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门外那丫环还候着,朝暮便跟着回到了离清风院不远的明月阁。
宁安伯夫人安排倒也妥当,选了几个丫环伺候,一切安排妥当夫人身边的丫环才退下。
几个新来的丫环并不知道朝暮姑娘是何来历,也有些小心谨慎。
众人散去朝暮看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天涯,开了口,
“你即刻去寻寻定安王府在何处,看看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可在府中。”
天涯微愣,声音却有些虚无,“公主,可要请定安王妃一见?”
朝暮沉默良久,“暂时,还是不必了。往后记得唤我小姐,这里没有公主。”
天涯颔首应下,黑色的身影轻轻跃过高墙,消失在夜色之中。
留下朝暮坐在院中,一声叹息,消散在如墨的夜色中。
虽然她心中也有很多疑问,可是安定王妃,她依然不想这么早见。
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不见,不做天祈国的公主,永远做朝暮,那样便能永远跟在柏哥哥身边。
可是,她对宁侧柏的身世知道的也并不多,那日在凤城,只知道他是外出游历,是宁安伯府的三公子。
只知道他在拒绝母后赐婚时,说他早有婚约在身,可今日府中众人并未提及他的婚约。
至于府中众人说的,他失踪了七年,也很出乎她的意料。
因为她也不过是在一年前才在凤城与宁侧柏初见。
想至此,她希望揭开层层迷雾,帮柏哥哥寻回真相,可心中又害怕这真相,
到那一日,她又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柏哥哥身边。
柏哥哥会原谅她吗?从前长姐在天祈就说过,他是宁安伯府的三公子。
这一点,是她隐瞒了,她只是想和他再多待些日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丫头拿了件披风过来,语气怯怯的,
“小姐,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朝暮回头看这个丫头,倒是生得清秀,“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秋月。”
“秋月,你家三公子可有婚配?”
那秋月的回答却让朝暮无端的失望,
“小姐,三公子从未有过婚约,至少奴婢是不知道的。
奴婢从前是跟在五小姐院中伺候的,如今五小姐嫁入秦国公府,奴婢才被派到明月院中伺候小姐。
从前只听说三公子学识过人,是个大好人,三公子待下府人们都很好,其他的也就不知道了。”
朝暮轻轻地嗯了一声,柏哥哥待下人极好,他本就是那样温润如玉的男人,待谁都是温和的。
抬头看着空中一弯明月,没由来的觉得忧伤,突然很想念父皇、母后,还有太子哥哥,二哥哥,甚至是匡子竟。
他们此时也看着这同一轮月亮,也在想她吗?
天涯回来时,朝暮早已睡下,他跃至屋中的角落也闭目睡去,一番动作悄无声息,连守在门外的秋月都不知道有人进了小姐的房间。
可见天涯武功极高,这些年天涯与朝暮向来是寸步不离。
这一夜朝暮睡得不不好,天刚泛白,便醒了。
天涯已站在屏风后面,朝暮早已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
他是死士,死士便是主人的影子,寸步不离,随时可以为主人去死。
“天涯,如何了?”朝暮问。
屏风后面,天涯小声回答,
“皇上龙体欠安,钦天监说皇上要去避暑山庄休养两月,
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带着小世子和小郡主随着皇上一道去了避暑山庄,据说要两个月后才能回烟都。”
“小世子和小郡主?长姐已经有孩子了?”朝暮听了,有些惊讶。
天涯轻轻的答,是。
朝暮便未再作声,轻轻的嗯了一声,秋月便进来为小姐更衣,碰见天涯在房中吓得不轻。
朝暮见秋月那神情,也知道吓到了,便道:
“你不必惊讶,天涯从小便跟着我,寸步不离。”
秋月在心中诧异,她明明整夜都守在门外,这天涯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便替朝暮更衣。
梳妆完毕,流云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朝暮姑娘,公子请您一道用早膳。”
朝暮心情大好,便随着流云一道去了柏院,
今日宁侧柏着一身白袍,白玉的发冠将头发高高束起,襟前绣着一只仙鹤,衬得他更如谪仙一般。
朝暮远远看着,恍了神,这是她放下一切,追随的男人,可终究是爱而不得。
一张天真的小脸上浮起笑意,步履轻快,行至跟前唤了一声,
“柏哥哥......”
宁侧柏早已习惯了她如此叫自己,从前在钱家村,她也是这样跟在他身后,叫着柏哥哥,柏哥哥。
回首,宁侧柏俊朗的脸上也全是笑意,“暮儿,昨夜睡得可好?”
“自然是好的。”朝暮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去,两人开始用早膳。
不多时流云兴高采烈的来报,“公子,有人送了一封信来。”
宁侧柏修长的手指接过信,嘴角有一丝笑意,却也有期待。
打开信,却未有署名,信中只说,听闻三公子回了烟都,喜不自胜,约三公子到长信酒馆一聚。
他倒想看看,初回烟都,第一个想见他的人,会是谁。
朝暮也缠着,“柏哥哥,可否带我一道出去逛逛?我还是第一次来烟都。”
这话不假,这确实是她第一次来烟都,从前只听太子哥哥说过,烟都是东凛国的都城,繁华无比,
如今倒真想看看和天祈的凤城相比如何。
宁侧柏一向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又觉得她一个人无家可归。
朝暮的性子又天真率直,在钱家村的那一年,没了各种繁琐的规矩,两人相处也一向自在随意。
两人患难的情谊自然是笃定的,所以这次回烟都,未加思索便将她带了回来。
只想着,她一个女子虽有天涯护着,到底也无父无母。
还有一个秘密,宁侧柏从未跟任何人提及过,每每朝暮叫他,
“柏哥哥......柏哥哥......”
他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从前也有人这样叫过。
而他内心似乎极爱听这句“柏哥哥......柏哥哥......”
那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仿佛这三个字,刻在他的骨子里。
他虽然失忆忘记了从来的一切,但是这三个字他似乎记得,
而且,潜意识里,他隐约觉得,这于他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所以对着这句柏哥哥,
宁侧柏似乎说不出拒绝的话,便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