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碎赶到网吧的时候,正值晚饭时间,网吧里此起彼伏地响着叫餐声,一会儿38桌客人要个蛋炒饭,一会儿250桌客人来一碗康师博香辣牛肉面,那位总是点水煮鱼不要鱼的客人今天换口味了,要了个港味烧腊煲仔饭。
红碎听了,觉得挺奇怪的,忍不住问道:“他今天不吃水煮鱼不要鱼了?”没记错的话,那位是一只来自天府之国四川的妖怪吧......
仝梧耸耸肩,撕下记菜单的纸条一弹,那纸条自己团成了一个球,飞走了。
看他露了这一手,红碎挑挑眉,表示没见过。
仝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有点脸红,羞涩道:“献丑了。”
说真的,他还有点不习惯从南冥殿回来以后的自己,虽然整体上没什么奇怪的感觉,吃喝拉撒睡还同以前一样,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他知道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就比如像刚才那样让纸条自己团成团飞出去,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实际却需要施术者有很高的掌控能力。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要以前的自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还得过个百来年。
但同时,他又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突然能做到这些,好像每天睡醒后都会突然做出一些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却又有点顺理成章、本该如此的感觉。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糟糕的情况,而且这些天,仝梧内心更过的是“这样也不错”的想法。
这种想法很危险,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到。
看着仝梧熟练地隔空从架子上拿下来一桶泡面,红碎侧了侧身,让他能泡面。
现在的仝梧对泡泡面这件事已经很熟悉了,他用自己略微尖利的指甲划开塑封膜,撕开封盖将料包都倒进去,然后浇上开水用叉子固定住封盖,把泡面往柜台上一放,轻巧地抬了抬食指,那桶泡面就自己往250号桌飞去。
等他忙完这些琐事,红碎才问他道:“昆仑镜碎片你随身带着吧?”
“带着。”仝梧回答的同时,摸了摸胸口,碎片正静静贴在他胸前。
“给我。”红碎说。
仝梧:“???”
“刚才师兄有急事离开昆仑山,临走前让我下山来找你,把昆仑镜碎片给收回来。”红碎解释道。
“收回?”仝梧不解,他记得闫景宸曾经说过,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将昆仑镜碎片解下来,怎么今天会突然要收回,“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红碎烦躁地甩了一下头发,“师兄他没说,只让我赶紧来取碎片。”
“哦......”
仝梧心想红碎也不至于骗自己,闫景宸更不会,再说这碎片本就是昆仑镜的一部分,现在昆仑派要收回也是理所当然,自己没什么理由扣着东西不放。但是网吧实在不是交出碎片的好地方,仝梧招呼谭鑫下来帮忙看一会儿网吧,自己则是随着红碎去了办事大厅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仝梧从衣领里扯出那根牵着碎片的绳子,刚要把取下来的碎片交到红碎手里,手上的碎片却突然光芒大盛,将两人刺得眼花,两人各自被激得后退几步,险些稳不住身形。
仝梧:“......”
红碎眼神一凛,对仝梧喊道:“快放手!”
“哦!”应声,将手中的碎片朝红碎抛去。
昆仑镜碎片仍然带着盛放的光芒,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漂亮如流星一般的抛物线,红碎抬手要接,手还没碰上,就被一股强大的寒气抵住,整条手臂像是被冻住了似的,不但不能动,而且还有沉沉往下坠的趋势。
“......”这什么情况?
碎片成功躲过了红碎的追捕,在她身边打了个旋,回头直冲着仝梧而去。
仝梧一看昆仑镜碎片来势汹汹,顿时内心草泥马呼啸着崩腾而过,后面跟着一群可爱的雅蠛蝶。
碎片直冲到仝梧面前,然后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缓缓往下落。
仝梧刚要伸出手去接,碎片却突然往后滑开,堪堪从他即将合拢的掌心逃出去。
仝梧抬头看看跟在自己身边若即若离的碎片,突然对红碎道:“你说,他是不是......不想离开我?”
与此同时,闫景宸正御着弱水剑急速而行,向着橙煔提供的坐标而去。
闫景宸心急着赶去师弟那儿,根本忘了要隐藏自己的身形,直到和一架航拍器擦肩而过,才想起来这回事。
“......”闫景宸头也不回,一道剑气将航拍器剁碎成渣渣,心里估摸着这东西能飞那么高,估计是很贵的那种。
虽然心里稍微有点愧疚,但是为了保住修真界的秘密,也只能牺牲一部分凡人的利益了。
橙煔传回昆仑派的密信里只提供了大致坐标,闫景宸知道他的意思——随时移动中没有固定坐标,人来了再联系。
这就是那么多年,师兄弟之间无需言明的默契。
此时,闫景宸已经远离城市上方,来到了相对人烟稀少的地域,他让弱水剑降低高度,同时掏出手机给橙煔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
“喂。”橙煔接起电话。
“你在哪里,我快到了。”闫景宸单刀直入。
“哦,我在......”
橙煔报了个方位,但是闫景宸却什么都没听清,电话里橙煔一步三卡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让闫景宸连个关键字都没听清,他忍不住朝着电话大吼道:“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我说......”橙煔又叽里咕噜地重复了一遍。
这次闫景宸总算抓住了几个关键字,但是信号真的太差了,他想再压低一些高度获取信号,可想到脚下毕竟不是人迹全无,想想还是作罢。挂了电话,闫景宸循着艰难捕捉到的那几个关键字,对目标区域开始了地毯式搜索。
索性橙煔还记得留下记号,没多久闫景宸就在一颗早已枯死的树上找到了一朵鲜红如火的花,这是橙煔独特的标记方式。
此时,弱水剑已经回到闫景宸的识海,他将一丝精纯的剑气凝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朵红花的花瓣,只见花瓣如火般跳了一下,刹那间绽放到极致后,朝着萧条的林子深处飞去,闫景宸立刻跟上。
一路上闫景宸被火花引导着,每次火花飞到一个地方停下,都会有另一朵花继续给他指路。
半小时后,给闫景宸带路的最后一朵火花灭了,闫景宸停下环视四周。
这里是一处没有太多人类活动痕迹的石林,周围怪石嶙峋,而且地势一路往高走。
闫景宸用神识探查了一下周围,发现没有人。
“这小子去哪了......”他嘀咕一声,掏出手机一看,没信号。
电话是没办法打了,闫景宸只好收起手机,一步步朝着石林的高出攀爬。
即使此刻身在荒山野地,闫景宸也不想用传音符,因为今天来这里事关昆仑派机密,传音符实在太没有保密性,是个修道的就能想办法偷听了去,比凡人的电话监听还撒比——这就是为什么闫景宸和昆仑派上下一干人喜欢用手机的原因,好歹电话也只被人类政府监听,就算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也只当是神经病在对话,根本不可能往怪力乱神那方面想,而修真界中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更不精通这种凡人的通讯方式。
好在橙煔没让师兄找太久,翻过石林的高地,闫景宸就见到远远有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看身形正是自己的师弟橙煔。
待闫景宸来到自己面前,橙煔才站起来,从嘴里拿出含着的棒棒糖,发出“啵”一声可笑的声音。
“师兄,你可算来了。”橙煔说着,手伸进口袋里摸索,“要吃棒棒糖吗?”
“不用了,说正事吧。”闫景宸打量了一眼快一年没见过的师弟,他穿着一身驴友标配的冲锋衣,颜色是鲜艳的橙色,脚下一个大背包,边上的石缝里插着一根登山杖。
橙煔面目纯良,冲师兄露出少年人一般憨厚的笑容,解释道:“驴友的身份比较好走访,这里是多民族聚居区,村民们比较提防警察之类的,反而对能让他们赚钱的驴友不太有警惕心。”末了还不忘问他:“怎么样,还不错吧?”
“挺好的。”闫景宸点点头。
橙煔没再说废话,让闫景宸站到自己身边往下看,闫景宸这才注意他俩站着的断崖下的林子里,隐约有房屋的痕迹。
“前些日子听闻这里有昆仑镜出现过的迹象,我就一路查了过来,昨天本来想进村的,结果被我捕捉到了昆仑镜的气息。”剩下的话不必他多说闫景宸也明白,一旦有昆仑镜的气息,橙煔便不会轻举妄动,而是要等他这个掌门大师兄来做决定。
“确定了是昆仑镜吗?”以前也碰上过有昆仑镜气息,却扑了个空的情况。
“八.九不离十,而且我已经找到光明正大进村的方法了。”说着,橙煔打开自己的驴友背包,开始翻东西。
事情还要从昨天说起......
本来前几个星期橙煔就查到了,这块与外界通讯有一定困难的多民族聚居区域里有昆仑镜出现过的消息,但此地民风彪悍,使得他不敢贸然闯入,而是做足了准备后将自己扮作驴友,从区域边缘一路慢慢走慢慢查,花了些时间才深入到这块区域的腹地。
越是往里走,遇到的人就越是封闭怪异,橙煔虽然有一身修为和高超的法术,却不敢在这里使出来,只能一点点问一点点查。
就在昨天,他在前一个村子打探到了脚下这片村落里发生过的一些怪事,和往常昆仑镜碎片出现时发生的异象对比,竟然毫无偏差。
于是橙煔赶紧写了封密信,加急送回门派,与此同时他自己背着行装,在这里监视了一夜。
其实原本他还试着将一丝神识注入到村子里,想去看个大概情形,可连着两次,神识都被挡在村外,无声无息地消融了。直到今天早上有穿制服的人进村,橙煔才又试着将自己的神识附到其中一人身上藏好,成功混进了村子里。
“两次都把我的神识挡在外面,要说这村子没古怪我也是不信,这村子几天前死了个人,据说发生了蹊跷事所以没下葬,今天早上那些穿制服的人就是来调查的。”说着,橙煔递给闫景宸一套证件,“早上想办法跟那些穿制服的套了个近乎,他们也没什么警觉心都说了,咱俩这就扮成验尸的法医进村吧!”
闫景宸:“......”
这到底是心有多大,才能对一个陌生驴友说这些,恐怕这里常发生死人事件,那些管事的都麻痹了,习以为常到懒得调查,随便走访一下弄个简陋的验尸报告就算完。
虽然挺让人不爽的,可不得不说,倒是为闫景宸他们混进村提供了便利。
师兄弟两人换了身看上去专业点的衣服,带上橙煔精心伪造的证件,两人进村了。
守村的村民知道上头要派法医来验尸,所以在看到橙煔和闫景宸两人后,没怎么犹豫就带他们去了村长家。
两人一路上被青年带着,享受了一路或好奇或警觉的目光。
要不是两人都非凡人,恐怕早就被这种诡异的气氛给吓得浑身不自在了。
来到村长家,带路的年轻人就走了,村长热情地招待他们,说了一大堆客气话,无非都是对他们这些城里读书人的敬仰和羡慕,还招呼老婆弄点吃的来招待客人。
闫景宸发现村长的态度还是比较坦荡的,他谢绝了村长的招待,冠冕堂皇道:“村长,我们今天来是为了工作,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点完成工作也好早点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说到最后居然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并且厚颜无耻地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就算没有孩子,他还有个老婆在热炕头上等着自己啊!
“是是是,读书人说的话就是有道理。”村长毫无章法地拍了顿马屁,刚起身要带他们去看那具发生怪事的尸体,就有个村民跑了进来,朝他嚷嚷土话。
村长一听,皱着眉头回了几句,转身朝闫景宸他们不好意思道:“两位不如再坐会儿,村里有点事我得去看看,用不了多久时间。”
“没事,您去吧,我们等着。”橙煔说。
村长走了,村长老婆便从后面出来,给他俩加了热茶却迟迟不离开,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
闫景宸:“大婶?”
“诶!”村长老婆应了一身,往门外瞧了两眼,才轻声问道:“你俩要去看老卢家那死人啊?”
“是啊,这就是我们来的目的嘛,怎么了?”
“哦,没什么。”村长老婆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
“大婶,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们说?”橙煔试探道。
村长老婆想了想,坐到先前她家汉子坐着的位置,轻声说:“老卢家那人死的可吓人了,你们俩去可得当心。”
“哦?”
“我家娃子那天晚上去给他守灵了,回来吓得魂都掉了哟!”村长老婆把话音拖得老长,像在哭似的,“他说那死人半夜路突然坐起来,嘴巴张的老大,嘴里在发光!”
闫景宸和橙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