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长平王府内自然是热热闹闹。
许幼兰因为到了年节,自然不能再继续留在长平王府,头两天就回了许府。
而许青梅没有了许幼兰这个玩伴,自然就又盯上了浅夏。
穆流年担心许青梅毛毛燥燥地,会伤及浅夏,所以叮嘱了三七和妖月,不准让请青梅靠近浅夏三尺之内。
于是,大年三十这日,便出现了这样有些诡异的画面。
浅夏在初云轩的正屋里坐在榻上做针线,许青梅坐在了离她五尺开外的一把官帽椅上。两人之间,还隔了一个三七。
许青梅看着浅夏极有耐心地慢慢缝制着,忍不住嘀咕道,“表嫂,你就先别做这个了,我们一起去园子里赏赏梅花如何?”
浅夏还没说话,一旁的青姑姑便道,“表小姐,今日的天色不好,您看外头还有些阴沉沉的,这样的天气,实在是不宜外出赏花。万一世子妃再受了凉,可就麻烦了。”
“那难不成就一直坐在这里憋着?”
浅夏头也不抬,轻声道,“等过完了年,我和元初还会再去城外的琳琅别苑里小住。到时候,父王和母妃也会同行。你去不去?”
许青梅的眸子一亮,“真的?初几去?”
“应当是初二就会去。父王和母妃初六就会回来了。因为初五是破穷日,一过了初五,这走亲访友的就会增多,到时候,父王和母妃难免是有应酬的。”
“那我们呢?是不是可以多住几日?”
浅夏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她,“应该是可以的。只不过,也要看你的表现了。”
许青梅的小脸儿一耷拉,“不会又要让我做什么绣品吧?我感觉拿针线,比拿弓箭还要累人呢。坐上一会儿,我就腰酸背痛的。”
“那是因为你平日里这样安静地坐着的功夫太少了。”浅夏说着,伸手指了一下她的脚尖儿,“瞧瞧,若是你现在这样坐着,有外头的夫人小姐们看见了,只会说你没有坐相了。你就不能好好地坐着?”
许青梅撇撇嘴,她原本就是两手支在了座椅上,然后上身微微弯了些,因为坐得比较靠后,所以两只脚也离了地,两腿就这样慢慢地晃悠着。
这会儿被浅夏这么一说,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这样晃着了。
有些不高兴地从椅子上下来,再慢慢地坐了下去,这一次,双脚也收拢了,身子也坐直了,两手很是规矩地放于了自己膝上。
“这回总成了吧?”
浅夏摇头轻笑,“这些日子,母妃一直拘着你在学规矩,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如何学的?若是刚才的样子被母妃看到了,这琳琅别苑,你就休想去了。”
“好表嫂,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的,是不是?再说了,我这不是也没有拿您当外人吗?”
“行了,你表哥有事外出,担心我一个人闷的慌,所以才叫你过来陪我说说话。说实在地,你不过来,我倒是还能图一个清静,你这一过来了,我倒是觉得两只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来了。”
许青梅不乐意了。
“大表嫂,您至于这样贬损我吗?”
浅夏轻笑,“出去赏梅是不大可能了。你若是不嫌闷,我们就手谈一局如何?也正好试试你最近的棋力如何了?”
“好呀好呀!”只要不再让她这样干坐着,看着有些头疼的针线活,这会儿让她做什么,她都是愿意的。
“许幼兰回许府也有几日了,你可曾派人过去问候一声?”
摆好了棋盘,两人都挪到了榻上盘膝而坐。浅夏想到了许幼兰与许幼婷的性子大不相同,只怕这一回府,与被毁了容的妹妹对上,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去过了。她还成。听说许幼婷因为容貌有损,不怎么出自己的院子。堂叔去了云府几次,要请云公子给许幼婷看诊,可是不是人没在,就是因为人在药庐里,叫不出来。”
“哥哥这些日子确实忙碌,之前璃王世子的事,他也没少辛苦。”
“嗯。不过,我听着堂叔那边儿的语气,似乎是有些不满。最近请了太医院的一位太医先看着,听说用了些药,比原来的样子好了一些。”
“那就好。”浅夏脸上浮着浅浅淡淡的笑,许青梅总觉得她的笑里头有几分的疏离,还有几分的淡漠。若是寻常的女子听到这样的事情,只怕会亲自着人去请了云公子到许府走一遭的。可是她不仅没有,反倒是表现得一切与自己无关一样。
浅夏察觉到她观察自己的视线,笑问道,“怎么?我的脸上有花?”
许青梅摇摇头,“只是觉得你跟寻常的女子不一样罢了。毕竟许幼婷也是许家的人,唤你一声表嫂的,你为何不想着亲自去找云公子?”
“找哥哥做什么?为许幼婷看诊么?不如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许青梅一愣,右手捏住了棋子,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可是一般的嫂嫂不都是如此吗?而且又是亲戚,你若出面,只怕这会儿云公子早就去了许府几趟了。难道你就不担心姑姑会说你生性凉薄?亲戚受了伤,你都不闻不问?”
浅夏轻抬了眼皮,似笑非笑道,“哥哥是哥哥,我是我。哥哥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再说了,他是医者,每日请他上门求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凭什么哥哥就一定要给许幼婷去看病?再说了,她那是容貌有损,并非是足以致命之病。你可知道,这京城中有多少人寻他,是为了医治不治之症,以保全性命?”
许青梅眨眨眼,对于浅夏的这番话,似乎是不能理解。
“可是,他们也不是跟云府有亲戚呀。所谓亲戚,不就是要相互帮扶吗?”
“可许幼婷唤我一声表嫂,又与云家何干?与哥哥何干?哥哥是医者,在他的面前,只有疾病,只有重病与小病之分,何来亲疏之别?”
这一回,许青梅似乎是听懂了。
“哥哥是玉离子神医的高徒,他要做的事情,便是排出三年去,也排不完的。他只有一双手,一个人,许幼婷的这种情况,又非是除了他便不成的,何苦非要请他去?”
浅夏说着,以眼神示意她速速落子,然后再从棋坛里取出一子落下,“许幼婷的脸,我已经问过府医了,并非是无药可治。只是需要时间罢了。当然,要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也是不可能的。最好的效果,也便是将脸上的疤痕淡化了,然后再施以粉黛,也不会太显眼儿。既然如此,何苦非要去请哥哥?”
“表嫂的意思是说,许幼婷这事儿,算不得什么大病,不值得云公子出手?”
浅夏摇摇头,“青梅,若是你眼前有两人,一人重伤快死,一人只是伤及了手腕,仔细调理便可痊愈,你会选择治谁?再则,假若你是神医,一个患了重症,遍请名医无效,一个只是轻微地咳嗽几声,你会选择先救谁?”
许青梅这才明白了过来,眼睛瞪得大大地,长长地哦了一声,“我明白了。在云公子看来,但凡是上门寻他的,当是以重症为先。至于许幼婷这种情况的,也不是非他不可。表嫂,我说的对不对?”
“有几分的道理了。青梅,你虽是喜欢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可是你别忘了,你首先是一个女孩子。这高门内宅之中,可并不是都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光鲜亮丽。许幼婷因何伤成了那样,你就没有想过?为何连母妃都不曾再派人继续关注了?”
许青梅微微一怔,这才想起,姑姑似乎是对许幼婷的事情也不上心。只是派了府医去看了几次之后,便不再理会了。
难不成,这许幼婷的脸,还另有内情?
“你的性子直,这一点,难能可贵,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你这样的人,容易打交道,可是青梅,你不仅仅是你许青梅自己,你还是许家的嫡系嫡女。这样高贵的身分,你可知道对于外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许青梅的脸色微僵了僵,类似于这样的话,母亲跟她说过,姑姑也跟她说过,可是她一直都以为那些是大人们的事,她还小,所以。
许青梅轻咬了一下嘴唇,事实上,她一点儿也不小了。
对面的这位表嫂,才比她年长一岁,可是表嫂除了性子冷淡一些以外,对于府上的诸事,还是帮着安排得井井有条,特别是一些大事上,总是能表现得很沉稳,很淡定。
她知道表嫂不会无缘无故地与自己说这些,想来,自己这些日子,许是做了什么让她担心的事了。
“我知道你近来这些日子,常随母妃出去串门。青梅,你要永远记得,你眼睛看到的好,不一定就是真的好。你耳朵里听到的关于别人的坏,也并非就是真的坏。你若是连最起码的辨别是非的能力也没有,我只能说,许家嫡女这个头衔,你担不起。”
这话委实有些重了。
许青梅猛地一抬头,用一种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浅夏,似乎是在质问她,她有什么资格这样说自己?
“我是穆家的嫡长媳,也是你们许家的外甥媳妇,青梅,你该明白,什么人对你来说是最重的,最可信的,什么人对你而言,当是表面上维系和乐,心中却是应当加以防范的。”
许青梅一言不发,就这样坐着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将手中的棋子一抛,从榻上跳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青姑姑走了过来,帮着将棋盘收拾了,“世子妃,表小姐怕是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的。”
“她的年纪不小了,舅舅和舅母以前将她保护地太好了。她这样的性子,再在京城待下去,势必会引来麻烦。说她单纯天真是好听地,说难听了,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让人拿了当枪使,只怕她自己还在那儿替人家义愤填膺呢!”
“世子妃的眼睛毒,能看出这一点来。王妃自然也看出来了,可是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舍不得将话说的太重了。”
青姑姑这些日子看得分明,王妃又是何尝不是担心许青梅?
“今日我这话说的有几分重,她虽直爽,人却不傻,假以时日,自然是能体会出一二的。性子开朗活泼是好事,可若是因此而犯下了无心之失,就未必会让人待见了。”
“世子妃说的是。就让表小姐自己先去想一想吧。别人说地再多,只怕她也是听不进去的。”
浅夏点点头,对于许青梅,她没有什么太高的奢望,只是希望她不要被人利用了,从而做出一些伤害了长平王府和许家的事情来就是。
当然,长平王妃虽然是无心苛责于她,可还是在她的身边放了几个心思通透的人伺候着。否则,怕是这会儿指不定惹出什么大乱子了。
“她与同为将门之女的桑丘月交好,这原本也是无可厚非,可是她不该只是让人打听了一下许家的事后,便以为我袖手旁观不加理会。若是孰亲孰近都分不清楚,那母妃也就是白疼她了。”
青姑姑没再搭话,主子的心思,她能明白,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整个儿家族好?
许青梅心情沉重地回了自己院子,呆坐了一会儿之后,便趴在了被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近身侍奉的丫环一瞧小姐如此,个个儿面面相觑,却是哪个也不敢近前劝慰。
倒是王妃拨到了这个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将下人们都打发了出去,再打了热水进来,弄湿了帕子,再将她扶了起来,慢慢擦了擦。
许青梅这里的事,自然很快就传到了王妃那里。
浅夏也没有打算瞒着,她并不认为自己今日的这番敲打就错了。因为一丁点儿的小事,就来质疑她浅夏的人品,置疑云家的声誉,自己今日对她,已经是客气的了。
如果不是因为念在了她是许家的女儿,而且为人太过单纯,怕是会说的更难听了。
她现在就是要看看,王妃会不会护着许青梅,而许青梅自己,到底能不能想得通,她自己到底做没做错,又是错在了何处?
浅夏并不认为桑丘月在许青梅耳边说了什么,是桑丘子睿指使的。在外人眼中风光霁月的他,定然是不屑于此道的。
更要紧的是,浅夏相信,桑丘子睿不会让人如此地来诋毁他的盟友。
王妃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也只是置之一笑,好一会儿才道,“浅夏做的对。是我这个姑姑的心太软了些。若是长久下去,只怕反倒是会害了青梅。”
“这一次,也是表小姐自己撞了过去,她不该为了许幼婷那样的人,而去置疑了世子妃。”一位嬷嬷倒是十分公允地说道。
“是呀,她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却还浑然不知。这个丫头呀,也是时候给她些教训了。”
“今晚是年三十儿了,明日一早,您还要给王府上下派红包呢,奴婢将那荷包都准备好了,碎银子也都一并包好了。至于各房的管事和主事,您看,还是按去年的分例给?”
“明日就让世子妃来派发就是。她如今也是王府的女主子了,一切就按她的意思办。”
嬷嬷微愣了一下,明白王妃这是有心放权给世子妃了。只是不知道,这位性情冷淡的世子妃,是否愿意接手呢?
年三十儿的晚宴,自然是极为丰盛的。
这一晚,浅夏见到了入府这么久以来,极少见过面的柳庶妃和她的儿子穆焕然,还有几位没有名分的侍妾及她们的女儿。
虽然也是长平王府的小姐,可是这气度之上,到底还是差了些。
长平王妃早年因为照顾穆流年,所以这些庶子女的教导,便一直都是由梅侧妃和柳庶妃来做的。这庶出的小姐本来身分就低下,有些自卑,再加上教导她们的都是姨娘小妾,这气度,自然也就差了一些。
不过,浅夏对于穆焕然的印象倒是还不算,一双眼睛倒是透亮,见到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再就是一脸羞怯的笑。
长平王府总共有三位庶出的小姐,分别是穆焕巧,穆焕贞,穆焕容。
这三姐妹模样儿倒是生得都很秀丽,特别是大小姐穆焕巧,更随了柳庶妃的眉眼几分,总会给人巧笑嫣然的感觉,倒是正应了她闺名里的那个巧字。
三位小姐虽然是有些拘谨,可是从穿戴上来看,王妃倒是不曾亏待了她们。
她们与柳庶妃和几位侍妾一起坐了一张桌子,穆焕然则是被穆流年给招呼到了他们这一桌,一起说话。
这年节的晚宴,自然是不比寻常的用膳,没有了那么多的规矩,大家可以高声喧哗,也可以痛快饮酒。
整个王府早在年三十儿的后晌,便已经是张灯结彩,大大小小的大红灯笼,挂得满院子都是,如今到了晚上,更是看上去热闹明艳了几分。
不同于王府的其它地方,倚心园里,穆流年只吩咐下人们将所有的院灯、廊灯,都换成了新的,并没有特意地张灯结彩。
倒不是穆流年舍不得花银子,而是如此明艳的氛围,只怕不是浅夏喜欢的。
不过,他倒是有心,让人将弄了一些假的绢花过来,在院子里和廊道里摆放了不少,这可比灯笼彩绸,还要更贵一些了。
那绢花做得相当逼真,而且为了力求效果好,能讨得浅夏的欢心,他还让人在摆放之前,特意拿到了曝衣房去用薰香一一薰了,力求做到形似,香味也似!
对于他的这番安排,浅夏自然是无比惊喜,不过,仍然是埋怨了他几句,这些银子,似乎是花得有些不值。
穆流年解释道,这些绢花都是以丝帛制成,若是脏了,舍不得扔掉,可以用水冲洗即可,并非是摆放几日,就得扔掉了。
当然,倚心园里的这些绢花,在外头自然是看不到的。
穆流年有孝心,给王妃的院子里也送去了一些,只不过王妃心里头开怀,将这些都放在了屋子里,哪里舍得搁在廊道里?
穆焕然的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不再像刚过来时,那样的拘谨了。
穆流年帮着浅夏布了一些菜后,笑看向了这位三弟,“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曾想过要入仕?”
穆焕然的手一顿,筷子里刚刚夹起来的一块儿肉就掉到了桌子上,而他自己竟是恍若不知。
“大哥的意思是?”
“你是想走恩荫,还是想要自己去考科举?你是穆家人,我世袭了王府的世子之位,父王仍然是可以再保举一子入国子监或者是其它的地方的。你可想过,自己将来如何?”
这话,柳庶妃是没有听到,若是听到了,定然是第一个跳出来,自然是希望他能走恩荫,然后入国子监读书,多交些贵族子弟为友。
穆焕然显然是没有想到过这个,他今年不过才十五,以前他上面还有一个二哥,有什么事情,一般来说,也不会轮到他来发表意见,如今当着父兄的面儿,他反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长平王妃看了他一眼,“你今年十五,明天就十六了。这个年纪入国子监,倒也刚刚好。你与流年不同,你不喜武,偏爱文,入国子监读书,将来自然也会有一个好的前程。”
穆焕然愣了一会儿,然后轻轻低了头,手上的筷子也慢慢地放下了。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那个宛若是太阳一般让他仰望的大哥,竟然是会主动地来关心起他来。他一直都知道,这位大哥是与众不同的,是有着极其传奇的才华的。
直到他宣布身体康健,慢慢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他才发现,这位大哥比他想像之中,更为强悍,当然,也更为可怕!
就比如穆焕青,他就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例子。
长平王喝了一杯酒,咂巴了一下嘴,挑挑眉,“你大哥和母妃说的都有道理。你的身体也不是太强健,从小也不曾有习武的根基,倒是适合继续念书,我听府上的先生说,你的课业不错,而且还练得一手好丹青。若是你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等过了年,开了春儿,就去国子监报到吧。”
穆焕然的身子轻颤了颤,他自然知道自己若是能进了国子监,将来自己的前程会有多么光明,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恩惠,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
穆流年细细地看着他,轻笑了两声,“你的字练得不错,前日在书房做的那首诗也是极好。很有才气,好好读书,也要让旁人看看,我们穆家的儿郎,并非只是精于武道。”
穆焕然猛地一抬头,有些难以置信道,“大哥知道?”
穆流年点了点头,“大哥虽然平时与你相处不多,可是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等明年去了国子监,没事也就多出去走动走动。”
长平王妃笑了,“行了,这事儿就这么订下了,等明年,你的月例也就该涨涨了。到底也是男子,总憋在府中不出门,怎么能有见识?”
“是,母妃。”穆焕然这才相信,自己的确是要开始接触一些外头的人和事物了。不再是无人关注的庶出三公子了。
“去国子监之前,先来倚心园一趟,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穆焕然抬头看向了这位大哥,一直以来,他们二人接触地就并不多,多年来,王府内有一个才华横溢的二哥,疾病缠身的大哥,他这个三公子,从来就是一个不起眼儿的存在。
可是今晚,似乎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长平王妃亦是微诧,要知道,他的倚心园,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这么多年了,穆焕然可是一次也未曾进去过。
倒是那个穆焕青,以前曾仗着梅氏的势,进去过几次,虽然是未曾到达最核心的位置,可也是已经触怒了穆流年。
可是现在,穆流年竟然是主动让穆焕然去倚心园找他说话,看来,他对这位三弟,是真的有几分上心了。
年三十儿的晚上,但凡是父母健在的,都会选择了守夜的,必须要守过了子时,那么,自己的父母就会长寿安康。
浅夏和穆流年,自然也不例外。
伴随着那淡淡的娟花的香气,浅夏感觉自己似乎是有许久不曾闻到过这种味道了。
事实上,自从发现她有孕之后,所有的薰香都停了,就连穆流年自己的衣物,也不再用薰香,就是怕有人会在这里头做手脚。
而这次的绢花,穆流年也是亲自着人看守着,用了对人体有益的香料。特别还叮嘱了,都放置在了廊道内,或者是院子里,总之就是不许进屋子。
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这东西在院子里搁着,气味散发得快,而且又没有阻碍,也就不会对浅夏有什么伤害了。
其实,穆流年也的确是小心地过了头了。
这倚心园里守了近百名暗卫,哪怕是哪个丫头中午吃了几碗饭,喝了几口水,上了几趟净房,他们都是门儿清,何必再多此一举?
没办法,在穆流年看来,浅夏就是他的心头宝,恨不能小心得再小心!如果不是自己有正事要做,是真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她。
初一早上,自然是各院各房的管事丫环全都出来给主子们请安道福。
这一次的年节封赏,也是浅夏来吩咐发的。
等到一圈儿安请完了,浅夏也是真有些累了。
她本来这厌食的毛病就没有好多少,这会儿再有这么多的人给她请安,她也是有些撑不住了。
“回世子妃,还有最后一拨儿了,是穆家旁系的一些晚辈子侄来给您请安的,您再坚持一下。等送走了她们,也就无事了。”
浅夏冲青姑姑点点头,有气无力道,“那就快着些。我是真有些乏了。”
初一中午的时候,自然就是合家的午宴了。
因为长平王府是穆家的嫡系,这午宴,年年也都是在长平王府办的。
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加上,竟是办了四五十桌。
因为人数众多,年年也都是分了男女席开宴的。
浅夏因为有孕在身,长平王妃也没有让她管地太多,大部分的事情,也都是她在操持的。
浅夏坐在了暖阁里,穆焕巧三姐妹在屋子里陪着她说话。
虽说浅夏嫁进来快一年了,可是跟她们三姐妹,还真是算不得熟络,当真是连话也没有说过太多。
浅夏的性子本就偏冷,再加上了身分的缘故,这屋子里的气氛,还真有些不自在。
直到青姑姑进来禀报,说是开宴了,穆焕巧三人才觉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出去透透气了。这位大嫂,虽然是话不多,可是这一身冷然的气势,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住的。
等到了宴会的大厅,浅夏自然是与长平王妃一起坐。同桌的,还有几位族老的夫人,都是浅夏的长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位看起来面慈的老夫人开口问道,“听闻世子妃是出自允州卢家,可是确有此事?”
长平王妃的脸色一瞬间就难看了起来,浅夏的身世本就是有些尴尬,一直以来,在长平王府就是个忌讳,想不到这位族婶,倒是一开口就让人不舒服。
“回这位祖母,浅夏出自京城云氏,家母云氏,如今是定国公夫人林夫人。至于您刚刚说到的允州卢家,我十岁之前,的确是曾住在那里。”
云筱月和离再嫁之事,人尽皆知,浅夏不认为这有什么好丢脸的。连皇上都下了旨赐了郡夫人,而且林少康也不介意母亲是和离的身分,他们这些外人,有必要以此来大做文章么?
“十岁之前?这么说,世子妃果然是与卢家有些血脉关系了?”
浅夏的眼睛微微一眯,“不知这位祖母想说什么?”
老夫人的笑容微微一僵,“要说这卢家,其本家儿,应该是在京城,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也算得上是清白家世了。只是前些日子,我听闻卢家有位小姐被卖到了青楼之中,正巧就是出自允州的卢家。我老婆子也是出于关心,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此话说完,桌上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长平王妃自认脾气算是好的了,可是这会儿这位族婶却是当着这么多族里的长辈的面儿,说出这样一件事儿来,分明就是为了破坏整个儿宴会的气氛了。
大过年的,你什么不好说,非得说这些?
难怪会一再地确认浅夏是不是原本姓卢?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浅夏曾出现在了允州,为卢少华收尸的事,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她有必要如此么?这是冲着浅夏来的,还是冲着他们长平王府来的?
长平王妃越想越气,手中的玉箸,也是巴嗒一声,就落在了那碗碟之上。
“族婶这是何意?怎么?依着您的意思,这天底下但凡是从允州出来,并且是姓了卢的,就都是浅夏的什么亲戚了?那依族婶的意思,但凡哪天有个什么人犯了朝廷律例,张口便说姓穆,还就得是我穆家的人了?”
长平王妃的语气微冷,表情冷然,那位老夫人许是也觉得自己说地有些过了,讪讪地笑了笑,“王妃不必生气。若是没有根据的话,我老婆子自然也不会乱说。”
浅夏抿唇一笑,“那不知这位祖母有何根据?要知道,您刚刚这番话,若是不能拿出真凭实据,那么,您可是就有着毁谤朝廷命妇之嫌,轻则杖责二十,重责流放千里。”
浅夏不轻不重的两句话,却是让那位老夫人的身子微僵了僵。
再一看浅夏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看不出一丁点儿的温和,反倒是透着几分的阴冷之感。那一双如皓月般的眸子里,此时所散发出来的光茫,竟是有些让人心底发寒。
老夫人只觉得脖子上有些冷,下意识地便缩了一下脖子,然后再有些不自在道,“老婆子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考虑到若果真有此事,那么,岂非是污及了世子妃的声誉?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亲妹妹不是?若是被人家说你如今富贵了,随了母姓,嫁入了长平王府,却对自己的亲妹妹,不闻不问,以致其沦落风尘,这也是不妥的吧?”
浅夏淡然一笑,“既然这位祖母这样说了,那好呀,您说说是在哪家的青楼?正好,我也让人去打问一番。若是果有此事,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不能冷眼旁观。若是并无此事,那么,您是选择当众被杖责三十呢?还是说,咱们直接送官再惩呢?”
这话一出,老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一旁的一位老夫人瞧着有些看不过去了,出声维护道,“世子妃未免欺人太甚了吧?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长辈,你既然是唤了她一声祖母,如何还能说出杖责和送官这样的话来?岂非是让人说我们穆家妇不知尊卑长幼?”
浅夏轻笑了两声,这一回,是真的笑得有些开心了。
她这一笑,倒是把在座的众人都给笑懵了。
好一会儿,浅夏才止了笑,面色略有些发红,“这位老夫人说的好生奇怪!依着您的意思,你们是长辈,无论是冤枉我,还是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就得好生的受着。反倒是你们可以随意地诬陷我了?别忘了,您刚刚也说了尊卑长幼!我是皇上亲口册封的正二品夫人,是长平王府的世子妃。你们是什么身分?仅仅是仗着所谓的长辈身分,就可以对我肆意地欺侮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位夫人皆是色变!
因为她们这里闹腾了起来,所以,整个大厅里,这会儿都是安静得闻不到一丝声响。
长平王妃倒是微微挑了挑眉,唇角勾了笑,她就知道,她的儿媳妇,可没有那么容易让人给欺负了去。平时里不言不语的,可不代表了她就是真的好性子。
一旁的青姑姑是位心思玲珑的,不卑不亢道,“按律,毁谤正四品诰命夫人以上品级的命妇,轻则杖责二十,重则流放千里。可若是毁谤正二品以上夫人,最重者,可赐白绫一条。”
大过年的,其实青姑姑也不愿意说这些晦气的话,可是没办法,人家都欺上门来了,她这个做人家管事姑姑的,总不能当是什么也没听见吧?
浅夏笑看着微微发抖的两位老夫人,“刚刚这位祖母说是哪家青楼来着?我没听清楚,还请您再说一遍。”
三七抽了抽嘴角,人家似乎是压根儿就没说吧?小姐您这样诱供真的好吗?
老夫人似乎是受到了什么魔力一般,竟然真的就说了出来,“是,是京城最大的青楼,醉烟阁。”
浅夏一听到这个名字,唇角弯起来的弧度就更大了一些。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家青楼,应该是穆流年的产业吧?
呵呵,别说是卢浅笑没有被卖到那里,就是真的卖到了那里,他们哪个敢说?
“三七,去,带上咱们王府的侍卫,去醉烟阁好好地瞧一瞧。看看有没有刚刚这位老夫人所说的卢家小姐。无论有没有,都要将那里的管事带回来问话。”
“是,世子妃。”
先前帮着老夫人说话的那一位,似乎是瞧着苗头有些不对,就想着借着尿遁。
哪成想,浅夏竟然是直接就下了令,今日的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谁也不得离开。毕竟,事关朝廷正二品夫人的声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浅夏微眯了眼睛,竟然是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以为将卢浅笑卖去了那等地方,就可以危及她的声誉,从而逼她让出这长平王府的世子妃之位么?
她倒是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是能出此狠招来对付自己?
仅仅是冲着她自己来的,还是冲着整个儿长平王府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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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开始咳嗽了,大夫说可能是咽喉炎,一天喝了一瓶糖浆。心疼我的嗓子呀,再这样下去,还怎么去K歌?这不是在剥夺我的人生乐趣么?肿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