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完整的她，完整的它
记忆仿佛被高温融化后的糖画，一点点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冷却成无数零碎无序的半硬糖块。
优厚到惊人的薪资待遇，快乐无忧的童年生活，和谐得有些过分的寄宿生活……
它们全部掉在地上摔碎成一块块看似无法复原的不规则形状糖块，每一块碎片之上，都倒映着徐一语的脸。
她眼前不再是教室，不再是公司，不再是琴行。
而是一片处处弥散着白色雾气的神秘空间。
现在除了她自己之外，她什么都看不见。
徐一语甩甩头，再甩甩头。
眼前的场景没有分毫改变，依旧是这片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
“……到底哪个才是我？”
破裂的记忆糖块中那些面孔，好像都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她明明是个初中生，不应该……
“初中生吗？我真的是个初中生吗？”
一瞬间内，徐一语眼前闪过了无数那些“同班同学”的面孔。
直到汤洋那张脸的出现，她竟从心底生出了由衷的抵触。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呢。
曾经数次把自己课桌的锁头用502胶封死让自己打不开课桌的人。
曾经将半瓶粉笔灰水灌进自己文具盒的人。
曾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粉笔水兜头从自己头顶浇下的人。
曾经用“你这么胖的肥猪活着都浪费粮食，就应该去死”的话咒骂过自己许多次的人。
曾经带着几个人一起将自己的校服泼上蓝墨水，作出无数可怕和欺凌之举的人。
这么羞辱过她的人，她怎么可能忘记！
终于，七零八落的记忆仿佛被无形之手聚拢，珍而重之地将每一块碎片放进了手心。
坚硬的糖块被丢进了底下燃起火焰的锅炉里，第二次融化在了一起。
不多时，大锅里的糖浆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丝丝缕缕地将她的记忆一点一点粘合在了一处。
童年时的自己，学生时期的自己，工作后的自己。
好像杂乱无章的走马灯画面终于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穿在了一起，重塑了她真正的人生。
甜蜜的糖浆被人重新画成了无数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放回了属于它们原本位置的那段时光之中。
每一段时期的她，都是徐一语。
所有的时光汇聚在一起，才组成了真正的她。
童年时期，父母早早离婚，她并没有一段完整幸福的童年时光。
学生时期，因为体型和内向性格被周围人孤立乃至霸凌的她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永远是他人身后不值得注意的影子。
工作之后，用尽每一寸心力做好每份工作的她，当了无数次最无辜的背锅侠，连番降薪后被老板从公司找借口开除了。
都是旁人的错吗？
她不知道。
可都是她自己的错吗？
如今回头再看，并不见得。
有些人就是坏得毫无理由，想欺压他人，想pUA他人，想在他人面前出尽风头。
这些人想欺负她，仅仅只需要找个听上去离谱荒谬的借口而已。
零散糖画被重新勾勒出明显的轮廓后，徐一语的记忆之海终于彻底清明了。
这些，是她曾有过遗憾的那些时光，是她经历过阴暗的那些时光。
她方才所经历的，都是这些时光的反面。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破土而出后，徐一语周围萦绕着的白色雾气流速缓缓加快，于她周身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气旋，似乎要将她从回忆的漩涡中彻底拖拽出来。
此时，徐一语看着周围，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她现在，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周身无数的白色漩涡不知何时被染成了淡蓝色，徐一语甚至都能看清构成这些淡蓝色雾气的东西。
——那是无数小到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字节，一刻不停地在原地旋转着，像是在跳一曲永远没有终结的华尔兹。
徐一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泛着淡淡蓝光的漩涡终于定格在了原地，像是完成了它们的使命一样，冻结在一个无序却优雅的姿态上。
“宿主！宿主！你终于醒了！”
一个皮肤下泛着蓝光的少年从蓝色雾气的深处跑来，兴奋地嘶吼着停在了徐一语的面前。
少年焦急担忧的脸庞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便染上了欣喜之色，它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却有些尴尬地将手臂定在了半空中。
徐一语缓缓扯起自己仿佛许多年没有笑过的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她主动张开双臂，抱住了眼前的少年。
“对，我醒了。”
“让统子你担心了，对不起。”
第一次拥抱自家统子，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剔除了遗憾和阴暗的记忆太美好，美好到她徐某人竟然放任自己沉浸其中那么久，久到几乎忘了该如何醒来。
还好有统子，还好有它一直锲而不舍地试图唤醒她。
少年统终于收拢双臂，第一次拥抱了自己的宿主。
它的眼角，夹杂着丝缕蓝光的液体顺着脸庞滑下，徐一语也第一次听到了自家统子如释重负的叹息声。
“宿主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统子的实体抱起来并没有太明显的触感，徐一语感觉到的，只是那阵熟悉的蓝光抚过皮肤的微凉。
脑海中没有爆炸般的信息，好像这就是一个真正的拥抱一样。
徐一语还来不及问自家统子自己经历的过分真实的一切是怎么回事，雾气深处又显现出了第二道身影。
“真好，能通过所有真实副本的考验，不愧是被它选中的人。”
颀长的身影走到徐一语面前时，她微眯起双眼打量着这张和自家统子几乎一比一复刻的面容，终于松开了抱着天选系统的双臂。
青年的长相和自家统子一般无二，就像是统子等比例长大后的面庞。
而青年的声音她也并不陌生，甚至带着几分熟悉的傲娇调调。
“那个，我……见过你吗？”
徐一语的目光在一大一小两张脸上来回逡巡几遍，不自觉开口问了出来。
嗯？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觉得，青年好像应当是要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出现才对味儿一样？
青年似乎是从徐一语的眉目间看出了她的疑惑，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少年统，朝着徐一语的方向努了努嘴。
“她就算看不出来，你不应当看不出来吧？”
少年统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神色中带着几分嫌弃地瞄了一眼身后的青年，似乎并不想过多和它搭话。
“你和我同源的源数据，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青年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一脸嫌弃神色的少年统，坚持不懈地以言语暗示着它。
不知是否是徐一语的错觉，她竟然从自家统子的脸上看出了几分……不耐烦和心虚？
自家统子这表情，好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样。
瞅着少年统的模样，青年叹息着撇撇嘴，似乎是妥协了一样，单手抚胸，朝着徐一语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绅士礼。
“徐一语女士，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
青年的话音落在这片看不清任何细节的迷雾空间里，竟碰撞出了无数次清晰的回音。
“我，就是你面前的天选系统。”
“或者说，是保有了所有历任宿主相关记忆的，天选系统完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