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些工匠,张承还是知道的,不过一想到卫匡国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问题,出于一种天生的警惕心,张承说道:
“先生不知,我军中一向唯才是举,且军规规定:吃自己的饭,流自己的汗,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汉。
我观察日久,那些工匠都是一些奸滑投机之辈,如此也就罢了,关键是不务正业,平日里庸庸碌碌,是以让他们去深入一下基层,明白这军规的寓意,让他们也知道,自己口中的粮食多么来之不易。”
卫匡国也不负他在大明这么久的居住时间和读书认字,并没有气恼,而是风度翩翩地拱了拱手,平静地说道:“将军能够说出如此的话来,定然是令行禁止的。倒是我曾听闻,大明开化,四方来夷;浩荡开志,八面风俗。大明之士,在天子,则死国门;在储君,则死社稷;在卿相,则死道义;在都府,则死其土;在百里,则死先学;在百姓,则死华夏。【注1】有四宾来服,则大明兴;有八方贺,则大明昌。如今我仰慕大明芳华,慕圣人之礼而持弟子之礼拜大明,乃是助大明繁荣昌盛,岂能为此微微之事而至大明微颓?”
张承心里明白,这天子说的是崇祯皇帝,储君说的是太子朱慈烺,卿相说的是内阁阁臣,都府说的是三司、指挥使和都督府,百里指的是县城。
不过这样就让张承心里面就更加疑惑:不过就是几个工匠罢了,如何能够与你如此上心?还要把大明的天家、官员和百姓都说进去?当即说道:“奖惩有度,故有威严。如今他们犯了错误,我却不惩罚他们,那么我军中的将士会如何想?”
卫匡国听到这话,即使是心里面再不爽,也只能说道:“将军治军有方,严于律己,我等佩服。”
“先生过谦了。”张承说道。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是张承深深地防备他们。毕竟在原时空那一段历史中,这些传教士实在是让张承感觉到恶心。
比如说康麻子时期的间谍传教士南怀仁,他勾结伊凡四世时期的莫斯科公国,利用清廷对拉丁语的不熟悉,直接出卖当时清廷在远东的利益,外兴安岭、西伯利亚等远东一大片的国土直接葬送!
不仅如此,南怀仁还利用康麻子对汉人天生的不信任,疯狂打压中国的军工业,天才发明家戴梓直接被陷害,四十多岁流放辽东,七十多岁才被雍正赦免,那时候的戴梓已经错过了人生的最好年华,心灰意冷的戴梓最后终于在风雪交加的辽东天地下,孤独地死了,他用风雪结束了他坎坷的风雪苍茫的一生。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传教士,张承了解不多。张承知道的只有同徐光启互为好友的利玛窦,还有一个汤若望。而根据张承所知道的,所谓的传教士,并不是传教,而是让人信奉基督教。
一边的约翰不明所以,笑着说道:“亲爱的张,我感谢你来到这里看望我,我也感到非常高兴,现在我需要知道的是,你在潮州那边过的如何了?”
张承感觉到了一股温暖,他也知道约翰对自己很信任,于是说道:“有劳兄弟挂怀,我在潮州已经无碍,三位相公更是鼎力支持,已经在潮州获得升迁。”
然后看着约翰的脸,非常真诚地说道:“约翰,我那边的欧罗巴工匠对我大明并不太熟悉,而且我任命的长官对他们的约束力并不是特别好,时常有一些摩擦产生,如果约翰方便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去管理一下他们。”
约翰对于张承现在说的话非常感激,不过想到自己这边还有很多的事情,就对着张承说道:“我的朋友,实在是不方便,我这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有完成,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自然是可以答应的。”一边默不作声的卫匡国突然说道。
“卫先生!!”约翰突然叫了起来,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能够同张承一起出去,心里面高兴而叫;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可能受到了卫匡国的猜忌而叫——可能是自己和这位参将走得进了一些罢!
“卫先生,此事是断断不可的,潮州虽好,可是这广州才是我们的根!”
“圣人言:君子成人之美,我看你同这位参将交好,也是知道你心向往之,如今之事,已经算得上明白,你也是要在大明国常驻的,去外面熟悉一些也是好的。”
张承很快就听见了这里面的意思,无非就是防备了自己,看似给了约翰情谊,实际上却在离间以及同约翰的关系,心下对这个卫匡国也是没有了一些好感,于是说道:“这件事情还是需要约翰自己来决定的。我们应当需要去尊重约翰自己的意见,不是么?我听闻,真主给了每一个人思考的能力,约翰作为主的信徒,也是需要自己去决定自己的事情,而非要去让别人置喙,如此可好?”
卫匡国心下冰凉一片,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张承什么读不懂,不曾想这张承居然懂基督教教义,心里面很震惊,但是嘴上说道:“如此当然好。”
最终约翰还是没有留下,张承对此表示很遗憾,当然了,卫匡国肯定也是遗憾的,他的计划还没有着手进行就已经破产。与此同时,张承还向约翰询问了一些关于火器的东西。约翰已经对以及拒绝张承的好意感到一阵的愧疚,对于这样的问题自然是无不应允,甚至怕张承心里面还不痛快,连忙从广州那边又送去了一些火炮手。
这些火炮手很早之前就来到大明的。本来的人数应该比较多,但是当时天启朝徐光启当内阁次辅的时候,从广东这边调了很多名红夷铁炮的炮手前往辽东,袁嘟嘟打赢宁锦之战,徐光启调去的十一门火炮功不可没。
后来徐光启受崇祯皇帝之命仿制红夷炮,就把一些工匠调到了辽东,随着后来孔有德祸乱山东,杀害无数百姓之后,毅然决然坚定地叛国投降,给满清送去了他们最需要的火炮,满清奴酋皇台吉欢天喜地,这直接让满清的技术跨越了两个时代,追平了大明的火器水平;后来“勇冠三军、孝闻九边”的吴三桂叛国,辽东仅剩的工匠也尽数落入满清手中。
如今这些剩下的人手送给了张承,张承非常高兴,同约翰狠狠地喝了一顿美酒,同时张承还把后世的那种烧烤摆出来,同约翰一边喝一边吹牛逼,张承感觉到,自己同约翰的友谊似乎更加深厚了。
张承和约翰吃饱喝足之后就各自回去了,剩下的事情还是在桑浦山。张承一回到桑浦山,就有人送来一封用黄花梨做的匣子。
这个是张承发展的类似于锦衣卫的组织,张承也发现了,现在自己对于这种地下组织的组织有心无力,现在依靠凤翔楼来进行军扩张有一些满了,不过这件事情在之后就会进行下去。
张承看着眼下的事情,有一阵的头痛,这是关于湖广方面的消息。现在张承的凤翔楼已经扩张到了湖广,但是张承的想法是,不仅仅是在整个明廷控制区需要有这种的特务机构,在满清的控制区更需要这样的。张承原本的计划是利用政治、经济、军事进行打击满清,现在的情况就是满清兵力强劲兵锋正盛,加上收拢了明朝一些投降的官兵,攻城不足的劣势也被消弭,政治上也不可能有什么特别的进取,只能够进行一些经济战,还有地下情报机构,通过这样的情况去逐渐知己知彼,才能够进行一步一步的谋划。
张承放下手中的信,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如今湖广的局势怎么样了,不过想来应该是节节败退了,满清相比于岭南,萧显然更加重视湖广,毕竟这里是天下粮仓,拿下了湖广,军心能够更加稳定,至于粮食,只要发扬他们背信弃义的传统,肯定是有的。
思考了一阵子,张承还是放下了,看着窗外,风静静地吹着,树影横斜,几片飘零的黄叶无力地随风轻去。张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心里面想着什么。
桑浦山现在经过张承的统一规划,显得非常整齐干净,路上也都有一些人影,或是一些人来到这里进行贩卖,不过大多数是一些军户的家人,张承也没有去管理他们,这毕竟能够兴盛桑浦山。
现在作为军队的驻地,在张承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经历了非常重大的变化,原本比较荒芜的桑浦山已经没有什么比较空闲的地方了,辅兵们在外面不停地巡查,确保这里的治安,小摊小贩也恪守市场条例,没有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
桑浦山的匠户营经过改编,分成了两个部分,生产兵器的占据了比较大的比重,新带来的的火炮匠单独成立一营,规张承直接管辖。
民用的匠户营那边琢磨出了一个新东西,叫做砂浆。这玩意已经铺满了整个桑浦山的军营,甚至外面的区域也进行了一些铺设——这个是那些尝到了甜头的小商户集资购买的,不过并不是把钱直接给了匠户营,而是给了钱粮官,通过钱粮官然后截取一部分利润,最后通过计算来进行奖励,这样的好处就是把他们的生意同积极性挂钩,这样能够提高他们的生产积极性。
却说,这些造桥修路的工匠都是在这边有一定名声的,因为当时桑浦山军营刚刚进行建设的时候就雇佣了很多的工匠而且给的工钱也比较多,便留心了这里,随后更有大规模的建设项目,这军营也是如约付钱,而且还是一样的银钱,这让他们更加留心,久而久之就居住在了这里。
新的路面就是通过张承的提示进行建造的,这条道路用砾石为基础,上面铺设碎石头和砂浆为路面。因为是在之前的路面上进行的建造的,导致整个路面高出地面三尺,两侧还有条石进行巩固,一些地方还栽种了一些当地的树种。
这样的设计是来自于江南和北京的样式,那些景观树是张承参照后世路面的布局方法来的,整齐的景观树正好契合军队的纪律性,张承也就拿了过来。
早在唐宋之前,民间就用石灰石、黏土、砂子搅拌出砂浆作为砖石黏合剂。
不过华夏传统更偏向于土木结构的住宅,所以砖石一般用在城墙、堤坝和墓穴之中。
而城墙用的砂浆有更高规格的配置:糯米汁配石灰。南京城墙就是这样修筑的,在抗战中倭寇的迫击炮都敲不开。然而成本也是极其昂贵的,不可能拿来铺路。
泰西的土水泥源自古埃及人。
他们最早也是用尼罗河的河泥修筑建筑,在干燥炎热的沙漠十分管用。在公元前三千年到二千年,古埃及人开始煅烧石膏作为建筑黏合剂,并用于金字塔的修建。
再往后的古希腊人不烧石膏,而是烧制石灰石,得到石灰,用以作为建筑中的凝胶材料。
古罗马人吞并了希腊之后,继承了希腊人使用石灰的传统,在石灰中掺入了砂子和磨细的火山灰,最终得到了“罗马砂浆”。
中国没有火山,没法复制罗马砂浆的配方。不过山东是个盛产石膏的地方,用石膏代替火山灰。民间水泥配方,充分煅烧磨细,便取得了这种新型的水硬性材料,虽然名为砂浆,实际效果却也与水泥无甚太大差别。
只是在没有确定配方之前,砂浆的质量并不稳定。好在现在的道路而言暂时还不需要考虑工程质量问题。只要能够让足够多的马车快速通过就行了。
当一辆辆炮车在双马的拉动下,疾驰在平整坚硬的道路上时,先进道路带来的战略优势,明白无误地展现在了世人眼中。
“这树应该是樟树罢!”一个路过的小商贩说道。
“的确是,不过这种树出现在江西、湖广倒是多,这岭南还是比较少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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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个歉:之前说宋应升在家赋闲并不准确,崇祯八年,宋应升任广东肇庆府恩平县令,到崇祯十七年,就任广州知府,前文已经做了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