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恩威并施收索伦
张鹿安率领大军进攻萨尔浒城,令几乎所有的明军将领异常兴奋。
如果说当初在海城与清军辽东主力的决战更多的属于报家仇,那么此次全军进军萨尔浒,更有着一种“国恨”的味道。
三十年前,满洲人的先驱努尔哈赤正是凭借着萨尔浒之战的胜利,奠定了自己在“白山黑水间”的政治和军事地位,也向世人宣告了大明沉沦的开始。
毕竟张鹿安自己还都在奉着明朝正朔,张鹿安的部下自然以明将自居,所以萨尔浒这个名字,对于所有参战的明将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在他们有意无意地传达下,此次出征的明军上下士气高昂。
与之相反,到达萨尔浒城的索伦兵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索伦军首领奥布库带着两千五百余人来到萨尔浒城后,才发现附近的粮食物资之前几乎被清军给搜罗一空,全部带进了盛京城中。
无奈之下,奥布库只好命令自己的副手扎木苏率兵五百人向东前往兴京一带搜罗物资,派遣另一名副将恰杜里率领五百人一路向北翻山越岭,希望能攻下开原,为自己的同袍获取更多的物资和保障退路。
但是令恰杜里始料未及的是,还未等他赶到开原,他本部的侦察兵却传来了明将已经占据开原城的消息。
占据开原城的明军正是仇有光骑兵协的游击将军亚柱率领的骑兵第十营。
原来,明将仇有光接到张鹿安的命令后,没有任何的迟疑,将所部人马及时召回,然后与前来交接的彭心见所部做了对接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向北,趁虚攻下了重镇铁岭,并让自己的部将亚柱袭取了开原城,正式占据了辽北的两座重镇,堵死了索伦兵向北的大路。
索伦将领恰杜里,并没有选择以卵击石,在亲自观察一阵后,选择了带领部下原路返回萨尔浒城,并向奥布库说明了情况。
奥布库在此时已经得知兴京城那边也是同样荒凉无比,当地稀少的老百姓几乎已经全部逃入深山,扎木苏筹粮不易,勉强搜刮带回来的口粮和肉食,仅够十日之用。
奥布库不愿意坐以待毙,要求恰杜里在休整一日后,带上三日的干粮,继续带着五百名士兵向东北方向,穿越长岭山脉,前往库勒讷窝集(地名,具体位置即在现在的吉林西南的原始森林,乾隆皇帝有首关于此地的五言律诗,有兴趣者可以了解一下),希望可以寻找到一条道路,让他们能够返到回到精奇里江一带的老家。
恰杜里接令后一声不吭,在次日按照奥布库的要求出发了,只是从此以后半个月内,再无任何音信。
而明军显然不可能给奥布库太多的时间。
大明永历三年、清国顺治六年四月初五
张鹿安率领的明军前锋赵良栋部已经兵临萨尔浒城下。
萨尔浒城建立在高阜之上,易守难攻,所以明军压根没有强攻的打算,赵良栋赶到后,以大军列阵在前,民夫列队在后,在萨尔浒城内清军的眼皮底下,挖掘了大量的壕沟。
奥布库连忙命令部将那日图和阿勒腾分别带领三百人,出城冲击明军的阵地。
赵良栋按照张鹿安的命令,没有选择硬拼,在确保了壮丁民夫逃走以后,赵良栋率领所部明明徐徐退却。
索伦将领那日图和阿勒腾不明所以,挥军猛追,逐渐被赵良栋引入到明军的重重包围圈之中,索伦兵大多陷入到陷马坑中,不过令他们意外的是,这次陷马坑里却没有利器,他们只是掉在了里面,并无生命危险;
剩余的上百名索伦兵在那日图和阿勒腾的率领下,还想突围而出,却不料突然有大量的渔网从天而降,束缚了他们的手脚,紧接着无数的套马杆出现在他们的头顶,纷纷准确地落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那日图和阿勒腾望去,顿时暴跳如雷,原来使用套马杆来捉他们的人,正是在盛京投降的蒙旗将领伊拜率领的蒙古军士兵,不久前大家还都是同一战线的战友,如今对方转脸便下死手,索伦兵将领那日图的母亲为蒙古人,能够听说蒙古话,心里悲愤至极的他,用蒙古语大吼道:
“万能的长生天,收了这些忘恩负义之辈吧……”
蒙古军降将伊拜压根不为所动:
“我呸!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蒙古军士兵在伊拜的命令下,开始下死手,手中的长杆绳索越拉越紧,那日图和阿勒腾的脸色已经呈现猪肝色。
关键时刻张鹿安出现了,大声地命令道:
“住手!”
传译员翻译以后,蒙古兵只得松开了绳索,包括那日图和阿勒腾在内的索伦兵,开始拼命的咳嗽起来。
张鹿安叫过来翻译,然后站在那日图和阿勒腾的面前,说道;
“你们知道吗?开原方向已经发来紧急军情,对面出现了‘毛子’的巡逻队,恐怕你们的家乡已经沦陷了。记住,我们都是中国人,只是语言不同而已。令本帅心痛的是,你们不去保护自己的家人,却来与自己人打来打去,这种同室操戈的行为,只能令亲者痛而仇者快。
本帅不愿意为之,更不愿意杀死尔等,你们俩带着亲兵回去吧!你们放心,剩下的人,本帅也不会为难的,只是暂时收押。”
那日图和阿勒腾听完了翻译的话后,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在他们印象中以及父辈所传递的概念里,被俘只有死路一条,从来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是在蒙古兵的催促下,两人各自带着十名赤手空拳的护兵,返回到萨尔浒城中。
质朴的那日图和阿勒腾完全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经过包括张鹿安所说的话,完完全全地告诉了奥布库知晓。
奥布库听完以后头大如斗,心里矛盾至极,但是嘴巴里面仍然说道:
“全部都是虚言骗人,他为明国,我为清国,自然为敌国,何来同室操戈?”
阿勒腾欲言又止,那日图却直言不讳地说道:
“首领,我阿玛生前就告诉过我,在很久以前,我们都是大明的奴儿干都司的子民,何谈敌国?说到底,我们才算是叛乱之辈,而且那个时候的族人,可不需要整日里都在打仗……”
“住口!”
奥布库急忙喝止,开口训斥道:
“你们俩战败而回,再敢多说一句话,别怪我执行军法!都给我滚回去反省!”
奥布库看着怏怏不乐的阿勒腾和那日图离开,心里却也泛起了嘀咕: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毛鬼子真的已经杀到了开原吗?
家乡里的老母和妻子还好吗?
这一切均令奥布库心乱如麻。
明军却不慌不忙地正式在萨尔浒城城下扎下四座大营,将萨尔浒城完全包围了起来,并且利用索伦兵英勇无畏的精神,再次使用同样的诱敌深入的办法,俘虏了扎木苏以下四百余人。
不过这一次,张鹿安却并没有放走任何人,而是对扎木苏一行人,好吃好肉的招待,让仇有亮跟着降将方一元一起,向东收取了扎喀关到兴京城一带,彻底将萨尔浒城中的清军退路给堵死。
半个月后
有一名索伦兵自北方山区潜入,被早就埋伏好的明军赵良栋部所擒获,只是这名索伦兵非常地顽固,被俘虏后始终一声不吭,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张鹿安却看着此人有些面熟,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此人就是之前来军前宣战的那名胆大的索伦兵,便下令将其送到了关押扎木苏的营地里去。
扎木苏见到了这名索伦兵后立刻大叫道:
“依特拜,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索伦兵依特拜顿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
“扎木苏将军,我们随着恰杜里主子,在通过库勒讷窝集后,于伊通河渡口碰到了毛鬼子的埋伏,恰杜里主子被杀,临死前让奴才回来报信……呜呜……”
“什么?恰杜里死了?”
“毛子到了伊通河?”
“完了,完了,老家被毛鬼子给掏了……”
“啊,我那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哇……”
原本沉闷无言的索伦兵,在那么一刹那突然就情绪崩溃,各种哭声不断地传出,扎木苏忍不住地大喝道:
“现在哭还有什么意思?连我们自己都要死了!死了以后,就能和自己的家人团聚了,你们哭嚎什么?”
只是扎木苏多想了,有了前车之鉴,张鹿安下令供给索伦兵的伙食,需要仔细检查,清除一切极度危险的物品,连食盘都用木头的。
另外通过传译手的翻译和反馈,张鹿安决定把那名年轻的传令兵依特拜给放入萨尔浒城,继续动摇索伦首领奥布库的决心。
“依特拜,出来!”
听到明军传译手的喊话,依特拜缓缓地站起身,泪眼婆娑地看向扎木苏,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扎木苏却用满语鼓励道:
“依特拜,昂起你的头颅,你先走,人终归一死,没啥大不了……”
依特拜听完扎木苏的鼓励后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跟着传译手来到了营外,还以为自己要被明军给阵前斩首,不料传译手却告诉他,要放他直接进入萨尔浒城,并且告诉他之前的那日图和阿勒腾也是这么回去的。
依特拜内心震惊之余,还是茫然地迈出了前往萨尔浒城的脚步。
而看到了孤身一人返回的依特拜,索伦兵的首领奥布库一下子就全明白了,等到依特拜说完了情况,却看到那日图进门请示道:
“主子,阿里多还杀吗?”
阿里多是奥布库的坐骑,是一匹全身白色的神驹,城中早就断粮,因此只得杀马为食,马匹杀着杀着,就杀到了首领的坐骑头上。
另一员索伦将领阿勒腾立刻跪在地上大哭着说道:
“求求主子,不要下令杀阿里多,它从小马驹开始,就是由我照料的,你们实在饿的受不了的话,还是杀了我吧,用我肉来充饥吧!”
那日图手里拿着短刀,有些不知所措,木然地看向奥布库。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索伦首领奥布库仿佛突然想通了似得,转头看向了依特拜说道:
“依特拜,是你救了阿里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