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一行人行走在山间小路上。
兰溪县城的惨状,让这些原本踌躇满志,意欲打出一番新天地的有志之士们,认识到现实的残酷性。
反动朝廷的实力太过强大,昏君的爪牙各个酷虐。愿意跟随圣公,奉天意改天换地的人,遭受了重大挫折。
许多人在心里滴咕着,圣公是不是天选之人?怎么事实跟神迹里预示的完全不一样呢?
方腊也隐约看出这些人的心思,心中苦闷不已。不过他毕竟是一代枭雄,发现事不可为,立即有了决断。
“药师、琉璃,时势如此,你二人有什么建言?”
行进中间的歇息时间,方腊找来两位非常信任的心腹,三人坐在一旁,私下密谈。
“圣公,吾等愿为圣公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圣公一声令下,我等绝不迟疑。”
“那你们先行去帮源洞,帮我整顿兵甲,准备决战!”
“但凭圣公吩咐,我们即刻出发。”
方腊看到两人斩钉截铁的神情,心里恍忽了一下。或许这两人,虽然不是老兄弟,只是数年前加入的,但是想必还是能靠得住吧。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方腊心头转了一圈,就被他自己打消了。
生死攸关,容不得他有半点马虎。
方腊露出非常欣慰的神情,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没有让我失望。‘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而今我们小小地遇挫,就有人叫苦连天,心生退意。你二人却无怨无悔,勇于担当。不愧是本公的赤诚之臣。”
“谢圣公褒奖。吾等空怀才略壮志,却飘零半生,只恨未遇明主。上苍开眼,使得我兄弟二人遇到了圣公。君臣相得,才识得施,壮志得酬。我等愿为圣公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好!好!好!”方腊连说了三声好,显得格外激动,“有你兄弟二人,本公定能大业可成。即如此,我就把青溪峒的事宜,托付与两位。”
“愿为圣公效犬马之劳。”
一番难知真假的知心话说完,一行人继续赶路。急忙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某处,又停了下来,方腊跟另外几位心腹说起知心话来。
被托付青溪峒事宜的那两人,方药师和丁琉璃,坐在僻静偏远处,窃窃私语。
“方腊还是不信任我俩。”
“那是自然的。我俩七年前才入伙,他大部分心腹最少都是跟随十几二十年,有的是他的族人,有的跟随了三四代人,我们怎么比?能被托付青溪峒,已经十分不错了。那也是他暗中留下的退路之一。”
“我担心是推我俩出去当替死鬼。”
“呵呵,到最后不一定谁是替死鬼。”
“你说,方腊最后留在身边的会是谁?”
“估计是方天宝。”
丁琉璃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嗯,可能性很大。方天宝是他的亲侄儿,血脉相连。方腊的长子病逝,次子方毫又年幼,难以担事。方天宝就是他唯一可以大用的血亲了。”
“血亲?不一定亲吧。方天宝我们下过功夫,此人自视甚高,一直觉得自己是‘太子’。自私自利又贪婪暴虐。现在在方腊面前装得赤胆忠心,真要是遇到为难,那就不好说了。”
“哥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方天宝跟着方腊去帮源洞,不见得是坏事。”
“没错。帮源洞的信息,我们已经传了出去,想必前指早就有了安排。我们还是继续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按照指令,继续潜伏。”
商量好后,两人继续跟着大队人马前行。
在某一处山坳,渡过新安江,大队人马便分开了,一队去了建德方向,带领聚集在那边的教徒,凭据天险,继续负隅顽抗。
一队去了青溪县城,准备公开亮出旗号,号召各地信徒起事响应。官兵这次来得太突然了,散布在各州县的香主和信徒们,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与总坛切断联系。
现在到了危急时刻,必须亮出旗号,让散在四方的信徒知道信息,及时站出来,举起义旗,为总坛分忧解难,然后汇集在一起,合兵一处,击败外强中干的官兵。
占领青溪县城,打出旗号,就是最好的信号。再派遣人手四处传播檄文,或者顺江飘下木牌号令,定能在两浙掀起轩然大波,汇聚起一股势不可挡的巨潮。
被方腊一番康慨激昂的言语,激得嗷嗷直叫,恨不得与官兵万恶势力同归于尽的香主和信徒们,抱着必胜的心态,直奔建德和青溪县城。
看着这些人在山林间若隐若现,方药师和丁琉璃对视一眼,心里感叹不已。方腊真是一代枭雄,寥寥几句话就把这些人哄弄地甘愿出生入死。
再看着方腊一行人的背影,在其中看到方天宝的样子,一身制式铠甲,背弓持刀,紧跟在叔父身边,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这一身甲穿着可不轻,人家上战场前才全部披上,你个憨憨现在就穿戴上,还有几十里山路要赶。知道你天生神力,可是这样走两天,你就算真是六丁甲士下凡,也得废。
懒得管他,说不定人家是特意如此,好向叔父展示自己的愚忠赤诚。
方药师和丁琉璃对视一眼,转身带着自己的部属,向青溪峒转去。
兰溪县城战事已经过去两天,韩世忠、吴玠两人隐约听到什么动静,只是浙西群山耸立,对声音的传播会有一种天然的阻隔。两人听到的声音,不知是真的,还是心理作用。
不过夜里可以看到兰溪方向映出微红色,好像是有火光在黑幕里跳动。
“兰溪县城肯定动手了!五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此时的吴玠,才二十周岁,最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跃跃欲试地对韩世忠说道。
“鱼还没入网,急什么?”
“作战局的那群参谋,怎么就断定,方腊事急就会跑到这里来的?”
“你这问话,问了不下十遍了。我解释得都烦了,前指作战局的参谋根据足够多的情报,再加上对方腊这个人性格和往日行事的习惯风格,才做出这番判断的。除了我们这支奇兵,青溪峒那边应该也伏一支。”
韩世忠解释道:“事急之下,方腊往这两处跑得机会最大。如果他不往这两处跑,那他就会被四面紧逼的大军团团围住,就是坛子里的那只王八,更加跑不掉。作战处各方面都想好了,然后推演出这么一个万全的方案来。”
吴玠有些泄气:“驴日的,这些参谋成了棋手,我们成了棋子,怎么落子,由不得我们了。”
“你个撮鸟,尽说没志气的话。参谋再厉害,也不能料事如神。具体的战事,还得我们来打。打好打坏,全在我们的努力。”
“团长叫两位长官。”有传令兵打断两人的话。
“什么事?”
“侦察连送来急报,东南方向的山路上,来了一群人。行色匆匆,看样子像是方腊一伙。”
韩世忠和吴玠一下子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