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剑的重量
午后,月见山家别院,月见山响脸色沉凝地拉开和室的门扉,小憩过后的青年面色平静,分叉的眼眉下,那刚硬的双眸一如往常。
走廊边的地台上摆放着一双古旧的木屐,与地台周围布满的细雪不同,这双木屐看上去显得十分干燥清洁,像是有人刚放在这儿不久。
月见山响动作自然地穿上木屐,径直地走向院子中央的那棵光秃秃的大树旁。
在那树边的石灯上斜摆着一根满是创痕的素振刀,他随手拿起,端详了片刻后,便站在院子里一遍遍地挥动木剑做着劈砍的动作。
今日没有下雪,天间也些许放晴,但院中的雪却未曾有有人打扫。
青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剑道服,却好似感受不到那地上的雪花和寒风带来的刺骨,这一切对他来说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一般。
而就在这时,一个轻快欣喜还带着少许激动的呼唤声突然传入了这不算大的别院内。
“响大哥!”
来人是一名约莫八九岁的男孩,他的面容与月见山响有几分相似,但却没有月见山响的那刚韧性坚硬,相对柔和的脸型和眉目间流露着一股书生气,看上去颇为清秀。
“拓,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课吗?”
月见山响停下手中挥剑的动作,缓步迎上朝自己跑来的身影。
他几乎第一眼就注意到,男孩背上还背着一把沉重的武士刀,在将要来到他近前时却不小心被院子里的石子绊倒。
好在月见山响眼疾手快地将失去平衡的男孩护住,并一把从他背上取下了那把对男孩来说沉甸甸的武士刀。
“你又带着真剑到处跑,若是被诗织小姐知道了...”
月见山响的语气带着一丝责怪,他瞄了眼从后面追来了两名女侍者,她们脸上皆是难掩的担忧和庆幸,显然男孩差点摔倒这件事将她们吓得不轻。
“今天母亲要陪外祖母外出,而且我有好好完成母亲安排的课程,老师提前放我下课了,嘿嘿!”
月见山拓笑嘻嘻地扑上去,想要从月见山响手里拿回那把武士刀,但后者像是意识到他的目的一般快速将刀抬起,碍于身高的差距,月见山拓根本够不着,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拿着剑到处跑,你忘了诗织小姐不喜欢你碰刀剑这些东西么?而且说了很多次,你现在还小,真剑对你来说还太重了,万一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闻言,原本还跳脱着想要抢刀的月见山拓顿时停下了动作,只见他眼巴巴地站在余地低着头,微撅起嘴,显得很是沮丧。
“母亲只会让我看书上课,好不容易的寒假,也只能待在家里上课,我也想像响大哥这样练习剑术嘛...”
月见山响的表情一滞,不多时,只见他抬眼看向守在一旁的两位侍女道:“杏子小姐,和美小姐,能麻烦你们帮忙准备一下拓的剑术服吗?我接下来打算去道场那边。”
两名侍女闻言皆是一愣,露出稍稍的迟疑,但看到一旁月见山拓那副转忧为喜的笑颜,相视一眼后也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宽子,帮我准备一下。”
月见山响刚说完,便看到自己的贴身侍女已经拿着一套干净的剑道服走上前来。
“谢谢。”他说着,自然而然地接过对方手里的剑道服。
不久后,月见山家的剑术道场内,在侍女们的照料下换好剑术服饰,戴着剑道头盔的月见山拓举着手里的儿童用木剑,显得很是郁闷。
出于安全着想,月见山响还是令人将那把武士刀收了起来,给月见山拓换上了木剑。
在他的示意下,月见山拓一次又一次地朝他发动着进攻,却也一次次地被轻易化解。
月见山响身上依旧穿着剑道和服,和身着剑道盔甲的自己相比,月见山拓只觉得又重又难受,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气。
不是出自埋怨,而是对身边的人对自己的过保护而感到失落。
啪!
随着一声脆响,月见山拓手里的木剑被月见山响再次挑飞,他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像是耍无赖一般哭闹了起来。
“大哥欺负人,根本碰不到大哥你啊!”
月见山响见状无奈道:“当然的,若是放弃了的话就在诗织小姐回来之前赶紧回去。”
“我不要嘛!不要嘛!我想握真剑,想要像大哥那样挥真剑嘛!”
男孩不管不顾地耍起了无赖,这让在场的几人皆是一阵无奈,尤其是月见山拓身边的两名贴身侍女,想要上前安慰却被自家小主子一顿嫌弃。
月见山响见此,原本有些绷紧的脸庞在短时间内又迅速松弛下来,最后轻叹了口气,朝两名侍女示意了一下,让她们退下。
只见他走到一旁的刀架子旁,从上面取下一把刀身相对较轻的武士刀,随后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弟弟招了招手。
原本还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月见山拓见状,立马噌地从地上跳起来,兴奋地冲到了月见山响身边。
过了一会儿后,男孩在兄长的帮助下成功握住了那把武士刀的刀柄。
但是因为年纪的关系,他就算双手挥动武士刀也显得很吃力,出于担心,月见山响还是从他身后托握住他的手,指导着他挥动武士刀。
有月见山响护着,原本提着心的两名侍女也安心了不少。
“我很快会长大的,到时候就不用大哥你带着我也能自己挥剑了!”
男孩信誓旦旦的样子令月见山响也不禁一愣,他的眼中思绪流转,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呆滞了片刻。
随后,在他那向来沉着认真的脸庞上缓缓露出了一丝微笑:“是么?我会拭目以待的。”
“嘿嘿~!”
时间过去得很快,在宽子上前汇报了什么之后,月见山响也松开了弟弟的手,将武士刀夺回了自己手里。
“诗织小姐似乎准备回来了,你该回去了,被发现的话,她会生我气的。”
听了月见山响的话,月见山拓难掩地露出一丝失落,但很快地便又笑了起来:“好,我听大哥的。”
“大哥,你今晚还要去参加比赛吗?”
正要离开道场的月见山拓有些好奇地看向站在原地的月见山响。
“嗯”
“还是在扶桑港那边吗?”
“不,今晚应该是去雾山附近的废弃校场。”
月见山拓低头思索了一下,笑道:“真好,如果可以我也想去看大哥你比赛。”
“那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乖乖留在家里吧,回头我给你带你喜欢的点心。”
“真的?!太好了!那么大哥回头见,祝你武运恒昌!”
男孩像是听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欣喜地跟着侍女们离开了。
留在道场中的月见山响没发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弟弟围着自己转的样子,他那向来紧绷的神情也不自觉地柔和了少许。
“少爷,您似乎很开心。”宽子静静地走到他的身侧,脸上带着笑意:“您太宠着拓少爷了。”
“或许吧,只是看着拓的样子,总会想起以前我总是缠着武大哥的样子。”
月见山拓是月见山司续弦所生的孩子,在多年前月见山响的母亲过世后许久后,月见山司在家族族老们的特意安排下,和扶桑名门之一的神崎家联姻,与当时年仅二十多岁的神崎诗织结婚并在那之后生下了月见山拓。
家族中的许多人,包括月见山响自己也知道,父亲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和家族的力量。
但对于月见山诗织来说,身为联姻牺牲品的她或许对月见山家并未抱有多少感情,至少在让自己的孩子习武这一块,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或许也是她的一种反抗。
自己这位后妈看上去知书达理,精明能干,也会在所及的范围内帮助父亲处理部分家族事务,但对他这个嫡出长子的态度,向来十分冷淡。
只不过月见山响生来便不喜欢参和这些尔虞我诈的家族内部斗争,这也让彼此间的关系不至于显得太过糟糕。
然而和母亲的冷淡不同,月见山拓却从小就很亲近这个年长自己许多的哥哥,为此也不止一次被母亲训斥责怪。
‘大哥,我以后也会像大哥那样,成为一名剑术高手,将月见山流的名声发扬光大!’
记忆里,似乎也有一个相似的男孩,他在兄长的呵护下,用小小的胳膊挥动着和自己力气不太相称的剑,说着天真的话语,引得兄长哈哈大笑。
月见山响收回思绪,转头对身后的宽子吩咐道:“我去稍作洗漱,之后便准备出发吧。”
“是,少爷。”宽子恭敬地说道。
“对了,剑吾大哥那边还有消息吗?”
“剑吾少爷未曾特意再交代什么,不过听说铃樱小姐今天很早便出门了,似乎在忙着准备些什么。”
月见山响一怔,转头瞥了宽子一眼:“宽子,你越来越像剑吾大哥那般爱取笑人了。”
“呵呵~少爷,您其实应该更坦率一些。”
月见山响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旋即在宽子耐人寻味的笑容下走出了道场。
屋檐上的积雪顺着房檐滑落,石灯旁的小池塘凝聚着细细的寒霜,青年袖子中的双掌不自觉地攥紧。
“还有两天...”
他的脑海中逐渐浮现起那名脸戴黑兔面具的身影,两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