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似看了一圈聚精会神的众将,嘴里停了一下,喝了几口热水,但眼睛又盯着挂在屏风架上的地图。
蒙古人靠着杀戮和稀烂的管理举措,金帐汗国都能维持两三百年,最后才被罗斯人逆袭成功。
罗斯人又花了两三百年时间向东反击,建立了俄罗斯帝国。
大宋有完善治理手段,有四旗同化制度,还有深厚悠远的文明做支撑。两三百年的时间足以同化这片广袤的土地。
放下水杯,赵似继续说道:“第二个目的,就是对确保北面商路的畅通。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东罗马帝国现在有求于我们,愿意与我们保持同盟关系。但是我们无法确保他们为了某些短视利益背叛。”
“又或者,我们无法确保他们是否会长久持续地执行该方略。所以我们必须有自己应对之策,那就是北路商路。从北平出发,经过和林,再由黑海北部。从那里可走陆路继续向西,或者通过黑海水路再传至各处。”
“刘法所部,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打通这条陆路,并确保这条商路上没有较大的势力对其有所威胁。”
“目的之三,就是从长留山脉(高加索山脉)向南,告诉波斯、两河流域和小亚细亚各势力,从此以后,大宋不仅可以从东边出击,还在北边对他们居高虎视。”
说完这些,赵似做出了总结,“刘法将军,不愧是国之柱石,三大任务都完成得很好。现在所部已经突破匆匆阻碍,进入到阿兰地区,随时可与西征军主力会合。”
说完,他转向杨惟忠说道:“惟忠,北路兄弟部队的任务已经完成,也到达指定位置,接下来就看我们主力部队的。”
杨惟忠站直了身子,大声应道:“陛下,臣等合议过,后天上午十一时,正式发起对大不里士的总攻。”
“具体战事朕不管,你们处置。朕只旁听,他们...”赵似指了指赵庚和赵庭,“是来当学生的。你们开始战前部署吧。”
“是!”杨惟忠开始布置起来。
这次西征,除去北路十余万骑兵,主力动员了十五万马步军。
按照宋军四旗军、西北布置的军队,有三十多万,但是河中、七河地区、葱岭等地区都不安稳,西边的呼罗珊、吐火罗也不安宁。韦宝庆和白崇虎领着重兵留守康居和碎叶城,绥靖地方。
这次西征,目的之一,也是粉碎河中、呼罗珊等地某些人的最后念头。这些人总是心心念念他们的苏丹和哈利法会从西边再次远征,以圣战的形式解救他们。
这次西征,就是要让他们清醒。突厥人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话事的是大宋,要与时俱进,否则话会被时代抛弃。
赵似坐在旁边,一边听着杨惟忠等人的军事安排,一边思绪乱飞。
赵庚和赵庭坐在身边,紧张又兴奋地听着每一个字。
这次西征,与上次西征先遣军截然不同。所经过的任何一座城池,任何一家势力必须表示完全的臣服。
交出质子,对地方军制、政制和宗教进行改革...
最重要的一条,实力大一点的领主必须被清除。见机快,臣服投降的,可以保全一家生命和财产安全,然后“自愿”选择,可回大宋腹地做个富足翁,或者去两河等地区,继续在教友或同胞的中间生活。
很多领主选择了去大宋做富足翁。
大宋信教自有,安全有保障,生活又富足,一点语言障碍不足为患。
两河等地区的教友或同胞,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自己这么有钱,却没有足够的实力,难保他们不会起异心。到时候极有可能人财两空。
有一定实力的领主却冥顽不化的,坚决除掉,地盘、百姓被全部瓜分,一部分分给臣服大宋的小领主,另一部分分给立功将士。
这些将士多是来自咸海、夷播湖以北草原、七河地区以及原河中地区的库曼、葛逻禄、黠戛司等部族,信萨满教、敬天宗或佛教,都是小头人出身,或者本身骁勇,聚起了一群兄弟伙。响应大宋皇帝号召,踊跃从军,然后在历次战事中奋勇作战,屡立军功。
这些人带着自己的族人和部众,被分封在呼罗珊、吐火罗、锡斯坦、法尔斯、克尔曼、哈马丹等诸地,对大宋的忠诚是母庸置疑的,因为他们的一切,财富、牛羊、权势都来自大宋,他们必须依靠这个庞然大物才能确保自己的一切能够延续下去。
这些人叫做掺沙子。
随着大宋西征的次数越来越多,从各地征召的诸族将士越来越多,他们被分封在波斯、吐火罗等地的人数也会越来越多。沙子掺得越来越多,再配以合适的手段和制度,就会聚集成岩石。
有了这些坚实的岩石,那些臣服的、原本还有些心思的突厥和波斯领主们,在大势之下,就会变得“心甘情愿”。人总是会变的,以前是塞尔柱人忠实的仆人,现在自然会成为大宋忠诚的鹰犬。
久而久之,大宋西陲的楚藩国,就算是立稳了。
整个过程,清晰摆在赵庚和赵庭的面前。大宋参谋本部和葱岭宣抚司前敌指挥部拟定的这些方案,可谓是集各种手段于一体。
这些年,大宋在河湟、西夏、北辽、漠北、东北、高丽、李越等地经略和对敌手段,层出不穷,都被参谋本部作战厅和万胜学院一一总结,分析研究。可以说是非常成熟。
军政制度、文化教育、经济、宗教等各种手段一起配置,一环扣着一环,布下一道天罗地网。
波斯以后是赵庚的藩国,所以他非常上心,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脑子里。赵庭虽然年少,但是知道这是治国大略,马虎不得,也听得非常用心。
赵似转过头来,看到两个儿子认真听讲的样子,有些想笑但没有笑出来。有的路,自己给走出来的,但是有些路,需要他们自己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