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无声落下,京城裹上厚厚一层银白。
乾元殿御书房内,陵君行正低眸看着一份奏报,丞相裴宋安静立在一边等候。
岱山猎场肃王谋反之事已然过了一年多。
这一年多来,世道太平,兵乱不兴,百姓安居乐业,物阜民丰,天下隐隐有盛世大治之像。
秦落羽牵着陵坚的手,在御书房外张望了一下,知道他在忙,便欲带着孩子去偏厅等候。
她的脚步声明明那么轻,可是陵君行还是听到了。
他抬眼朝她和孩子看过来,眼神变得温柔:“外面冷,进来等。”
还没等秦落羽说什么,陵坚已然大步奔了进去:“父皇!”
陵君行放下手里的奏折迎上前来,一手牵住陵坚,另一手很是自然地就拉住了秦落羽。
她的手很有些凉,陵君行微微皱眉:“下这么大雪,怎么不在宫里好好呆着?”
陵坚这孩子大喇喇地说:“母后说想你了。”
陵君行深深地看了眼秦落羽,秦落羽脸都红了红。
她来乾元殿前,的确对陵坚念叨了一句:“你父皇怎么还没忙完,还不来啊。我都想他了。”
奈何陵坚这孩子眨眼就把她卖了。
这要是只有陵君行一个人,说说也就罢了,这还有裴宋在呢!
她瞪了一眼陵坚,硬着头皮为自己挽尊:“明明是你说,要找你父皇陪你堆雪人。”
孩子到底就是孩子,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对,父皇,外面雪那么大,我们堆雪人去好不好?”
陵君行大掌摸了摸陵坚的脑袋:“好。稍等父皇一会儿。”
御书房里燃了炭火,冬日时再也不是过去那般阴冷。
陵君行当年因久经疆场带来的习惯,再冷都不喜在御书房里点炭火,现在因了秦落羽,自然都改了。
她时常带着孩子来乾元殿找他,太冷了,受不住。
秦落羽看到裴宋,倒是想起一事,轻声吩咐陪同的侍女回秋水宫取样东西来。
陵君行细看完那份奏折,面露赞许之色,对裴宋道:“这方案,朕看可行,明年开春,便在全国推行惠民药局吧。”
过去陵君行不理政事时,大秦南楚变乱不断,唯有西蜀,却始终民心平稳。
这其中,便得益于当年推行的惠民药局,至今百姓都感念不已。
当年陵君行本有意在全国推行,只是后来遇上缘空寺大火,秦落羽出事,此事便被搁置至今,而今才算又重提上日程。
裴宋躬身接过奏折:“臣遵旨。”
他朝着秦落羽行了一礼,欲要退下。
秦落羽递给他两个雕花紫檀小木盒,笑着道:“令郎很快就要满月了吧?我特意给夫人和孩子都备了点礼物,还请裴大人收下。”
裴宋好生意外,然而娘娘赏赐,他不能不接,忙双手恭敬接了,替夫人和孩子谢过。
“说起来,裴卿喜得贵子,朕尚未有所表示。”
陵君行走过来,“待裴卿的儿子满了五岁,便让他入太学,做太子伴读吧。”
太学不是谁都可以进的,太子伴读,更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当年哪怕裴宋少时便才学出众,却也没有进太学伴读的殊荣。
太学汇聚了天下学问渊博之士,能进太学,对于家门,对于孩子本身而言,都是莫大的恩宠与荣幸。
裴宋心中动容,掀袍跪下:“臣,谢过皇上,谢过皇后娘娘!”
*
御花园内,雪花飘飞而下。
陵君行带着陵坚堆了会儿雪人,便任由他和小太监们玩雪疯跑,自己却回了亭中陪秦落羽。
虽是冬日,亭子却被布置得温暖如春。
男人坐在秦落羽身边,握着她的手,侧眸看着她,只觉这无边雪景,也敌不过眼前佳人。
陵君行抬手将她揽在怀中,低声道:“方才坚儿说,你想我了?”
秦落羽嘴硬道:“不想。”
下一刻,她就为自己的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男人掐住她的下巴,惩罚似的吻落下来,秦落羽被他亲得气喘吁吁,只能求饶:“想,想,我想皇上,还不成吗。”
陵君行这才笑着放开她,“这还差不多。”
秦落羽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些天好像特别黏陵君行似的。
隔一会儿没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要见到他。
以前她都不这样的。
而且她还比以往嗜睡了许多,老是睡不醒似的。
目光落在案前的点心和小吃食上,秦落羽发现,就刚看他们父子俩堆雪人的功夫,别的点心她一口没碰,唯有那一盘糖渍青梅,被她吃了一小半了。
她心念微动,抬手为自己把了把脉,顿时,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要是薛玉衡在,肯定又得说她了。
她都可以想象薛玉衡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以及他可能要说出的话:“你怀了孕你自己不知道?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嗯,她又一次后知后觉了。
饶是曾经生过一胎,可架不住她心大,压根没往那方面去想,怎一个迟钝了得。
陵君行以为她不舒服:“怎么了?是不是先前吹着冷风了,要不先回宫去?”
秦落羽呆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是............”
就在这时,陵坚踩着雪奔进来,小脸红彤彤的:“父皇,母后,我们去玩打雪仗好不好?”
秦落羽:“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陵坚:“为什么啊?可是我想和母后一起玩啊。”
秦落羽咳了咳:“因为妈妈肚子里,有宝宝了。”
一句话震得陵君行瞬间脑子都空白了一瞬,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不敢相信道:“真的?”
秦落羽笑着点头。
陵君行目光深深,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就将秦落羽抱在怀中。
秦落羽身体猝不及防悬空,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颈:“做什么?”
陵君行:“送你回宫。”
秦落羽:“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陵君行:“下雪,路滑。”
秦落羽:“......”
陵坚看着父皇就这么抱着母后走了,连他也不管了。
他很有点懵地站了一会儿。
所以这算什么?
父皇和母后有了新的宝宝,不要他了?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