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听到水声，悠悠转醒，迷糊了一阵，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眼前是熟悉的绯色床帐，应是崔渊抱他进来的。
身边没有人，床铺整整齐齐，房中烛光幽暗，崔渊去哪儿了？他翻了个身起来，往浴房方向看去，纱幔被放了下来，里面浴池里隐隐绰绰有个背影。
崔渊在里面洗澡？
这个认知让顾梦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睡意瞬间全无了。
崔渊穿着寝衣从浴房出来，看到顾梦坐在床沿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知道没人靠近过浴房，疑惑地问：“怎么坐着？”
顾梦抠着手指局促道：“我骑了一天马，身上脏，要不还是去洗洗吧？”
崔渊闻言明白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好，换我的衣服可以吗？”
“可、可以。”顾梦迫不及待地起身往浴房走去。
刚走到浴房门口，却听崔渊喊道：“等一下。”
“啊？怎么了？”顾梦条件反射回头，看到崔渊戏谑的眼神，给自己整成了个大红脸，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崔渊本来想逗逗他，看他窘迫的样子，好心饶过了他，扬了扬手上的衣服道：“不把衣服拿进去？”
顾梦这才发现自己差点犯了大乌龙，如果不拿衣服进去，要么穿旧衣服出来，那就白洗了，要么就……画美太美他不敢想。
他连声道谢，过去拿了衣服跑进浴房。看到地面有湿痕，水虽然清澈，但应是崔渊刚刚用过的，他不由又红了脸。不过这么大一个池子，足够三五人同时洗澡，就当泡同一个温泉池了吧。
崔渊看他进去，眼神中露出几分纠结。
顾梦一身清爽地出了浴房，穿的是去年夏天穿过那件玄衣，湿漉漉的头发用一块布巾包裹着，暖阁里面温度高，估计很快就能干了。
房间里很暗，只留了床头一个烛台，崔渊靠坐在床上，随意翻着一本书。
顾梦不好意思直接爬上床，坐到一边的凳子上擦头发。
崔渊看了顾梦一会儿，放下书下床走到他背后，想接过那布巾动手给他擦，却见那布巾已经湿透了，再擦也无益。
她取下布巾，俯身搂住顾梦的脖子笑问：“磨蹭什么？”
顾梦有点慌，随便扯了个话题：“你……你说说那个表妹的事呗。”
崔渊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下：“好，外面冷，去床上说。”
顾梦浑身发热，紧张得结巴：“我、我不冷。”
崔渊逗够了，放开手走到顾梦面前坐下，认真道：“我早就知道自己娶不了她，所以帮她找了门好亲事，嫁出去了。”
“六年前，你才十五岁吧，怎么就知道娶不了？你有喜欢的人了？”顾梦好奇，试探着问。
没想到崔渊真的点头道：“嗯，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娶不了她。”
顾梦心中的小山雀开始叽叽喳喳地欢叫，每一句都是：“他肯定那时候就喜欢你！”
他按耐住心中的欣喜，羞涩地进一步试探：“那人很好吧，你娘也同意了？”
“确实很好，很美，还救过我的命。”崔渊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来。
顾梦心里的小山雀一下子被大雨淋了个透，蔫头巴脑地哼哼唧唧，他既不美，也没救过崔渊的命，他那时候原来另有喜欢的人……
在顾梦酸得面目全非前，崔渊话锋一转：“不过我娘不会同意，他是个男子。”
小山雀又被浇了一大瓢冰水，完全成了落汤鸡，原来他老早就喜欢男人了，自己不是他的第一个。
顾梦脸上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语气酸过老坛酸菜：“哦……所以是因为你娘不同意，所以没能在一起？”
崔渊摇头，牵起顾梦的手把玩：“不是。”
顾梦心里堵得慌，不想再猜测自己喜欢的人以前的感情经历，抽回手气鼓鼓道：“我困了，先睡了。”
崔渊见他生气了，忍不住笑了：“吃醋了？”
“没有，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顾梦抵死不认。
“那怎么不问了？”
“我……你和别人的事，我不想知道。”顾梦说完就想起身。
崔渊按住他的肩道：“不是问这个，你怎么不问问我的伤？”
顾梦刚才老陈醋吃上头，确实忘了这事，此时听崔渊提到伤，心又软了，握住他的手道：“你伤在哪儿了？”
崔渊趁机反握住，语气中竟有些撒娇意味：“浑身都伤了，你摸摸。”
说着拉着顾梦的手按在自己胸前。
顾梦先是羞涩，然后有些疑惑，崔渊身上也没什么肉，怎么胸口还有点软软的。
不过他还没主动去摸过别人，羞耻心盖过了那点异样，他想收回手，崔渊却不肯放，双眼盯着他的反应，拉着他的手往下游移。
顾梦羞得满脸通红，却也抵挡不了来自恋人的天然吸引，脸别扭地别开，手倒是很诚实。
丝绸寝衣单薄贴身，顾梦能隐约感觉到包裹在里面的身体肌理，腹部线条流畅，柔韧有弹性，手感极好。
当手指滑到双腿间的隐秘位置时，他简直想立即逃走，但手里的触感让他顿住了。
咦？怎么没有？
他惊讶地回头去看崔渊，见他眼中满是忐忑，脑中灵光乍现，双眼一热，鼻子一酸，差点心疼得哭出来。他极力忍住了，抬手安抚地抚摸崔渊披散的长发，斟酌用词，带着哭腔小心地问：“你的伤处是在这里？”
崔渊闻言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他居然想到那里去了。顾梦太可爱了，让人总是忍不住想逗逗，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作出黯然之态问道：“你介意吗？”
她的反应看在顾梦眼里，就是崔渊因为身残而伤心自卑。这种事搁谁身上都是灭顶之灾，他心里没有什么嫌弃，只有满满地疼惜，抱住崔渊安抚道：“没事，我不介意的，这只是个意外，你也不要在意，在我眼里，你什么样都很好。”
在崔渊看不到的地方，他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崔渊自认不容易被感动，此时平静心湖也荡起涟漪，让她包裹在淡然外表下的那颗锋利的心柔软起来。
感受到肩头的温热濡湿，她有些心虚，刚才逗得开心，要是现在说了实话，他会不会生气？
她干脆反手抱住顾梦，抱得紧紧的，才开口解释：“你不介意我很开心，不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