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与寒冷先后传来,脸上冰冰凉凉的,杨婉晴意识到那是街面上肮脏发臭的污水。
早就已经被长途跋涉弄痛的双脚,还是在最后一刻出卖了她。
为了美丽而准备的高跟鞋完全没有实用性,她失去平衡身体的能力,倒在楚河订婚的饭店门外。
“我的婚纱脏了!它脏了!!”
杨婉晴还用力地擦着她的婚纱,她竟然将婚纱弄脏了。
杨婉晴抬起头,满眼泪水。
他在里面吗?他在楼上吗?
如果是以前,看到她摔倒了,他一定会立刻赶到,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吧?
不,他根本就不会让她独自奔波在这样的寒冷冬夜里。
楚河他,已经不管她了啊……
杨婉晴失神的视线颤抖着,看见灯光照亮的水洼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这是她吗?
脸上的妆不知何时早已花了,看起来就像个小丑。
她精心准备的白裙,没有在应该出现的红毯上铺开,反而散落在街面的泥泞中。
她好好地保护着婚纱,她想穿给楚河看的婚纱,她从长沙辗转带来的婚纱……
脏了……
鼻头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已经,已经来不及了啊……
杨婉晴号啕大哭起来,当着整条街上所有人的面。
二十年的人生中,她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不顾形象、这么丢脸、这么伤心过。
不少人聚过来问她是怎么回事,可她完全没有办法回答。
她想起她这辈子,第一次穿婚纱的时候。
也就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却恍如隔世。
那时候她的人生多么顺风顺水,楚河也在身边,她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享受着所有人的关注与爱。
唯独那天。
看到她穿婚纱的时候,他眼中亮起的不是惊艳,而是惊愕与失望。
那并不是她第一次,在楚河的眼中见到失望的情绪。
像以前很多次一样,他转过身,就会将失望藏进心底,认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
再见到的时候,又会像以前一样对她好。
杨婉晴很清楚。
她那么优秀那么美丽,楚河其实配不上她。
她想嫁的当然是自己喜欢的明星,那是她少女时代的梦。
楚河只是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备选,没有楚河,也会有别的男孩陪在她身边。
她从来没有承认过,但其实那时的她,并不想为楚河穿上婚纱。
因此哪怕他生气失望,她也没有脱下那件婚纱,而是穿去看了演唱会。
杨婉晴哭得完全崩溃了。
与明星在一起的幻想终究只是触不可及的梦,当她再次看向楚河的时候,他早已去到更加难以触及的位置。
她找不到他了。
他不会再回头了。
“小姑娘,怎么了?大过年的,别哭啊。”
“就是,长得这么漂亮,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是因为婚纱脏了吧?”
“哎哟,脏了就脏了,这不就是条裙子啊。”一旁的路人纷纷上前安慰。
杨婉晴疯狂地摇着头。
不是的,那是婚纱。
婚纱是不一样的。
“是我弄脏了婚纱。是我!”
其实她明明就是清楚的,跟楚河说的时候却成心将它与普通裙子混为一谈。
“你这么漂亮,你男人应该感到荣幸,你愿意为他穿上婚纱。”又有人劝道。
杨婉晴怔住了。
她以前也是这样想的。
何其骄傲,何其可笑。
那人还以为自己劝得很有效,立刻说:“是吧?赶紧叫他来哄哄你……”
可杨婉晴摇了摇头。
她的眼中没有神采,只剩悲凉。
“不是的……”
楚河不喜欢她了。
他有女朋友,今天就要订婚了。
杨婉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明白地意识到这点:
楚河他,从来没有回过头。
很多事情只是她一厢情愿,总以为自己转过身,他一定会在原地等待。
可他早已牵起别的女孩的手。
他们要订婚了,以后还会结婚,会生儿育女。
他唯一深爱的女孩不再是她杨婉晴。
而她,已经错过了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男孩。
没有再回应旁边群众的询问,杨婉晴凄然喃喃道:
“其实,我早就没有为他穿上婚纱的资格了啊……”
有些东西,就像这洁白无瑕的婚纱一样,弄脏了,就是真的脏了。
“我弄脏了婚纱,也弄脏了爱情。对不起!”
……
怎么下面这么吵?楚河微微皱眉。
里面怎么好像还有女人哭的声音。
一边楚瑜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还不快去解决这事儿?也不怕大家听了嫌晦气。
楚河无辜地回看老姐一眼,欠身起立,像是要伸个懒腰一样,自然地走到窗边。
接着,他也没有往下看一眼,直接就关上了窗户。
将一切喧闹都隔在窗外。
回身时,正好对上司柠看过来的视线,一双大眼睛仿佛在问他,在那儿做什么。
“下雨了,我关个窗。”楚河笑道,回到她身边,“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我吃饱啦,你都没怎么吃,一直在给我剥虾,试试这个红烧甲鱼好不好?”
司柠给楚河夹了一大块甲鱼裙边。
楚河尝了尝:“果然不错,烧得很入味。”
“是吧,我们以前都只有吃席的时候,才能吃到这么好的菜呢。”司柠嘻嘻笑着,“我也最喜欢吃这个。”
“喜欢吃以后天天吃也行。”楚河给她也夹了一块,“咱家现在有这个条件了。”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给你做。”司柠说。
总不能以后结婚了还天天下馆子。
“你多吃。”楚河贴近她的耳朵,“甲鱼有个功效,不知你知不知道?”
“嗯?”司柠不明觉厉。
“下奶的。”楚河用气声说。
他嘴里呼出的暖气让司柠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头发都炸了起来,待明白楚河在说什么,更是羞愤欲死,将桌上的红酒杯子拿过来挡住脸,吨吨吨喝了好几口。
所幸,此刻没人注意他们。
楚瑜正在询问司大海的健康状况,陆桂兰认真地回答着,司彬看似在玩手机,实际一直竖着耳朵在听楚瑜的话。
楚致远在给李秋霞剥螃蟹,李秋霞笑盈盈地看着,剥出来的蟹肉她蘸上酱料,自己吃一半,又喂楚致远一半。
楚河摇摇头,这俩老不修的。
他贴到司柠耳边:“看到没?我爸妈感情多好。我家祖传爱老婆,家庭和睦,以后咱俩也传承下去。咱俩的娃也是。”
司柠半是觉得有道理,半又觉得他说到以后的娃这事儿有点不要脸,哼哼唧唧没正面回复。
楚河一笑,瞅着没人注意他俩,一抹嘴,在司柠耳朵尖儿上亲了一下。
“你你你你干嘛!”司柠发出压低的爆鸣,脸都红成了小番茄,“他们都在啊!”
“盖个章,以后是我的了。”楚河得意地说。
他满眼都是自己可爱的宝贝老婆小脸爆红又不敢打他的样子,心想此生也算无憾。
窗外那点杂音带来的小插曲,再也没有人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