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在晋阳公主的盛邀之下去了仙游。
因为太上皇不住行宫。
反而住在晋阳公主当小娘子时的那座小楼。
弹劾颜韵和晋阳公主的折子又堆满了李承乾的案头。
弹劾的理由很简单,都是与礼不符。
颜韵作为臣子,是知礼仪之人。
不但不去劝阻太上皇任性的行为。
反而和晋阳公主一起收拾那个小院子。
这明显就是不对的。
对于这些折子李承乾看都没看。
直接让内侍拉到炉子里烧了。
国事不操心,专门盯着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
“衡山王!”
“儿臣在!”
“今后御史台呈上来关于弹劾颜韵的折子都拉过去烧了。
你抽空也去告知他们一声。
有这闲情,不如去看看有没有欺压百姓的事情发生!”
“遵旨。”
看着时间和地图,李承乾的心又悬了起来。
三月马上就到了,辽东区域也应该开春了。
李绩、苏定方,牛进达率领的大军应该也要行动了。
最让李承乾担忧的是刘仁轨。
一个从未在战场上立过军功之人,率领着水军直面战场。
李承乾不知道这要是输了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
“陛下,中书侍郎来济求见!”
“宣!”
来济走到进大殿,李承乾笑着迎了上去,拉着来济跟自己对坐。
李象很有眼色的过来亲自给父皇和来济倒了一杯茶。
“国事操劳,中书又瘦了!”
来济面色惶恐,连称不敢。
作为荣国公来护儿的儿子,来济知道君臣之道。
他不敢如他人一样以过来人的身份和陛下说话。
他的身份也很尴尬,先父是隋炀帝的亲信。
来家经不起波折,经历过宇文化及发动的兵变,来家险些灭门。
大哥来楷,五哥来弘,六哥来整全部被杀。
只有来济和哥哥来恒因为太小没有被杀。
长大的来济明白势单力薄没有人帮衬的悲哀。
所以,来济和长孙家走的很近。
李承乾知道这些,所以他才很客气。
不光这些,李承乾还知道如今的侍中韩瑗和长孙无忌是儿女亲家。
韩瑗娶长孙无忌族兄弟长孙诠的姐姐。
他们的下一代也在开始联姻了。
李承乾知道。
要想不让今后的关陇勋贵变得和山东豪族那般。
就得克制这些人的实力,不能让他们做大。
李承乾对此心里一直有缺憾。
这几人的家族显赫,为官的名声也不错,一时还不好下手。
李承乾就一直忍着,并委以重任。
李承乾知道,他们做大后一定会飘的。
看着来济客气谦虚的模样,李承乾有点失望。
可面色不改,笑道:“中书侍郎这次来是有要事么?”
来济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写好的折子。
看了一眼跪坐在一旁,腰间还带着刀的骆宾王后轻声道:
“陛下,一月中旬青海捷报传来,礼部这边已经拟好功勋。
只需要等席都督把名单提上来三省就能快速操办!”
李承乾点了点头:“中书侍郎,辛苦了,朕知道了!”
“告诉三省,归程待定,吐蕃的残余势力还在清洗。”
来济点了点头。
“臣今日来就是想问问陛下这边有没有龟兹捷报的折子。
按理讲,龟兹的捷报比青海早。
可如今都三月了,兵部还未收到!”
李承乾闻言抬起了头,轻声道:“你的意思是?”
“陛下,三省的意思是让臣来问问陛下。
事关国朝政策安排,捷报是走八百里加急。
按理说这月也该到了……”
来济抬起头:“为何今日还未到?”
李承乾明白了,身子微微倾斜靠在软垫上:
“中书侍郎的…不对,三省的意思是琅琊公在假传捷报?”
来济猛地站起行礼惶恐道:
“臣不敢,臣只觉得朝廷应派御史前去核实。
朝廷这边也该做好应对的措施,以防万一。”
“说说!”
“五月在即,户部存粮不多。
辽东战事已经是箭在弦上。
臣觉得朝廷今年应该简单的提高些赋税,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万一龟兹那边是.....”
李承乾闻言脸色阴鸷了起来,过了半晌,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臣告退!”
望着告退的来济,李承乾阴恻恻道:
“军中不光有御史,有百骑司,西域还有上万府兵。
就算虚报,你们三省就这么有信心认为颜白一个人能把所有人的嘴巴堵上?”
“臣会告知下去!”
“去吧,记住没有什么万一,也不存在万一!”
“喏!”
来济走了,大殿寂静无声。
过了好大一会儿,李承乾才回过神,可心情全无。
来济的一番话还是动摇了他的心。
李承乾害怕自己看错了。
“衡山王!”
“儿臣在!”
李承乾扭头看向李象,眼睛一亮:
“最近我观你对政事颇有见解和心得。
来,就以是否增添赋税为题,你说说你的看法!”
李象闻言,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他哪里有什么见解和心得。
那都是别人帮着分析出来的,他就是负责抄录而已。
李象背后的汗一下就涌出来了。
如今这局面就不是问答,而是奏对。
一言一行都有人记录着。
李象知道如今的局面没有什么模棱两可的答案。
要么增添赋税,要么不增。
增,要有原因,不增也要有见解。
“孩儿觉得,为了大局,应该增添。
但至于增加多少,这个需要商榷。
不能太多,多了,百姓觉得负担重……”
话一出口,骆宾王轻轻叹了口气。
先前陛下对此已经表达了态度。
提高赋税,只会让土地的兼并速度更快。
哪怕只有今年一年,也不行。
历朝历代来,百姓对朝廷的信任是有所忌惮的。
他们只看眼前,只看碗里的。
因为,那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大局不是提高赋税。
提高赋税只会让百姓把粮食藏的更紧,只会让市面上的粮食更贵。
只会让天下乱起来。
最后得利的是那些大家族。
尤其是如今朝廷大军在外征伐的这个紧要关头。
百姓的负担本来就重,增添赋税就是雪上加霜。
刚才陛下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没有万一,也不存在万一。
如今......
看着喋喋不休的李象,李承乾从未如此地失望过。
“闭嘴!”
一声怒吼在大殿回荡。
李承乾看着李象失望的咆哮道:
“简直是愚不可及。
你是朕的儿子,这个道理就算臣子不明白,你也该明白。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天底下难道就只能增添赋税来解决问题嘛。
他们在看朕的笑话。
作为朕的儿子,你也在看我笑话?”
“都说你很有见识,说了半天也只说了别人说的东西。
别人嚼了一遍,你再嚼一遍还很自得是吧!”
“你的谦虚呢?”
“你的聪明才智呢?”
李承乾的怒吼震耳发聩。
李象跪倒在地身子抖个不停。
李承乾长吐一口气浊气,无奈的摆摆手道:
“回去吧,回去休息吧!”
李象如蒙大赦,躬身告退。
大殿只剩下两人,李承乾无奈的苦笑道:
“观光,你看,这就是朕的儿子。
没胆子去西域,也没有一个能看的长远的眼光!”
“观光,昔日朕在凉州城。
大军在前面卖命,高甑生散布谣言说李卫公拉着我有造反的心思。”
李承乾自嘲的笑了笑:“你看,如今又来了,还点朕呢?”
“呵呵,玩意,什么傻逼玩意啊!”
骆宾王快吓死了,这话他可不敢说。
这怎么写?
这两字可比田舍翁三个字有威力多了。
李承乾躺在大殿上,孤独的可怕。
颜白从草甸子上坐起身。
那仅剩的一点盐炒豆子分给了裴行俭和李厥。
然后又直直的躺下,美美的晒着太阳。
天暖和了起来。
李厥不舍得把豆子皮从手心里吹掉,喂到嘴里还顺势抖了抖。
见掌心还有点盐粒子。
不顾形象的舔了舔。
这可是长安的味道。
他也有,可惜都被用来收买速台了。
豆子吃完了,速台还是没收买过来。
“先生,战报该如何写?
突厥号称有十万,你一战灭了牙帐,俘虏官员三千多人,其实阵斩的并不多!”
“写三千吧!”
“三千不好看,百姓听到三千这个人数都会不屑的“嘁”一声。
如今连夸街的资格都没有,都爱听灭国,不妥,不妥。”
颜白闻言笑道:“你去跟御史他们商议吧!”
“商议了,他们说写三万。
这一次直接俘虏了如此多突厥的官吏,等于断了他们的根。
要我说写五万也不过分,父皇也会认。”
“如实写,真要觉得不好意思,等这场仗打完,多杀几个突厥凑一个整数!”
“好!”
此刻,哈里发已经准备好。
他也不能再拖下去了,粮草所剩无几。
如果不能在五日内拿下龟兹补充粮草。
这一支庞大的军队就会陷入危机。
就要吃人了!
哈里发戴上王冠,手中的权杖往龟兹一指,低喝道:
“破城!”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五十里外的大食人军阵开始缓缓移动。
监视着大食人一举一动的哨兵立刻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低沉的战鼓声缓缓响起。
颜白猛的站起身,望着李厥道:
“好了,西域的日子到此结束。
席君买那边大胜的消息你也看到了,我可以放心让你离开了!”
李厥哆嗦着嘴巴喃喃道:“我……”
“离开吧,你离开我们才能安心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