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曼回过头去认真地看着靳北城,眸子里尽是惑色。
靳北城轻抱着她,臂弯的力量很大,完全支撑起了尔曼的身体,他开口的时候话语清晰,气息略微扑打在她的脖颈上面。
“奶奶最后一次入院的时候,我去过ICU。”靳北城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是清亮如许,让尔曼觉得心底澄澈,“照片是奶奶给我的。”
“奶奶为什么要给你?”尔曼不明白,微微蹙眉。
照片微微有些泛黄,照片上面尔曼年纪还很小,却留着长长的头发。难怪以前来家里不认识她的人,会说她是小鬼。
“大概,觉得我靠得住吧。”靳北城勾了一下嘴角,好看的地过分偿。
尔曼也不禁浅笑了一下:“得了吧……”
她的手指搓着照片的边缘,心底却是沉郁的,那个时候奶奶的死在她眼里看来跟靳北城是脱不了干系的,她还记得,那个时候为了奶奶生病的钱,她曾经用她跟靳北城的婚姻来乞求他。
但是他都是不屑一顾。
经年辗转,这件事情仍旧堵在心底。
尔曼跟靳北城之间,横亘着太多太多东西,他们两人绝口不提,但是并不代表不存在。
这个时候,靳北城忽然伸手将尔曼手中的照片抽了回去,放到了一旁他的《刑法》书上面,腾出另一只手,放在了尔曼的脖颈下面,附身过去。
两人之间旖旎氤氲,但是尔曼只要一想到之前奶奶的事情,她却觉得有些排斥,轻轻推了一下靳北城。
但是这个时候靳北城却是喑哑了嗓音在她耳边低声开口。
“当年奶奶的事情,我很抱歉。”
尔曼心底微微一震,自从重逢之后,尔曼没有一次跟靳北城重提过关于奶奶的事情,因为害怕。
两人之间这层窗户纸她不愿意做先撕破的那个人。
“你怎么老是道歉……”尔曼讪笑,想要用尴尬来回避这个话题。
但是很显然靳北城并不愿意,他执意继续:“最后一次,你求我帮你救救奶奶,我拒绝了你。之后我让冯知立刻去了陆家别墅,但是那个时候120已经过去把奶奶接走了。”
尔曼抬头,对上近在咫尺的靳北城的眸子,心底晦涩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有些哑然,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我不希望这些事情成为我们的芥蒂。所以,要说清楚。”
靳北城并没有想要撇清自己之前对陆尔曼犯过的错误,既然无法弥补,只能够用说清的方式来结束。
“当初……”尔曼有些哽咽,一时间让她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有些接受不了,“当初你为什么不跟我说?”“那个时候你听得进去?”靳北城一句反问让尔曼顿时偃旗息鼓。
那个时候她的确是听不进去的,每天脑袋中被各种各样的事情蒙蔽着,尔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略微抬头吻了一下靳北城的薄唇。
“对不起。”
靳北城没有理会她的道歉,反倒是附身加深了这个吻。
*
第二天早上尔曼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中午,她不知道昨晚为什么会睡得那么熟,似乎这段时间她的睡眠质量都挺不错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边的靳北城还在,但是帆帆早就已经不在了。
尔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连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向了地板上。
“帆帆呢?!”尔曼回过头去看向靳北城,她刚才潜意识里面以为帆帆大晚上地如她所想掉下去了。
但是当看到干净的地板上面空无一物的时候,她更加慌了。
“两个小时前他就已经睡不着去客厅玩了。”靳北城半躺着靠在那里,看着尔曼的神色平静。
尔曼松了一口气:“他怎么起地那么早……”
靳北城伸出长臂将尔曼捞了过去,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我该起来了,今天是周一我迟到了。”尔曼皱眉,这段时间忙着照顾靳北城,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荒废掉自己的工作了,“我明明记得我昨晚定了七点半的闹钟啊......”
“我帮你关了。”靳北城非常诚实。他的身上有些凉意,溽暑的时节尔曼靠在他身上觉得特别舒服。
“你帮我关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等等,为什么不先征求我的同意?”尔曼支撑起了身子瞪大眼睛看着靳北城,觉得真是气愤不已。
“这段时间我需要人照顾,你舍得扔下我去上班?”靳北城反问了一句,听上去云淡风轻的,但是尔曼听得出来他话语里面的强势。
尔曼伸手抓了一把头发,昨晚她穿的是靳北城一直给她准备着的一件白色的纯棉长T睡衣,身材隐藏在里面看上去非常窈窕。
“我不是你的保姆,我需要工作!”尔曼真的是被靳北城气死了。
“你的确不是我的保姆,保姆只能照顾我,不能陪我一起睡觉。”靳北城冷着一张脸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的样子最是让尔曼受不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不是跟冯知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开始变得贫嘴起来了?
尔曼发现,一本正经地说这胡话,也已经成了靳北城专属的一项技能了。
“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刑警队了。”尔曼一想到今天是刑警队大队长从外面出差回来的日子,心就提了起来。
她大概等他回来已经等了半个多月了,不能够错过任何机会。
但是靳北城却是禁锢地紧,下一秒他附身过来,将尔曼放在了下面。
尔曼心底咯噔了一下,刚刚想皱眉指责他的时候,靳北城忽然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了一个小盒子。
在看到那个盒子的时候,尔曼的第一反应是,熟悉。
靳北城的身子很低很低,几乎已经要将唇畔贴在尔曼的脸上了。
“昨天帆帆说,我跟他说故事,提到在你小的时候,有一次被陆思曼冤枉你偷了她朋友的戒指,那个时候我安慰了你,哄你说长大以后要买一枚更好的戒指给你。”靳北城的声音沉静如同古井中的水,“帆帆说我骗了你。我没有。”
话落,靳北城忽然打开了戒指盒。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尔曼微微张着嘴巴,一时间有些哽住了。
这枚戒指,是昨晚她陪着靳北城去珠宝店的时候,导购小姐拿出来的最后那一枚对戒中的女士那款。
靳北城将戒指从盒子里面拿了出来,一只手拖住尔曼的手指,将戒指戴了上去。
尔曼略微咬了咬牙,当钻戒戴在了她的手指上面的时候,尔曼的眼眶瞬间就变得通红。
“你昨天不是说,这戒指是买给你爸妈结婚纪念的吗?”
尔曼哽咽着开口,哭的像个孩子。
“这你都信,所以说你不适合做法医。”靳北城看到她喜极而泣,忍不住也勾了一下嘴角。
尔曼伸手捶了一下靳北城的肩膀。
“你又说我笨!”
靳北城附过身去,将她身上的T恤轻轻脱下扔到了一旁,尔曼没有推开,室内一阵旖旎……
*
下午,刑警队。
原本尔曼是打算上午也赶着去上班的,但是奈何靳北城实在是精力太旺盛,尔曼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事后又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索性直接请了半天假。
下午她一去刑警队就发现,队里面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她放下了包,原本是打算直接去解剖室里面工作了,但是却发现几个法医同事都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尔曼好奇问了一声,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陈扬在尔曼身边随口说了一句:“换老大了。”
尔曼的心底咯噔了一声,已经猜测到了什么,但是不确定,于是追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陈扬显得有些不耐:“以前的队长被辞职了,换了一个新的。你错过了新队长第一天上任。”
尔曼确认了自己的猜想,面色瞬间变得难看。
以前的大队长为什么会忽然辞职?
难道……是她打草惊蛇了?
她连忙跑到了人事办公室,找到了林姐。
“林姐,你知道以前我们大队长的家庭住址吗?或者是联系方式也行。”尔曼模样看上去非常着急,把林姐也略微怔了一下。
“我给你找找哈。”林姐打开电脑,找到了以前队长的资料,打印出来给了尔曼,“给,前队长家在B市,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辞职就辞职了。”
“B市……”尔曼现在只要听到B市这两个字就觉得头疼。
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会牵扯上B市?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一切都是原本安排好的?
尔曼看了一眼林姐继续问了一句:“林姐,既然前队长是B市人,那为什么他要来A市工作啊?那不是很不方便吗?”
之前她也问过林姐这样相似的问题,以前问的是陈扬。
“前队长来我们刑警队已经有二十几年了,当初听说他是空降兵,忽然就来A市上班了,以前据说是B市的一个小刑警。”
林姐的话让尔曼觉得更加怀疑了。
小刑警,空降A市来做了刑警队的大队长,一做就是二十几年。
鬼才不会怀疑他!
尔曼更加坚信,当年她妈妈的死,跟这个男人肯定有关系。
她原本是很想去一趟B市调查清楚这件事情的,但是自从从靳北城的口中得知了有关黎一清的事情之后,她忽然开始对B市害怕起来了。毕竟当初要害她死的种种事情,跟霍家脱不了干系,也就等同于跟黎一清脱不了干系。
尔曼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这个刑警队的队长,跟黎一清也有关?
*
晚上尔曼正准备下班,回公寓去的时候,一辆车子出现在了刑警队的门口。
一辆火红色的跑车,非常张扬,一个女人坐在驾驶座上戴着Dior新款的墨镜,看上去美丽跋扈。
“陆尔曼,上车。”
当尔曼看清楚是叶筱的时候,就将视线瞬间挪开了,她就当做没有看见一样径直绕开她的车子。
但是这个时候叶筱却是立刻将车子后退,追上了尔曼。
尔曼走路,她就跟着。
“我请你喝杯咖啡吧,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叶筱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这个时候尔曼却觉得也别尖锐。
“咖啡我自己买得起,不需要叶大小姐施舍。”尔曼对于恶人向来也不会宽容对待。
“呵。”叶筱嗤笑,“那你儿子的眼角膜你买得起吗?”
叶筱的话让尔曼瞬间停顿住了脚步。
她在原地站定了几秒钟,脸色僵了一下,是显而易见地变得惨白。
“你怎么知道……”她从来没有把帆帆身体的残缺告诉过任何人,只有意知和她两个人知道,就连靳北城,她都还没有准备告诉他。
但是叶筱的话却是非常直接,让尔曼确信,关于帆帆的眼睛,她肯定知道地一清二楚。
“你忘了?我是附院的医生,当初你儿子在我们医院看过病,我只要一查病历资料,就一目了然了。”
叶筱摘下了墨镜,美丽的眸子定格在尔曼的身上,尔曼觉得像是被她看穿了一般。
“你这是违法行为。”尔曼咬牙,瞪着叶筱,话语和眼底尽是愤怒。
“得了吧,你少在我面前扮演正直守法青年。有本事让你们刑警队的人来抓我。”叶筱从小就是跋扈的,“我这边,有眼科所有捐献角膜的资料,如果你不上车,我可以保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即使你动用靳北城的力量,也不能够为你儿子争取到一对眼角膜。全国范围内。”
叶筱说完的时候还在后面补充了“全国范围内”这五个字,是在警告尔曼。
看来,叶筱真的已经彻查地很彻底了,关于帆帆的病情。
否则的话她不可能知道帆帆的病最可靠的方式就是换一对眼角膜……
五年了,帆帆一直不能够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一方面是因为前两年他年纪小,而且病情很不稳定,尚且不能够承受这样的手术。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眼角膜。
“你如果不信我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医院资料里面有你儿子的所有化验报告,据我所知,昨天附院接收了一对眼角膜捐献,目前没有任何人匹配,你儿子倒是匹配的。但是如果你不想上车不想跟我喝杯咖啡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这对眼角膜消失。”
叶筱是最毒妇人心的最好诠释。
尔曼的掌心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她不知道叶筱的话可靠不可靠,叶筱想要捉弄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从当年让一群人灌酒给她喝开始到现在,一直如是。
但是作为一个妈妈,尔曼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救帆帆眼睛的机会。
她也有想过如果这个时候她拒绝叶筱回去立刻告诉靳北城,让靳北城想办法。但是思虑良久之后还是决定上车。
如果叶筱说的是真的,那只要她一拒绝,肯定还没等等她见到靳北城,那对有用的眼角膜就已经消失了。
虽然她不信叶筱,但是完全相信她有这个手段和这狠毒的心,也信她甘愿犯这个法。
尔曼上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跑车呼啸离去,叶筱似乎很高兴,在手中挥动了一下墨镜。
*
滨海咖啡店。
尔曼拿着手中的咖啡杯,手中触碰着杯子的边缘,却是一口都没喝。
她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心情喝咖啡。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叶筱用帆帆来引出尔曼,就是为了争取一点跟她独处的时间跟她说话,尔曼自然明白。
“那天在北城的病房,你羞辱了我,一开始我确实不乐意了,但是后来转念一想,你不过是北城图一时的新鲜罢了。”叶筱抿了一口咖啡,看上去悠闲自得。
尔曼扯了一下嘴角:“叶小姐,你是不是得了失忆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话你之前哪一天跟我说过一模一样的。你说靳北城是图新鲜,但是不好意思,我跟靳北城认识十几年了,早就不新鲜了。”
尔曼不会在她面前示弱。
“你看看这些东西就不会这么想了。”叶筱从包里面拿出来一沓照片放到了尔曼的面前。
尔曼很镇定地接过照片淡淡扫了一眼,上面是靳北城睡着的样子,叶筱躺在他身边,两人身上应该是都没穿东西,盖在同一条被子下面,画面相当引人遐想。
照片都是自拍,叶筱纯素颜,应该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你给我看这些照片的意思,是告诉我你跟靳北城睡过?”尔曼微微挑眉,看着叶筱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波澜。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们之间在这方面非常合拍。按照你最近的行为来看,你并不相信我说的话,所以我给你看看这些照片。”叶筱一脸自信,“这些照片的拍摄日期,是在北城从纽约回来,也就是我爷爷出事之后。那段时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跟北城已经重逢了。”
叶筱的话很锐利,她觉得自己能够刺激到尔曼。
但是尔曼却像是欣赏插画一样,一张张地看着这些照片,随口道:“这些照片靳北城全部都是睡着的,你怎么让我相信,你不是趁着靳北城睡着的时候偷偷躺到他身边拍的照片?”
尔曼现在学会了镇定,况且她已经开始逐渐地信任起了靳北城。
既然选择了信任,那就不能够带着一丝怀疑和揣测。
“你可以这么想,你也可以拿回去给靳北城看看,看他怎么解释。”叶筱含笑,让尔曼觉得她像是恶魔。
“行。如你所愿,这些照片我会带回去给靳北城看。”尔曼也轻笑了一下,准备拿着包起身,“叶小姐你最近的手段真的是越来越弱了,仅仅凭着这么几张照片就想要刺激到我,不可能。”
尔曼给了她一记非常平静优雅的笑。
但是当她准备从她身边穿身而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叶筱开口。
“陆尔曼你记住,如果你惹到我,你儿子的眼睛,这辈子都不用想要了。”叶筱说完,提起包戴上墨镜,先尔曼一步离开了咖啡馆。
她也一点都不纠缠于刚才的照片的问题,尔曼不知道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但是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却让尔曼陷入了沉思。
现在她必须要考虑,让靳北城知道帆帆眼睛的事情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咖啡馆,打了车去了公寓。
靳北城今天干脆直接将靳氏所有的工作都带回到了公寓里面来做。客厅里面摊开的全部都是他的资料,帆帆站在他身边,乖乖地看着图画书,一句话都不说。
尔曼一进门,帆帆还悄悄朝着尔曼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尔曼看到帆帆这个手势简直想要笑出声来,靳北城也看到了,扯了一下嘴角。
帆帆低声对尔曼说道:“妈咪,轻点哦,爸爸在工作。”
靳北城笑着伸手摸了一下帆帆的脑袋:“爸爸差不多结束了。可以大声说话了。”
尔曼走到一旁将包放下,喝了一口水,正准备先去换件衣服,然后好好思考一下怎么跟靳北城说帆帆眼睛的事情的时候,靳北城忽然坐着轮椅过来了,他原本是靠着电动轮椅的力量自己过去的,但是帆帆却很乖地在后面推爸爸。
靳北城过去,尔曼放下水杯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包。
包掉落在地上,一沓照片稀稀落落地掉在了地上。
尔曼想要附身去捡,但是这个靳北城已经伸出长臂从地上捡起来了。
尔曼见状连忙把帆帆“拎”到了一旁不让孩子看这种照片。
“原来,你还有收集我照片的特殊爱好?”身后传来男人噙着笑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