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的态度很恭敬,“这军中人人都称你为神医,在下很想向你讨教讨教。”
“周兄过奖了,我不过是瞎猫抓到了死老鼠,不足挂齿。”柳曼槐连连摇头,“你是世子的郎中,兄弟我怎么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陈医官不要自谦,在下是存心要找你讨教的。”周文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世子的病……”
“周兄,不如去我的营帐吧,兄弟请你喝酒!”柳曼槐说着,拍拍周文的肩膀,颇为豪气地一挥手,“走!”
两人身后,欧阳英睿站在自己营帐门口,远远看着两人,眸光微闪,脸上情绪不明。
“陈老弟,昨日你为世子施过针,我也无需隐瞒。世子寒症发作,因忙着赶路,无法煎药。而你居然用银针为他压住了寒症,让我震撼。不知你能不能把施针的方法教给我?世子这病一旦发作,那疼难以形容。在下实在不忍见他受苦。”周文很直接。
“周兄,你平素给世子服的药可能治本?在下这套针法,其实只能治标,只能在寒症发作时替他缓解疼痛,却治不了寒症本身。”柳曼槐眉目昏暗深沉,眼底的情绪掩藏得极深。
“陈老弟,实不相瞒,世子的寒症在下也是束手无策,在下是按府上前一任郎中留下的药方来为世子煎药的,这药似乎也无法根治他的病。如今到了边关,不知会在这里滞留多久,故而在下才想着向你学学施针的手法,万一以后药材没了,便也能用这法子替世子压制疼痛。”周文并未隐瞒。
“你可会武功?”柳曼槐抬眼看看周文。
“不会。”周文摇头。
“这……”柳曼槐愣了一下,“周兄,实不相瞒,我这套针法需要内力,你也知道,银针刺下,必须分毫不差,多一分则过,少一分不达。你若不会武功,学了也是没用的。”
“太可惜了!”周文皱了皱眉,“早知如此,当年我也该习武的。”
“不如,我将这针法教给世子的亲卫吧,他们一定是会武功的。”柳曼槐一拍脑袋。
“如此甚好!”周文大喜,径直去向欧阳英睿禀报。
“将针法教给爷的亲卫?!”欧阳英睿看着周文,放下手里的书,眸光幽深,时明时暗。
“世子,在下觉得这样很好,难得那陈医官毫无保留……”
“谁让你去找他的?”欧阳英睿截断周文的话,声音冷了几度,“爷的规矩你不懂?爷的事情岂可以随便对外人说?”
“在下知错!”周文猛然醒悟,当即跪了下来,“请爷责罚!”
“念在你一番好意,爷饶你一次,下不为例,你先下去吧!”欧阳英睿挥挥手,心里无比烦闷。丫头,你宁愿教人如何施针,也不愿回到我身边,是么?
柳曼槐等到天黑,周文也没再出现。她心中纳闷,直到深夜都难以入眠。
次日一早,柳曼槐一醒来便听得外面一阵喧哗,有人在喊,“不好了,云小公爷和南风夫人出事了!”
柳曼槐一个激灵,翻身跳下床,掬了水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手忙脚乱地簪起头发,抓起外衫往身上一套,冲出营帐。
外面乱哄哄的,不少人都涌了出来。欧阳元郎和卫雁鸣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面前跪着几个浑身是伤的士兵,正低声禀报着什么。那跪在中间的,便是当初进军营时和柳曼槐不打不相识的马赟。
柳曼槐一边系盘扣,一边挤上前去,不少士兵看到她,都主动让出路来。
这时有人在喊,“世子来了”,随即,柳曼槐只觉得一道眼光扫了过来,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有一丝冷意。
她抬眼一看,欧阳英睿一身月色长衫,缓步而来。晨曦中,他周身气度清贵非凡,看上去宛如天神,竟比晨曦更加耀眼。
众人纷纷让路,视线紧紧跟随。
“出什么事了?尔等这般,岂不是自乱阵脚?!”欧阳英睿看了众人一眼,声音不高不低,却自带威严。
柳曼槐赶紧扣好最后一颗盘扣,缩了缩脖子,提了提裤子,吸了吸鼻子,往司空玉泽身边一站,瞥了一眼紧抿唇角的欧阳元郎,暗暗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世子,雪儿她,她出事了!”卫雁鸣语音带着几分压抑,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她,她和云小公爷中了埋伏,粮草被劫,人也被擒,三千士兵几乎全部阵亡……”
卫雁鸣话音落地,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全部抬眼看着欧阳英睿,眼神极其复杂。
“华池,取爷的铠甲来!”欧阳英睿勾唇一笑,“一大早的,就要爷舒活筋骨,还有点不习惯了。”
华池转身跑开,欧阳英睿又喊,“华藏,传爷的命令,精兵营全体将士,一盏茶的时间里整装待发!战马准备!”
“是,爷!”随着华藏转身,人群中不少精兵营的士兵也跑着回营帐穿铠甲去了。
柳曼槐身旁的司空玉泽跑得比谁都快,看得出,要和他崇拜的欧阳英睿一起杀敌,他不是一般的兴奋。
已经穿上铠甲的华池捧着一套银色的铠甲上前,当众替欧阳英睿披上。
“说!袭击你们的落军有多少人?谁带的兵?袭击地点?出事时间?”欧阳元郎立于原地,伸开双臂,一边任华池整理,一边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士兵。
马赟等人你一言我一语,柳曼槐倒也听了个明白。
昨夜云梨落和卫汐雪子时从军营出发,带着三千士兵赶往接应军粮,四更天的时候抵达黑水崖,远远便看见押粮的队伍休息了一夜后正在拔营,准备赶路。
云梨落派人前去,确认无误后,放心地带着卫汐雪上前交接。没想到他们靠近后,那边的人突然翻脸,将两人及带去的士兵围在中间,一场厮杀在黎明时分惨烈拉开序幕。
对方带兵的便是蒙亚图。云梨落和卫汐雪拼尽全力,也不敌,被其刺成重伤,双双被擒。
士兵们当时正准备接手粮车,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不少人连武器都没抽出来就被灭了,死伤惨重。马赟等人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赶回来报信。
“爷,精兵营集合完毕!战马准备完毕!”马赟他们的话刚说完,一身铠甲的华藏上前禀告。
“即刻出发,全速赶往椿木崖!”欧阳英睿一翻身上了马,冷如碎玉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皇叔,你的腿……”看得出,欧阳元郎满脸震惊。
不过是聊聊数语,欧阳英睿就能迅速判断出情况,还能反应出要前往何处拦截,可见他对西凉山的熟悉程度,边关全景早已了然于心,根本无需沙盘。
可是,他有伤在身,能应对蒙亚图么?
“世子……”卫雁鸣眼圈一红,心中无尽悔恨,昨日为何不劝阻?
“元郎,三军不可无帅,你和卫将军留守大营,爷且去会会那蒙亚图!”欧阳英睿的视线迅速扫过欧阳元郎和卫雁鸣,也扫过柳曼槐,双腿一夹,打马而去。
黑色骏马上,银色铠甲的他,虽然只是疾驰而去的背影,也如一道闪电直插晨曦,让人无比震撼。
“陈医官,这几个人?”柳曼槐正望着欧阳英睿消失的方向发呆,旁边有人指着马赟等人唤她,一下将她的心神拉了回来。
“来,来,来,大家搭把手,把这几个兄弟扶进伤兵营去!”柳曼槐对王医官做了个手势,自己率先上前将马赟扶起。
“陈老弟,看来当初那话真的没说对,这下真的要你照顾了!”马赟靠在柳曼槐身上,苦笑了一下。
“马大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放心,要不了半月,你就生龙活虎了。”柳曼槐扶着他向前走。
“我是捡了条命,可是,顾三、李武和朱漆他们却都没了。”马赟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们四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流浪,来军营那天,顾三说我们是边城四杰,可现在,却只剩了我一人……”
“世子会为他们报仇的。他们是离国的好男儿,死得其所!”柳曼槐拍拍马赟的手,“他们走了,你还有我们这些兄弟!”
“陈老弟说得对,他们是我的骄傲!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这个兄弟!”马赟用力点点头。
一行人进到伤兵营,柳曼槐和王医官迅速为他们处理伤口。但柳曼槐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总觉得哪里不对。
忙完手里的事情,柳曼槐转身就往外面走,一个人从外走进来,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殿下!”看清来人,柳曼槐站定身子,欲言又止。
“陈医官,本王正要找你。”欧阳元郎带着她走了出去。
“殿下找陈珂有什么事么?”两人走到一僻静处停下脚步。
“陈珂,你不仅与蒙亚图交过手,还刚给皇叔诊治了他的腿伤,你最清楚他的情况,你如实告诉本王,皇叔此番前去,能应付得了蒙亚图么?”欧阳元郎直视着柳曼槐。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