连刷三遍后,情绪激动的他们才慢慢平静下来,愤愤不平地坐回原位。
他们要继续看!!
回蓝星后骂死这个神经病!
殊不知系统也在暗处咬着小手绢,眼眶红红地瞪着屏幕里的老祖。
死变态!神经病!
居然亲他的宿主!!
好气哦!!!
知道是扮演,可心底突然涌出来的怒火根本让统子想不了那么多,恶狠狠地在心底诅咒着老祖。
活该你死!给统子噶!
我的宿主啊!!
系统一边委委屈屈地叼着小手绢,一边用程序疯狂计算在场进出人数和各种需求,还一心多用剪辑视频以及和官方畅通联系。
忙成这样,他还在心底分神地谩骂那个占他宿主便宜的王八蛋。
…
圆月高悬,冷白的月光从窗口洒落,慢慢攀上床上沉睡的人的身体。
青年纤长的睫毛轻颤,睁开眼睛后,露出冷淡漠然的一双眼睛。
高一鹤起身靠在身后的床栏上,面色沉静,显出了寒意。
影子落在地面,寡独的影子和床上的身形重叠,压迫感让本来还悠闲倒挂在房梁上的鬼默默缩进了角落。
连千年厉鬼都睁开了眼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高一鹤。
“你怎么了?”他问。
高一鹤闭了闭眼,没说话。
此刻鬼怪纷纷闭嘴,面面相觑片刻,还是没敢像往常那样挑衅嘴欠,个个都跑到能躲的地方躲起来,不去触一看就心情不好的高一鹤的霉头。
过了很久,身体都在变得冰寒,高一鹤才缓缓道:“我睡了多久。”
千年厉鬼:“三个小时。”
青年抬头看向窗外,幽黑的窗外树影婆娑,月光洒下打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这可能是这个夜晚唯一的色彩。
高一鹤下床走到窗边,脚步声很轻,表情也很平静,看似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跟了高一鹤千年的厉鬼却直觉的感觉不对劲。
他也没说什么,没问为什么这么不同寻常,就只是和高一鹤一起抬头,看着空洞的黑夜和孤寂的月亮。
高一鹤眼神没有丝毫波动道:“我是谁?”
千年厉鬼疑惑道:“什么?”
青年冷淡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在怀疑自己。
“没什么。”他抬头,伸出手接住了光影,“只是在想我是谁。”
是鹤鸟还是老祖。
当初无忧无虑在高梢上梳理羽毛的仙鹤影子越来越淡,高一鹤身上老祖的影子越来越重。
不知不觉间,他在模仿老祖的同时也被同化,有时候看着自己的脸,都会下意识自己是老祖。
那个优雅纯粹的仙鹤不是他。
老祖死了,又没死。他把自己的灵魂狠狠刻进了高一鹤的灵魂,让原本纯净的灵魂被打上另一个人的烙印。
从此他再也不是自己。
高一鹤问:“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我,你会怎么样?”
千年厉鬼:“不怎么样,我也去不了哪里。”
两人的纠缠早在千年前就开始,再多的恨也被时间长河泯灭,早就分不开了。
天道不可能让一只千年厉鬼现世,如果他离开了高一鹤的庇佑,大概下一秒九转天雷就能劈灭他。
那可不是和高一鹤之间的小打小闹,一雷下去他基本就可以魂散大地了。
一人一鬼,就这么在世间苟活着,偶尔实在孤独了,再聊聊天,打打架,虽然一般都是他单纯的被天雷劈。
高一鹤勾了勾唇:“是啊,谁能离开谁。”
互看不顺眼的两人,居然最后成了关系最近的人,至少在无数次离别中,身边好歹跟了个千年厉鬼。
就连他平常收养的鬼怪,也有突然大彻大悟自己麻溜下地府投胎去。
也有的鬼心生执念,可几百年过去,那些带给他执念的人也早就化作黄土一杯,最后他们想投胎投不了,想活着又没意思,自己就找上高一鹤,期望来个解脱。
高一鹤用妖力幻化出一面镜子。
在黑夜的幕布背景下,他打量着自己的脸。
整体细腻柔和的五官,长眉冷目,清冷孤傲的气质,是很不好接近的长相。
“可惜了,我不是高一鹤。”青年轻轻叹出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高一鹤的脸,高一鹤的性格,高一鹤的行为处事,都不属于高一鹤,属于老祖。
他不是高一鹤,他是鹤鸟。
一个鹤妖。
捉了那么多鬼,看了那么多人间悲剧,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他还是那个在枝头整理羽毛的鹤鸟。
会在老祖冲它挥手微笑时,从高梢下飞下的鹤鸟。
那声温柔的轻哄仍在耳畔,岁月不朽不烂,仍然清晰依旧。
“鹤鸟,鹤鸟,我的鹤鸟。”
“——请让清风渡你而去,享受人间一切美好。”
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我于窗中窥伤鹤,恰如仰头见春台。
于是那所有美好的祝愿在指缝间流下,缓缓的,缓缓的,流向不知名的地底。
最终,那个无忧无虑的鹤鸟,还是在漫长的时间里腐烂了。
千年厉鬼不可置否:“你变化是挺大的。”
他确实觉得这人有些不太像高一鹤,可偏偏他就是。
以前刚下山那会儿,还不是这幅模样,天天跟着跳脱的小姑娘到处乱窜,钻狗洞被家丁追,耕种下地被蚂蟥吓得滚泥里,做饭做家务手忙脚乱。
被连倩茹嘲笑了好多次,说他怎么比自己还不靠谱。
不过后来他越活越靠谱,最后居然什么都学会了。
有时候厉鬼看着就会有点恍惚,觉得这个人越来越不像个人了,反而像一本书。
一本史记。
短短的几十行文字,就记录了一个人波澜壮阔的一生。或青史留名,或遗臭万年,只待世人评说。
或许这个人就是一本史记,他记录了太多的故事,每翻开一页,就是翻过一个人物,一个朝代,甚至一个时代的更迭。
高一鹤关上窗,把清凉的夜月关在外面:“我活的太久了。”
可不就是活的久吗?
厉鬼也觉得他和高一鹤活的可太久了,两人想活,活不出滋味;想死,又不甘心这么放弃。
都哽着一口气继续走,跟赌气一样,谁先放弃谁就输。
两人又开始沉默了,这一次谁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
厉鬼首先对这气氛感到不适应,实在是以前两人互相折磨才是常态,这算什么?
突如其来的互诉衷肠?
怎么这么恶心!
被恶心到的厉鬼又开始嘴叭叭,慷慨激昂道:“去做鬼吧,去做不被定义的鬼!”
喊什么他也不知道,反正是瞎喊的。
高一鹤:“……”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换个折磨方式,这鬼好像又飘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高一鹤调教高星的快乐时光。
小少年每天欲仙欲死,恨不能下一秒就赶紧死过去,不要再受这种折磨。
每天绕着山头跑,跑得脸色惨白,每当他慢一点,先生就跟鬼一样突然出现在前方,用那双冷中带煞的眼神盯着他。
因为跑的太累所以偷偷降速的高星:“……”
高星只好双目含泪,嘤嘤嘤地又开始摆动双腿。
他如果敢不把先生的警告当回事,他晚上绝对连做三天的噩梦。
各路鬼怪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他的尖叫和哭喊居然都能盖住鬼怪的哀嚎,让那些鬼啧啧称奇,觉得这小子就该学学唱戏。
比他们鬼还能哭,还能叫!
天生的好嗓子啊!
跑步只是一个开胃菜,高星彻底见识到了地狱长什么样,如果世界上有阎罗王,那张脸绝对是先生的脸。
多少次他晚上梦到先生,又哭着打着哆嗦的醒过来。
跑完步去砍柴做早饭,他现在已经会生火做饭了,就是不太好吃,还总会有失误
有一次把糖当盐放了之后,先生尝了一口就平静地放下碗筷,然后逼着高星把所有的菜吃完。
高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糖可以这么让人作呕。
吃到最后喉咙和口腔都开始痛,他还不敢反抗。
最后是丧心肝的鬼看不下去了,对高一鹤劝道:“行了行了,就是一个孩子。”
“咱都是人家祖宗的年纪了,何必呢?”
“你可真是心狠啊,一个没做过饭的小屁孩,不至于不至于。”
高一鹤丝毫不为所动:“做错了就该承担后果。”
那菜齁甜,吃得不是他们,劝的话也居然来的这么轻易。
高一鹤敢保证,但凡这些鬼有味觉,他逼着这些鬼吃一口饭菜,这会高星就被怒极的鬼怪给吸成人干了。
总归是看他倒霉,这才假惺惺地来这里劝他。
好不容易把饭菜吃完,高星又开始含着泪收拾碗筷,把家务捣腾妥当后才开始练武。
他手脚酸软无力,先生就会给他一杯水,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不到一刻钟他就生龙活虎,腰不疼腿不酸了,精神又开始饱满了。
高一鹤会马上给傻乐的高星一个大大的巴掌,把人从后院一路踢到前院。
被踢飞高星都碰不到自家先生的衣角,每天被揍得鼻青脸肿。
小孩实在是太凄凄惨惨,一群看戏的就会在暗地里偷偷议论:
“好惨哦,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是啊!太让人同情了!”
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开始仰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爽了啊!
怪不得高一鹤这么折磨他们,看别人受折磨可太开心了!
高一鹤一般在白天把人揍一顿后,把几乎丧失战斗力的高星扔到最混乱的街道,自己躲暗处看着他。
一般就是地痞流氓围上来要保护费,想敲诈勒索一下这个穿的体面的小屁孩。
好一点的是妓院赌场的打手,被突然扔出来的高星面碰面,最后打手们提棍就和高星打起来。
最好的是帮派斗争,子弹乱飞,砍刀乱挥,高星这里躲躲那里藏藏,最后被高一鹤踹出去直面风和火的洗礼。
高一鹤也不想这么手把手的教,奈何高星不是阿奴,阿奴自己就可以赤手空拳或者手拿枪支的到处找茬,每天打架不停,自身就可以在打人和被打中练习跑路和挨揍技巧。
高星性子太静,也太乖巧,不逼着点一般不会主动惹事。
等把死狗一样的高星拖回家的时候,高一鹤良心一动,发出了一点存在感,也不让人做饭了,自己就去厨房做了个简单的晚饭。
深受折磨的高星早就饥肠辘辘,大口大口地吞咽这些普通粗糙的饭菜,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高一鹤看着阿奴再现的吃相,额角有些跳。
他养了那么多孩子,每一个吃相都惨不忍睹,他也没有刻意引导,可还是在一个又一个孩子身上看到吃饭的相似影子。
吃得一个比一个丑。
高一鹤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去看让人糟心的高星,默默夹走自己面前的青菜。
吃完饭,青年就把人赶回了房间休息,自己挽起袖子四处擦洗。
洁白无暇的腕骨瘦削单薄,半个手臂匀称有力,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正轻巧地拿着一个抹布擦着桌子。
厉鬼面色怪异:“你把自己当他娘了?”
“……”
高一鹤顿在原地,居然就这么保持擦桌子的动作不变了。
千年厉鬼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寒意。
很明显他感觉的没错。
那双好看的手最终缓缓抚上了锦囊,默默打开了天雷,而且还是最重最狠的级别。
噼里啪啦——!!!
这下子,厉鬼连叫都叫不出来,被电的肢体飞舞,当场扭了一段高难度版秧歌。
左扭扭……
右扭扭……
一个旋转再扭扭……
小鬼们惊恐地互相捂住了对方的眼睛,以免千年大人清醒后恼羞成怒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高一鹤收回看戏的眼神,决定把这段记忆深深刻进脑子里,等以后有机会了,用妖力幻化出来播放给他看。
欠收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