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迷』,无端的让人生出几分伤感。车窗半敞着,冷风顺着缝隙不停的灌进来,倒是让酒醒了大半。
韩珏从李昂那里拿了一根烟,沉默的吞吐着烟雾。唇角那一抹嘲讽的笑,一直都不曾消失。
当他看到佐婉婉和陆长清在一起的时候,已经猜到八层是林立峰那边出了事情,他们这些年都没有联系过,除了林立峰以外,没有什么事情能把他们两个人扯到一起。
韩珏心里非常清楚,佐婉婉和陆长清之间不可能在有什么。他恼火的也并不是因为他们在一起,而是无论发生什么,她首先想到的人,都不是他。
她父亲病危,这么大的事情,她对他三缄其口。她宁愿相信一个已经毫不相干了的人,都不愿相信他可以帮她挡风遮雨。
韩珏觉得自己其实挺贱的,她根本不屑于他的帮助,可他还是不得不管。他怕林立峰真的死了,他担心佐婉婉会难过。
韩珏回到公寓的时候,小冀和佐婉婉早已经睡下了。他不在的时候,佐婉婉会把孩子抱回主卧去睡,久而久之,这个家里渐渐的已经没有了属于他的位置。
他在玄关处换掉了鞋子,随手把外套丢在一旁后,蹑手蹑脚的走进卧室。屋内没有灯,只有一缕可怜的白月光从窗外落进来,光线昏暗。
韩珏在床边坐下来,伸出手掌,轻轻的抚『摸』过孩子嫩嫩的小脸,而睡梦中的宝贝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微嘟起粉嫩的唇,唇角浅浅的勾起了笑容。
韩珏看着他可爱至极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他突然响起,曾经有人似乎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你爱一个女人,就一定要让她给你生一个孩子,这样她才是永远属于你的。
的确,有了这个融合着他和佐婉婉血脉的孩子,他们的生命被紧紧的拴在了一起,就算他们之间冷漠如冰,却是再也割舍不断的。
韩珏的手掌从孩子的小脸上移开,下意识的想要去抚『摸』佐婉婉的脸,然而,手掌停留在距离她脸颊一寸远的地方,僵持许久,最终还是握拳收回。
离开卧房,韩珏在浴室中洗了澡,吸进了一身难闻的烟酒味道。只是,等他走出浴室时,客厅的灯居然是亮着的,佐婉婉穿着睡裙坐在沙发上,漂亮的眸子低敛着,安安静静,连睫『毛』都不动一下。
“我吵醒你了吗?”韩珏走过来,用『毛』巾擦拭着发梢的水珠。
佐婉婉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杯子递给他,“醒酒汤,李嫂走的时候给你煮的。”
韩珏接过瓷杯,杯壁还是温热的,佐婉婉这个谎话听起来实在不怎么高明。“大哥今晚宴请了几个领导,我作陪,难免多喝了几杯。”
韩珏喝了口汤,难得的解释道。
“大哥还好吗?”佐婉婉问。
“嗯。”韩珏漫不经心的点头。
“那,他有王岚的消息吗?”佐婉婉看着他,再次询问道。
韩珏微皱了眉,把手中的杯子重新放回茶几上,凝视着她的时候,深邃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清冷。“王岚离开大哥,她会过得更好。他们之间最好不要再有任何的交集。”
“哦。”佐婉婉淡淡的应了。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王岚一直不与她联系,难免担心。
“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佐婉婉没什么话再和他说,转身向卧房走去。
然而,她刚迈开脚步,韩珏一双结实的手臂突然从身后缠了上来,紧环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下一刻,她被一股猛力扯进他温热的胸膛里。
韩珏刚刚洗过澡,身上的味道是清清爽爽的,还带着一丝沐浴『乳』的幽香。他的头压下来,缓缓的靠近佐婉婉的耳侧,声音低哑的几近呢喃,“婉婉婉婉,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当初了?”
他语调听起来有些孩子气,虽然洗掉了一身的酒气,但眼神还是带着几分的『迷』离。
佐婉婉背对着他,一直不曾回头,只能被动的被他拥抱着。沉默许久后,唇角勾起一抹微嘲的笑,淡淡的回道,“你指的是哪个当初?这些年,分分合合,痛苦一直多余甜蜜。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我还会等待吗?”
佐婉婉说完后,才回头看向他,其实,她更想说的是:韩珏,你真的值得我十几年的等待吗?!
韩珏缠在她腰间的手臂缓缓的垂落,那双幽深的眼眸中再不似湖水般平静,而是翻滚着滔天的巨浪。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苦笑着,一步步后退,最后决绝的转身离开,砰地一声,紧关上了书房的门。终于,隔绝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而这一夜,佐婉婉也并不好过。她没有再回卧房,而是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茫然的看着窗外。
窗外的天空,由墨一般的漆黑渐渐的开始放亮,清晨的天光从窗外落进来,却再也照不亮佐婉婉的眼睛。
屋内的一切都静的让人窒息,好像时间与空气都被凝固了一样。
佐婉婉穿着一条『乳』白『色』的吊带睡裙,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腰间,肌肤苍白的几近透明,容颜更是平静,甚至连睫『毛』都没有眨动一下。她双臂环膝,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一眼望去,就像一尊做工精致唯美的蜡像一样。
客厅的落地钟响过七次,清晨七点中,主卧那边才传来声响。
小家伙从大床上坐起来,因为没有看到母亲,『揉』了『揉』眼睛后,就嘤咛起来。韩珏几乎也是一夜未睡,听到声音就从书房走出来,把孩子抱起来温声哄着。
公寓内的死寂终于被打破了,佐婉婉这尊蜡像似乎也复活了,终于动了动身体,从沙发上走下来,踩着拖鞋,走进了厨房,冲好了一瓶牛『奶』后,才回到卧室。
“孩子哭你没听到吗?”韩珏的语气有些冷硬,眉宇间都带着几分责备。他们怎么吵怎么闹,都是他们之间的事,他不希望波及到孩子。
佐婉婉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把孩子抱过来,把『奶』瓶塞入他嘟着的小嘴巴里,哭声顿时消失了。
佐婉婉在床边坐下来,很有技巧的抱着孩子轻哄,小宝贝窝在母亲的话里,也格外的安分。
韩珏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卧室,在浴室中冲洗掉一身的疲惫,换了套干净的西装后,直接出门了。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和佐婉婉打招呼。
佐婉婉听到砰地一声摔门声,只觉得心都跟着颤了几颤。
李嫂今天有事请了假,佐婉婉只能自己动手做早餐,吃饭的时候,小冀还在问,“爸爸呢?”
“爸爸忙工作,小冀乖,今天妈妈送你去幼儿园。”
“哦。”小冀耷拉下脑袋,弱弱的又说了句,“我不想爸爸那么忙。”
佐婉婉把孩子送去幼儿园之后,急匆匆的就赶去了医院,陆长清也在那里,他是林立峰的律师,有很多事情需要和狱方交涉。
“我爸爸的病情怎么样了?”佐婉婉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隔着厚重的玻璃窗向里面看。林立峰依旧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苍白的没有一丝生气,只有那些冰冷的医疗器械才能显示出他的生命体征。
陆长清站在她的身边,温声安慰道,“不需要太担心,刚刚医生来过,伯父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许多,算是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现在有专家团队为伯父医治,相信用不了多久,伯父就能恢复健康。”
“什么专家团队?”佐婉婉听得一头雾水。
“难道不是你请来的吗?”陆长清错愕的看着她。
佐婉婉现在的确算是小富婆一个,但想要请动国内最顶尖的心外专家团,可并不是钱就能够解决的。
“不是我,我想,应该是韩珏吧。”佐婉婉低敛起长睫,淡淡的声音中夹杂了一缕淡淡的愁绪。
陆长清再次错愕,片刻后,才失笑道,“他能这么做,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不仅仅是出乎陆长清的意料,甚至是佐婉婉都没想到韩珏会这么做,他本不必做到这种地步。毕竟,林立峰是间接害死他母亲的人。
他何必为了她而委曲求全呢,昨晚,她才刚刚说了那些伤人的话。那时,他应该很痛心吧。
“在想什么?被他感动了?”陆长清出声询问道。
佐婉婉的手掌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略微涣散的目光一直盯着病房内,声音突然沙哑的很厉害,“我说没有你也不会相信,既然这样,又何必问呢。”
陆长清不置可否,不错,他的确不信。即便换做是他,他也会被韩珏的所作所为感动,何况是一个心思柔软的女人呢。
“你们哪位是林立峰的家属,请到医生办公室一趟。”护士长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突然出声询问道。
而不等佐婉婉开口,陆长清便抢先回道。“我们都是。”
如此,他们便一起被护士长请进了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内,是韩珏请来的老专家,他详细的向佐婉婉与陆长清讲解着林立峰的病情,并给出了最好的解决方案,最好的情况下,林立峰一个月后就可以顺利出院。
只是,走出医生办公室后,两个人的神情都不轻松。林李峰出院之后,等待着他的依旧是监狱的铁窗。
“心梗是富贵病,必须要好好的修养,如果我爸爸再次被送回监狱,和送死也没什么区别。”佐婉婉漂亮的眉心深锁,愁眉不展。
陆长清沉思了片刻,随后给出了最妥帖的建议,“现在有两种方案可行,第一就是从监狱那边走动一下关系,让伯父回去之后能得到最好的照顾。第二就是从医院的这几个专家身上下手,伯父的病情如何,能不能出院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让他们尽量能拖就拖,在医院中修养当然是最好的。”
然而,陆长清的两个建议佐婉婉都不满意。
“监狱那种地方又不是养老的,即便特殊照顾,也是条件有限。至于这些医生,既然是韩珏请来的,让他说句话,我爸当然可以晚些出院,但毕竟治标不治本,一辈子赖在医院里也不现实。长清,你看看可不可以……”
“你是想保外就医?”陆长清很快便明白了佐婉婉的意思。
“嗯。”佐婉婉点头。
而陆长清却为难的摇头。是的,的确非常为难。“伯父现在的情况根本不符合保外就医的条件,即便走动关系,也非常难办。何况,有韩家人在,你觉得他们会允许伯父逍遥法外吗?”
陆长清的话如同一桶冷水,直接把佐婉婉从头浇到脚,冷的她不受控制的打颤。
站在韩家人的角度,她的父亲的确是杀人凶手,甚至罪有应得。可是,对于她来说,即便林立峰真的十恶不赦,他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的父亲已经很年迈,已经重病缠身,她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继续承受牢狱之苦呢。
佐婉婉的眼圈儿微微泛红,却没再纠结保外就医的事。只是对陆长清说,“监狱那边我也不认识什么人,还要辛苦你帮忙走动关系,相关费用我会按照律师费付给你的。”
陆长清听完,皱眉看着她,多少有些不悦。“佐婉婉,我们之间什么时候也要用钱来衡量了。”
佐婉婉苍白的笑了笑,“长清,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现在也是为人夫,为人父,总要挣钱养家,而我现在,除了钱大概也不剩什么了。”
陆长清看着她的时候剑眉蹙的更深,他并不吃顿,自然察觉得到,佐婉婉过的日子,并不如她所说的那么幸福。
……
另一面,韩珏还在公司中忙碌,市场部与工程部更是开不完的会。为了尽快给韩拓创造业绩,几个工程必须尽快启动,那么,公司从上到下,都将面临着加班加点的日子。
很多事,韩珏其实也不必亲力亲为的,如今的李昂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何况,原本家族氏的公司也在韩珏的逐步改革下行程了健全的体制,各部门各行其责,完全可以独立运行。
但韩珏还是很忙,很多时候,他不过是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总裁……”李昂汇报完一天的行程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就说。”韩珏的手中握着鼠标,目光并没有离开眼前的电脑,语气极淡。
“刚收到消息,陆长清的律所正在xx监狱那边走到关系。”李昂回答。
韩珏移动着鼠标的动作突然停住,沉默片刻后,才想到,“陆长清应该是想给林立峰办理保外就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