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是一种病,但是,韩珏不想治,就任由着自己病入膏肓。
黑『色』卡宴在夜『色』下的路面上行驶着,回家的路,一向路况很好,谁曾想今天路中央突然滚出一只皮球,然后一个孩子窜出来,蹲在地上捡球。
车子距离孩子之间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韩珏瞬间酒醒了大半,他已经来不及刹车,只能急转方向盘,调转车头,避开孩子。
车子偏离路面,砰地一声撞上了路边的护栏,韩珏的头撞在方向盘上,鲜血瞬间染红了额角,紧接着,白『色』的气囊膨胀。他倒在气囊上的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的,只觉得头痛欲裂,呼吸困难。
那一刻,韩珏分辨不出自己究竟伤在哪里,究竟有多重,是不是要死了?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拿出手机,吃力的拨通了佐婉婉的号码。
“喂……”电话那端,传来他日夜思念的声音,温柔如水。
韩珏的呼吸沉重,沙哑的厉害,连呼唤她的名字都格外吃力。“婉婉婉婉。”
“韩珏,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佐婉婉突然问道。
韩珏艰难的挤出一抹笑,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心灵感应吧。
“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我想你了。”他粗重的呼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
“……”佐婉婉握着手机,沉默了。
“你,过的还好吗?工作顺不顺利?”韩珏又问。
“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佐婉婉对他说道。
“嗯。”韩珏用鼻音应着,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在失去意识之前,率先挂断了电话,甚至,来不及和她说一声再见。
……
韩珏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睁开眼帘,入眼处都是刺目的白,白的让人眩晕。韩珏的意识由涣散到清明,然后,他看到了站在病床边的韩拓,阴沉着一张脸,很吓人的样子。
“我不会是撞残了吧?”韩珏笑了起来,声音沙哑的很厉害。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韩拓的脸阴沉的都快下雨了。“酒后飙车,我看你是真不要命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离开她你就活不了?”
韩珏动了动身体,除了『插』着针孔的手背传来微微刺痛,其余一切正常,胳膊腿都还在。
他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很苍白,也很沧桑。“没有佐婉婉,我一样活得好好的。只是,她把我的心掏空了。”
韩拓皱眉看着弟弟,有那么一瞬,他突然觉得这张英俊的面孔变得那么陌生。
而被他盯着的韩珏却突然笑了,笑容邪气。好似刚刚的深沉忧郁只是韩拓的幻觉而已。
“哥,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昨晚只是出了点小意外而已。”
韩拓叹了一声,很是无奈。这个弟弟,全家人都拿他没辙。“医生说你是轻微的脑震『荡』,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爸和姑姑还不知道你出车祸的事,我看就不用让他们知道了,免得担心。”
韩珏完全赞同,他还想耳根子清静几天。
“哥,你回去忙吧,让沈堂曜过来就行。”韩珏知道他大哥这个水利局长日理万机。
“我刚刚在医院见到堂曜了,他老婆怀孕了,现在应该抽不出时间理会你。”韩拓回答。
“方欣怡怀孕?这事儿可真新奇的。”韩珏语调中有些嘲弄的味道。
沈堂曜整天嚷嚷着他的丁克主义,居然也弄出个孩子。
韩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那些发小基本都当爹了,我看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韩拓又训了他几句,之后出去给他买吃的。
韩珏可不想留在医院继续挨训,趁着韩拓出去的功夫,直接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管,快速的换下了病人服,溜之大吉。
他站在医院门口等出租车,第一次发现,中心医院门口的出租居然这么抢手,等了半天都没轮上。
韩珏裹着米白『色』的风衣站在医院门口,开始有些不耐烦。他拿出手机,刚要打给李昂,让他派车来接,此时,一辆白『色』丰田suv不偏不倚的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缓缓降落,开车的人居然是沈堂曜。“二哥?你怎么在这儿?医生允许你出院了?”
“嗯。”韩珏淡应一声,没必要和他多做解释,直接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正好遇上你,先送我回公司吧。”
沈堂曜点头,发动了车子引擎。
恰好赶上上班高峰期,路况不是很好,车子一直走走停停。
韩珏坐在位置上,额头还贴着纱布。他一直侧头看着窗外,神情冷峻,让人猜不透情绪。
“听大哥说你要当爸爸了,恭喜。”
沈堂曜单手握着方向盘,冷抿着唇,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他并不喜欢孩子,总觉得是个牵绊。可方欣怡居然跟他玩儿阴的,偷偷把避孕套弄破了。
现在怀上了,他也没办法硬『逼』着她拿掉。
沈堂曜不吭声,反倒是坐在后面位置上的方欣怡一脸喜『色』,话也多了起来。“是啊,孩子都两个多月了,再过七个月,我和堂曜就要为人父母了。”
方欣怡拿着刚刚照的b超片,翻来覆去的看着,看得出她是真的欢喜。
韩珏闷声不语,他突然想,当初佐婉婉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欢喜着的。
“等下次来医院的时候,他就不是个胚胎,而是已经发育成型了。堂曜玩儿心太重,现在有了这个孩子,他就会慢慢的安定下来了。”方欣怡继续说道。
韩珏侧头看了眼沈堂曜,他依旧是一脸的不冷不热。看来,男人是否愿意安定,和孩子无关。而是在于给他生孩子的那个女人是谁。
韩珏知道,沈堂曜的心里一定藏着一个人,只是,那个女人究竟是谁,沈堂曜从不曾提起过。
那好像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
a市的清晨,却是荷兰阿姆斯特丹的夜晚。
佐婉婉一个人站在夜空下,仰头看着星星的时候,都觉得星星很孤寂。
在陌生的国度,面对着一张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她常常都会感到茫然而无助。
荷兰人说的是荷兰语,佐婉婉自然是不懂的,好在,这里大部分的人都懂得英语,并不影响交流。
佐婉婉一直试图融入这个环境,然而,当身边的荷兰人用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交谈时,她就会很『迷』茫,她会发现,其实,自己是根本不属于这里的。
而属于她的地方,她却再也回不去了。
佐婉婉扬着空旷的街道行走,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家酒吧门前。她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她决定进去喝一杯。
佐婉婉今天的心情很糟糕,工作上遇见了难题。傍晚,王岚打电话来的时候,无意中向她透『露』,昨天看到韩珏陪着唐佳媛一起逛百货公司,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佐婉婉明明知道,他的身边早晚都会出现别的女人,那个女人会和他结婚生子,陪他度过一生。
她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难受。
她在酒吧中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点了杯威士忌。
有贩卖香烟的小贩在身边经过,向她推销女士香烟。佐婉婉拿了一包烟,递给小贩一张欧元。
打火机蓝『色』的火苗在眼眸中不停的跳动着,佐婉婉姿态笨拙的点燃了烟,用力的吸了几口。烟雾流窜入胸腔内,呛得生疼。她不停的咳着,咳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既然不会抽,又何必勉强自己呢。”一只手臂突然从身后伸过来,夺过她两指间的烟蒂,熄灭在面前的复古烟灰缸中。
佐婉婉抬头,看向手臂的主人。一时间,目光有些呆愣。
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在佐婉婉的记忆中,与韩珏相遇的最初,他就是这样的穿着。
她曾经微笑着对他说:很少有人能把白衬衫穿的这样好看。
“干嘛这么看着我,不认识了?”慕逸尘在她身边坐下来,打了个响指,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和佐婉婉同样的威士忌。
佐婉婉回过神来,淡淡的弯起唇角。
她在七星酒店工作,而慕逸尘就住在酒店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渐渐的便熟悉了。
对于这个男人,佐婉婉谈不上好感,但并不讨厌。异国他乡,见到一个与自己想通的黑头发黄皮肤,都是一件很让人感动的事。何况,这个男人的很多习惯,都好巧不巧的与韩珏相同。
比如,他身上的白衬衫与牛仔裤,再比如,他吸烟的牌子。
“慕逸尘,我怎么觉得你总是阴魂不散的呢。”佐婉婉端着酒杯,小口的抿着酒,笑着打趣。
“错了,我只是对美女才比较殷勤。”慕逸尘一脸的玩世不恭,端起酒杯,和她轻轻的碰杯。
佐婉婉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自顾饮酒。酒吧木质的小舞台上,金发碧眼的女郎正用英文唱着一首经典的《right here waiting》。
优美而爱上的曲调,听着就让人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佐婉婉微低着头,昏暗霓虹下,眨动的长睫上染了一层璀璨的泪雾。
right here waiting,此情可待,此情可待!
可惜,这个世界上,却有太多等不起的感情。
慕逸尘坐在她身旁,自然看到了她隐忍的泪。而他却并不多话,不急不缓的喝着自己的酒。
她的眼中一直埋葬着深深的忧郁,即便是笑着的时候,笑靥中都夹杂着淡淡的哀愁。他知道,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而对于他来说,她也是一个很有魅力,很『迷』人的女人。
只是,她对于自己的魅力,却好不自知。
离开酒吧的时候,已经几近凌晨。佐婉婉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后,才恍然发现,酒入愁肠愁更愁。
她脚下踩着一双红『色』高跟鞋,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出酒吧。慕逸尘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站立不稳的模样,很是头疼。
“小心些!酒量不好干嘛还喝那么多。”在佐婉婉险些栽倒的时候,慕逸尘及时出手扶住了她。
然而,下一刻,佐婉婉却突然用力的推开他,跑到了路边。
她蹲在一颗矮书下,不停的呕着,刚刚喝下去的酒水,吐出了大半。胃也不似刚刚那般翻江倒海的难受了。
那么,现在,难受的就只剩左侧心房内的那颗脆弱的心。
“吐出来就好了。你啊,就是自作自受。”慕逸尘在她身旁蹲下来,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佐婉婉抬眸看着他,痴痴地,呆呆的。酒精的麻痹下,她的脑子已经不那么清醒了,泪眼『迷』蒙中,她以为自己看到了韩珏。
剔透的泪珠顺着苍白的小脸一颗接着一颗,无声的落下来。
她这样一哭,慕逸尘反倒被她哭慌了。
“怎么了?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他慌忙伸出手,替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痕。她这副样子,被来来往往的人开到,还以为他欺负了她呢。
然而,下一刻,佐婉婉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紧握着他的手,轻轻的贴在自己侧脸上,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惊醒。
慕逸尘任由她拉着,掌心抚『摸』着她的脸颊,触手的白皙肌肤滑不溜手,让人心痒难耐。
慕逸尘的脸微微泛红,轻咳了一声后,半认真半调侃的对她说道,“林佐婉婉,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当你在钩引我,万一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你可别怨我。”
佐婉婉好像完全听不到他的话一样,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仍痴痴缠缠的看着他,两片诱人的红唇轻动,淡淡柔柔的吐出几个字,“韩珏,我好想你。”
慕逸尘盯着她的眼神遽然间深冷,生硬的把自己的手从她一双小手间抽离。
“林佐婉婉,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他把佐婉婉从地上拎起来,打电话叫了出租车,把她送回了酒店。
她又是醉,又是吐的,样子有些狼狈。
慕逸尘拿她没办法,走出房间去给她买解酒『药』,等他回来的时候,佐婉婉已经洗好了澡,换了件干净的裙子,弓着身体坐在飘窗上。
她的身后是一片茫茫夜『色』,她黑『色』的眼眸却比夜还要深黯。
佐婉婉的两指间夹着一根烟,她吸烟的方法还是很笨拙,丝毫不得要领,一边咳,一边吞吐着烟雾,眼中咳出星星点点的泪,周身都弥漫着一种弄到化不开的哀伤。
慕逸尘的脚步在门口停留了一阵,眉头深蹙着,沉默的看着她。看着一个心仪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落泪颓废,这种感觉还真是糟糕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