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穆流年在寝室内躺了半天,也不曾睡着,那人布下的这个局,着实精妙,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冲着浅夏来的,还是冲着肖云放来的,亦或者,是冲着紫夜来的?
浅夏的特殊天赋,他自然是知道的。
而且今日听桑丘子睿之言,似乎是浅浅的本事,还不止于此。那么,一旦惹恼了浅浅,就会影响到了紫夜的运数?
想到今日桑丘子睿所言,之前他的确是能占卜到了有关肖云放的一些事,可是自从他与云浅夏发生了那次纠葛之后,他的命数,就再也看不到了。
换言之,肖云放以后的生死大事,帝位是否可保,这一切,统统都不在桑丘子睿的预料之中了。
穆流年之前也从云苍璃的口中,听到过类似的话。
比如定国公府。
当初云苍璃是占卜到了林家被灭门,可是后来,不想浅夏与林家有了纠葛,之后,云苍璃也看不出来了。
现在,肖云放的命数,也被人看不透了,看来这不仅仅是浅夏的天赋问题,用秘术师的话来说,还是牵扯到了浅夏的命格的问题。
穆流年虽然不是秘术师,可是这几年,也没少研究秘术这一神秘的功法。
这让他想起在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里,许多无法用科学的原因解决的一些奇异现象。
而现在的秘术,显然就是与那个有些类似。
特别是对于浅夏的重瞳,竟然是还有着可以快速地让人进入深度催眠状态的天赋。
这在之前,他似乎是也曾听说过,不过,也仅仅是听说过。
直到遇到了浅夏,并且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本事,他才真的明白,这世上,果然是还有一些特殊人的存在的,这些人,可以做到普通人无法做到的事,比如说,让一个人迅速地进入梦境。
再比如说,可以占卜到了国家运势,未来的天灾*,这一点,怎么就觉得有点儿像是半仙的感觉?
再次想到了浅夏的命格,难道,这一切,都与这个有关?
穆流年提笔疾书,命人火速送往凤凰山。
有些事,桑丘子睿会瞒他,浅夏应该不会。
既然是牵扯到了浅夏的身上,那么,她自然是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穆流年将消息送出之后,看着满天的星星,格外精神,明明已是半夜,却是毫无睡意。
无数的星星亮晶晶的,像一颗颗珍贵的宝石。
从他这里看过去,似乎是大小不一,光暗不一。广阔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黑绸,小星星时而如宝石镶嵌在黑色的绸幕之中,闪烁着淡淡的光;时而又如同白日里,那些穿透了茂密枝叶的细碎的柔光。
这样的美景,可惜,如今只得他一人观赏。
不知道,另一方的她,是不是也在同自己一样,站在了夜空下,欣赏着这无边的美景?
穆流年的唇角漾着笑,自言自语道,“浅浅,我真是想你呢。无论是看什么,做什么,总也是绕不开你。总会不自觉地想到你。现在的这方满月,就有些像是你的笑脸呢。”
紫夜的另一端,一个身着紫色衣衫的女子,正立在了竹屋旁,静静地欣赏着星空月色。
“帝王星?怎么会是如此的星相?”
紫衣女子微微蹙眉,虽比前些日子稍稍胖了一些,可是巴掌大的小脸儿上,仍然是有些憔悴。只有那一双如墨一般浓黑的眸子,格外地夺人眼球。
“世子妃,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妖月先给女子披上了一件儿斗篷之后,便立于女子身后不足三尺。
紫衣女子正是云浅夏。
“嗯,你先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奴婢在这儿陪着世子妃,反正奴婢也不困。”
浅夏没有再坚持让她回去休息,只是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星空,如此怪异的星相,实在是让她有些费解。
或许,她应该让人将海爷爷叫起来,可以与他交流一下。
不过,浅夏也只是那样想想,并没有真地让人去叫海爷爷,反倒是踌躇了一下后,让妖月拿了一方毯子过来。
浅夏盘膝坐于毯子上,然后分别取了不同的东西置于四个方位,自脖子上取下了灵摆,开始占卜。
两刻钟后,浅夏轻叹了一声,摇摇头,再抬眸看了一眼夜空,“天机不可偷窥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半年的沉睡,浅夏的性子比之以前更加地沉稳了。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占卜不到任何的一个结果,就开始变得烦燥,而是起身淡淡一笑,“走吧,我们明晚再赏月。”
妖月虽然不懂秘术,可是刚刚从世子妃的话中也能听出来,世子妃刚刚并没有占卜到任何结果,可是世子妃竟然是这样好脾气地就放弃了,这似乎是与之前的世子妃,有些不同呢。
浅夏说着再回头看了一眼星空,看了一眼,那颗最亮,却又感觉是最远的星星。
应该说它是高悬在夜空的孤星,高远、灿烂、夺目,在那茫茫的夜色中,群星拱月的美景,丝毫不影响它的光辉,它依然独自在朦胧中焕发出迷人的星晕。
它虽然孤独,寂寞,没有同伴,但它坚韧、自信。这样奇怪的感觉,一瞬间就弥漫在了浅夏的心头。不过就是一颗星星,只是死物!
浅夏微甩了一下头,在她的认知里,星星,不过就是浩翰星际中,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一般,怎么会让她产生了这样怪异的念头。
就算是帝王星又如何?终究也不过只是一颗星辰,代表不了什么。
又不是人,何来坚韧,何来自信?当然,又何来孤寂?
这样想着,再次抬头观星,却发现这一次,它带给她的震撼,更甚!
此刻看上去,就感觉那颗帝王星是在远远的天边独自俯瞰着大地、山川、河流,甚至是小到了一棵草,一滴水。如此的大气而辉煌。
感觉到了这一点,浅夏马上就发现,它有一种独与天地同在的壮美。似乎是夜的黑暗,其它星星的繁扰,都只不过是为了衬托出它的不一样。
又似乎,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在它的辉映、注视之下!
这一刹那,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它!
浅夏感觉心间一震,好像是自己刚刚神游太虚一般,有些感觉,太过神奇。
“世子妃,您没事吧?”
浅夏摇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一连两日,皇上都不曾早朝,对外,只是称病。
太后的身体抱恙,皇上也病倒了,这梁城的气氛,一下子就有些紧张了起来。
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静国公府里头的那一位,只是可惜了,一连两日,那一位都是平静的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就在所有人在胡乱猜测之时,皇上,总算是下旨召见群臣了。
皇上先是下旨撤掉了先前围困于定国公府的一干人手,再然后,又下令着新任大理寺卿重审林少锋背主一案。
皇上虽然说的不多,可是透露出来的信息,便是要宽待林少康了。
与此同时,皇上下旨因前方战事之故,暂停底下各州郡与扶阳四周的各种接触。
商人不得再往那边儿走,已经去了的,限正月底前返回。
所有的百姓不得再与扶阳周边的郡县有所接触,违令者,按叛国罪论处。
所有人都看了出来,皇上这是有意要实行孤立扶阳的政策了。
只是,扶阳城虽不比较为富庶的安阳,可是一时半会儿,这等法子,也是不会收到效果的。毕竟,那里的地方可不小,再加上之前他们定然是早有准备,粮草一事,定然是准备得较为充足。
不过,皇上的命令,自然是要尽快执行的。
所以紧挨扶阳的郡县村庄,住户全部撤走,粮草金银,自然是要全部带走。
如此一来,这周围便形成了一个只有空屋,没有人烟的隔离带。
何少白的大军抵达时,那里的百姓们,已是撤走了大半儿。
毕竟是因为战事起,无辜的百姓们,自然是不想牵涉其中,谁不想好好地活着?
不过,紫夜这样的政策一出来,桑丘子睿和穆流年都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
原因无它,皇上的旨意,只是命令百姓们撤离,这些人的具体安抚工作呢?
谁来做?怎么做?国库拨银子么?户部拨粮食么?
大批的百姓被迫离开家乡,就等于是给后方增添了不小的流民一般的压力,那么这些问题,要如何解决呢?
桑丘子睿一听说皇上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就摇头轻叹了一声,“果然是只知道下旨意,却丝毫不考虑后果的蠢才!”
静国公就在他对面坐着,眉头微皱了一下,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自己的儿子如何,他心中清楚,皇上此举,若是两三个月内,能将扶阳城拿下,那么自然是不会给紫夜造成太大的困难和压力。
若是时间拖地太久了,只怕?
“在御书房,刘大人和方大人,对此事都提出了异议。可是皇上一意孤行,谁也没有办法。眼下,就只能是想办法如何来安抚这些百姓了。”
“皇上就一点儿也没有考虑?”
“皇上说,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他将这一做法,通报给了何少白,希望他能明白皇上的苦心。”
桑丘子睿轻嗤一声,“什么叫做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那得先看清楚自己的实力!他不会真的以为,就凭着一个何少白,两三个月内,就能拿下扶阳吧?”
静国公的脸色有些阴郁,对于这位皇上外甥,他也是没办法了。
这说话做事,也实在是太过儿戏了。
带兵打仗这样的大事,他怎么就能天真地以为,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意外?只是一味地施加压力,这仗就能打赢了?
若是何少白不能收复扶阳,又该如何?
静国公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事,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扶阳城三面环水,一面依山,易守难攻。他只给何少白派了十万兵马,就觉得可以拿下扶阳了?那之前林少锋带去的十万人不算,难道扶阳城里原本就驻守的几万人马,也都变成了空气?皇上的脑子是不是让驴给踢了?”
向来温润优雅的桑丘公子,这一次,竟然是被气得说出了这样的话!
静国公听得一愣,他这个儿子,二十余年了,还真是头一次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桑丘子睿深吸了一口气,再轻轻地抿了两口茶,“太后可有说什么?”
“太后有意着你再进宫相商,这对抗扶阳,太后的意思,是非你莫属。”
不想双子睿竟然是直接就摇了摇头,“不!这次的战事,我不会插手。至少,我不会亲临扶阳。这是肖云放自己惹下来的祸事,就由他自己去承担吧。”
静国公眉心一拧,“这是什么话?他可是你表弟,也是我紫夜的皇上。”
“那又如何?”桑丘子睿不以为意地一挑眉,语气随意中透着几许的张狂,“以为自己是皇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自为以是,结果还不是钻进了别人下好的套儿里?”
桑丘子睿没有说的是,他不会出手,并不是他一直都会坐视不理。
至少,在他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何人布下了这样大一个局之前,他不会轻易地有所动作。
这个时候,说的越多,做的越多,那么,破绽就越多。将来,就会更被动。
静国公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子睿,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姑姑,你之前都帮了他们那么多,为何就不能?”
“父亲,之前我之所以会选择助他,那是因为我还能看见,肖云放是一个没有什么太大功绩,却也不会是一个昏庸无道的君王。可是现在,这些,我都看不到了。”
静国公一呆,身子跟着就是一僵,“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桑丘子睿无心跟他解释太多,反正说多了他也不懂,更不可能会理解,摆摆手,“父亲,多说无益,有些事,急不得的。”
最后一句,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静国公看到儿子的脸色平静如常,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了,好像刚才那个对于皇上极度不满的桑丘子睿,不过就是他的幻觉一般。
他知道,儿子现在这番表现,是在暗示送客了。
静国公只是将最后一句带给了太后。
争不得?
太后将这三个字,翻来覆去地来回咀嚼了好半天,也没有品出什么味儿来。
只不过,她得知桑丘子睿的神色始终平静,也不知何故,太后的心里头也就跟着平静了几分。
好像只要是桑丘子睿不慌,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大事一般。
太后这一平静下来,很快便着手加强了对后宫的管制,这等时候,后宫自然是也要严加防范的。
之前但凡是与容妃和四皇子有过接触的,大都被处以了极刑。
为了防止宫里头也发生什么意外,太后还是下旨,再次仔细地搜寻排查了一遍。
这一次的搜宫,竟然又查到了几位之前与四皇子有过接触的宫人,当下太后便亲自审问之后,没有什么结果,便直接杖毙了。
宫里头的紧张气氛,自然也让众多的妃嫔们行事说话都小心了起来。毕竟,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沾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太后虽然是没有问出什么,可是仍然庆幸自己又查到了几个,至少,给她自己的心里头,又吃了一颗定心丸。
何少白没有辜负圣意,在抵达了扶阳后,次日,便直接与对方交战一场,杀死敌军的一名副将,士气大增。
捷报传来,梁城上下,一片欢腾。
特别是肖云放半个月来长久的愁眉不展,这一刻,终于又有了笑模样儿。
“皇上,何将军果然不愧是我紫夜之栋梁。如此看来,我紫夜收服扶阳,指日可待矣!”
“皇上,我紫夜有何将军这样的人材,何愁扶阳不归?”
“皇上英明,如果不是皇上慧眼识英才,这何将军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有施展的空间哪。”
听着底下的种种溢美之词,肖云放又开始有了一种云山雾绕的感觉了。
肖云放似乎是忘了,他头一个派去的林少锋,直接就入了对方的阵营。
底下的静国公看着众多朝臣们的谄媚之词,再看看对面方大人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两人的面上,都有几分的担忧。
因为扶阳传来捷报,所以,皇上当天下旨,晚上设宴庆贺,但凡是正二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入席。
桑丘子睿只是不屑一笑,“先犯大过,不知自省,偶有小功,便沾沾自喜,哪有一点明君的风范?想我桑丘子睿自诩一生行事小心谨慎,处处谋算,不想,还是为紫夜捧上了一个昏君!”
静国公一听,险些就要跳起来了。
“胡说什么!”
桑丘子睿也不理他,摇摇头,一甩衣袖,“父亲,请恕儿不孝,即将离京。这肖氏的江山,就由着他们兄弟二人去争抢,去折腾吧。”
“子睿,这不是胡闹吗?你别忘了,一旦皇上输了,我们桑丘家族面对地将是什么?”
“父亲,儿子已经尽力了。我现在能做的,就只能是尽量地保住桑丘家。至于皇上,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不需要儿子的扶助了。”
桑丘子睿原本以为那日在宫中一番话,能让肖云放清醒一些,可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又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了危境之中。
当真以为,仅凭一个何少白,就足以收复了扶阳?
再仔细想想,那么多被迁移的百姓,他们又该如何?皇上竟然一点儿也不考虑安抚之策,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静国公看自己实在是劝不动儿子,没办法,只得再进了一趟宫,对太后表明,若是不能安抚那些百姓,只怕,紫夜还会再加祸患。
太后虽是女子,可是这等关乎国计民生之大事,自然也是知道轻重的。
只是,当太后跟肖云放一提及此事。
肖云放的话,却是让太后当场无语了。
“母后,那些百姓们,到底有多少是扶阳人?朕已经让户部的人去登记造册了,目前,初步估计,总共约有五万余人。母后,您觉得,他们都是忠于朕的,还是忠于四弟的?”
太后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会突然就想到了这上面?
“皇上,你的意思是?”
“母后,不过就是一些贱民,就算是他们想要造反,能有多大的能耐?可若是这里面的人里头有一半儿是忠于老四的,那么朕的安抚,岂非是等于给了他机会?”
太后的脑子实在是跟不上他的说法,不明白这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关系么?
就算是你不安抚,这里头有四皇子的人,也还是有呀,该捣乱,也还是会捣乱呀!
而且,现在这些百姓们都停留在了附近,这样的百姓里,怎么可能还会有四皇子派出来的人?
“皇上,此举万万不妥。仅仅只是因为你的猜测,就将数万百姓的生死置之不顾,这于你的名声不佳呀。”
皇上脸色一沉,“母后,相比于早日收服扶阳,除掉老四这个祸害,朕的名声算不了什么。再说了,那几万的贱民之中,若是有上千老四的人,说不定,就能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杀入京来,到时候,这一切又该如何处置?”
“可是皇上,那些百姓们流离失所,也是因为你的一道旨意,难道,这些百姓?”
“母后,这些事情,您就不必操心了。眼下,还是主理六宫较为要紧。朕不希望,前面发生战事的同时,后宫里,也不安稳。”
这话说得已是有些硬气了。
暗示太后不该再插手政事,身为太后,只要管好后宫就可以了。
太后被他给堵地没话说,只能摇头叹息,回了自己的福寿宫。
“皇上的心,怎么会这么狠了?那可是几万的子民呀!此事一旦被四皇子拿住,大肆渲染,只怕,到时候,皇上会更为被动!”
就在当天晚上,穆流年收到了一纸飞鸽传书后,先去了一趟长平王的书房,在那里与父王密议了半个多时辰,之后,便飞身出府,去了静国公府。
“你怎么来了?”桑丘子睿对于他的出现,似乎是有些不悦。
“桑丘子睿,这就是你选出来的好皇帝!”穆流年说着,便将手中的信笺扔了出去,“那可是数万条的人命。他怎么可以如此地草菅人命?就因为他是皇上?”
难得看到了穆流年情绪激动的样子,桑丘子睿不免多看了他两眼之后,才看了那封密函。
穆流年待他看完,直接就夺了过来,手指一捻,毁了。
“你也看到了,现在怎么办?肖云放竟然是敢下这样的命令,看来,他的皇位,是真的不想要了。”
桑丘子睿沉默了下来。
事实上,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些百姓们被逼着离开了自己的家园之后,并非是真的没有去处,而是按照人数的多少,被不同的城池,安置在了不同的地方。
当然,还有一部分百姓因为自己有亲戚,直接就去寻了自己的亲人,不在此列。
如此算下来,也还有将近三万的人,没有着落。
原本,他们得知皇上已经秘密着人安排他们的住处了,以为这是皇上有所布置,可是待看完了那封信,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全都升起了愤怒!
原来,肖云放将他们安置下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他们有地方住,有东西吃,而是因为,他要派人秘密地将这些人全都处死。
这样的消息,只怕是任何人看了,都会气愤难当!
那些都是百姓,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无辜百姓!
他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
屋子里静得可怕,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再不闻其它。
穆流年现在已经平静了许多,毕竟,之前已经与长平王有了商议,而且,穆家也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派出了大批的人手。
“桑丘子睿,你说过,我只要是不插手此事,不给肖云放找麻烦,你就不会来招惹我。而且还会帮我护着我想护的人。现在,我要插手这件事,你可会拦我?”
桑丘子睿明白,这件事情,一旦发生,那就是数万条人命,他们如果不知道这个消息,也就罢了,最多就是在事后,对肖云放多了几分的痛恨。
可是现在他们知道了,若是什么也不做,如何对得起自己平生所学?如何对得起,他名满天下这四个字?
反过来说,如果他做了什么,那岂不是又等于与肖云放站到了对立面上?
肖云放会怎么想?会不会将矛头指向了整个儿桑丘家?
当然,一旦知道了穆流年插手此事,他也不可能会放过穆家,尤其是长平王府,首当其冲。
虽然穆家并不畏惧于他,可是事情一旦闹开了,对谁也没有好处。
“你打算怎么做?”
穆流年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料到桑丘子睿不可能是一个如此视人命如无物之人,可是,到底是他的表弟,如今听他这语气,再看他这态度,就知道,他不会坐视不理。
“皇上派出的是暗卫,他想要分批将这些百姓都杀了,然后再烧上一把火,直接毁尸灭迹。另外还有一拨儿人,据说是皇上安排了他们走水路北上。只怕,都要葬身于江河之中了。”
桑丘子睿沉吟了一下,“这样,走水路的这拨儿人,交给我来安顿。其它的,交给你。”
穆流年略有些意外,毕竟,走水路的人是少数,他以为,一旦桑丘子睿要插手此事,至少,也会选择了人多的来救。
如此,将来他们桑丘家族,才好收买人心呀!
“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我只是意外你会选择了水路,毕竟,你们桑丘家的实力,就算是将这些百姓全都安置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桑丘子睿失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比起你们穆家,桑丘家还是差了一截的,而且,有些事,你做,比我做更合适。”
“嗯?”穆流年表示不解。
可是桑丘子睿却没有要解释的打算,直接就将长风叫来,简单地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开始行动了。
穆流年将要走的长风唤住,“等一下,初步估计,他们应该是会分了四个地方上船的。可是具体是什么位置,也要你们自己去查了。我们的人手有限,而且这种事情,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了,看看吧,能救多少是多少。”
话落,语气难免有些伤感道,“都是人命呀。我们收到消息到出发,等到了那里,估计,皇上的人就已经开始动手了。都小心一些吧,这里面,难免就真的会有四皇子的人。所以,小心为上。”
“多谢穆世子提醒,属下告退。”
“穆流年,你后悔了?”
穆流年原本要走的步子一顿,沉默了片刻后,摇摇头,“不!我并不后悔当初与你联手扶了肖云放登基。如果是四皇子登基,只怕死伤会更多。”
桑丘子睿点点头,“你的确是比我想像中的要更为理智。”
“桑丘子睿,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本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单纯地就是我的情敌,可是现在,谁能想到,我们竟然会联手去解救那么多的百姓?”
“是呀,我也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变成了这样。我知道你之前一直不喜我,不瞒你说,我对你,也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这算不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因为初次见面,他们就从彼此身上感觉到了敌意。
穆流年自嘲一笑,“算了,先救人吧。”
“你要亲自去一趟?”
穆流年没说话,轻轻一跃,便消失在了浓黑的夜色之中。
桑丘子睿看着他的消失的方向,微微拧眉,他的各种能力,似乎是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看来,真的是许多事,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公子,我们果真要这么做么?”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飘落于他的身后,语气中虽然有些疑问,却没有那种不该有的质疑。
“嗯。上万条的人命,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这一次,肖云放实在是做了一个太蠢的决定,这个决定,将彻底地将他的龙运用完。我们桑丘家,不能不做后万全的准备了。”
黑影一愣,“公子,您的意思是说,这场战争之中,四皇子会胜?”
桑丘子睿没有回答他,反倒是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空,今晚的帝王星,似乎是比平时更为闪耀了一些。只不过,没有人会想到,夜空中竟然是会同时出现了两颗帝王星。
这两颗帝王星,同时出现在了紫夜最近的上空中,无需费心,就能想明白了,紫夜必然会迎来一场动乱。
而且,原本并不怎么惹眼的帝王星,此时,已是有了要隐隐压过先前那颗帝王星的征兆,紫夜的太平,难保了。
只是,这两颗帝王星的交替,到底会是怎样的?
桑丘子睿现在也有些不确定了。
相信这样的星相,浅夏应该也看到了。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他相信,经过了这么久的沉睡,那下在了她身上的巫术,应当也被她给排除地差不多了。而剩下的那些东西,应当会令她的天赋,更为惊人了吧?
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气色真的是差了太多。
难免会让他想到了她在云家的秘境之中,定然也是受了不少的苦。
至少,他能猜到的那些梦魇,就足以能将她给侵扰地几近疯狂了。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浅夏的天分厉害,再加上了她的心性极佳,否则,他也实在不敢冒那样大的险,明知她中了巫术,也不帮她解了。
如果没有那些巫术的助力,浅夏的秘术不可能会再次得到飞速的提升,更关键的是,如果不能借助那份巫术的力量,浅夏或许也不可能会想起了他们之间的前前后后所有的一切。
至少,不可能会知道,是他,为她启动了九转玲珑阵。
他不介意她对他冷淡,甚至是对他心生厌恶,可是他介意的是,她对着他,永远都只能想起他曾做的对不起她的那些事,却想不起他们之前的那些甜蜜和美好。
如今,浅夏所有的记忆都已经回归,他相信,他们之间,不可能是再如以往,当真就没有任何的瓜葛了。
只是再度想到了那日浅夏的冷淡态度,他这心里,又难免有些忐忑。
浅夏的性子,太过冷淡。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当初伤她太深。又或者,是因为她对于重生前的记忆,太过深刻了,所以,才会变得如此。
如果当初,自己能早些找到她,那么现在有资格陪在她身边的,是不是就是他了?
桑丘子睿苦笑了一声,这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如果?
正如浅夏所说,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再强求,也不会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了。
穆流年从静国公府离开后,没有回王府,而是径自去了定国公府。
呃,现在已经不成称之为定国公府了,上头的牌匾早已被人摘下,也没有再挂一个林府的片匾上去,大门正中间,看起来空荡荡的。
林家的下人们,已是被遣散了半数有余。
除了一些家生子和云氏当初带过来的人外,其它人,都被打发了。
桑丘子睿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夫妻二人,正在院中的小亭中赏月,两人相依相偎,画面倒是温馨。
“穆世子?有什么事么?”
林少康一回头,看到了穆流年正立于亭下,连忙起身。云氏也有些惊诧道,“流年?你怎么会来?可是浅夏有什么消息吗?”
“岳母,浅夏和正阳一切安好,您放心就是。现在,小婿想和岳父单独谈谈,所以请您先回避一下,可以吗?”
云氏看了林少康一眼,“你们聊,我正好也有些困了,先回去歇着了。”
林少康的眉宇间英气不减,即便是没有定国公这样的头衔,他也仍然是曾征战无数的大将军。
骨子里,还是有着那份的傲气和霸气。
“有什么事,直说吧。”
“我刚刚去了一趟静国公府,见了桑丘子睿。”
林少康的眉心微动,“你们两个?”
穆流年简单地将皇上的做法说了一遍,然后仍然有些忧虑道,“我知道,你曾经途经扶阳。我来,是想问问你,附近撤走的百姓,还有没有什么其它的路可走?那么多的百姓,我不可能会全部带走。就算是想要疏散,这也实在是淡消耗太多的精力和人手。”
林少康还没有完全从他刚刚的话中反应过来,毕竟穆流年刚刚的话,带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这,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皇上果然下了这样的密令?”
穆流年苦笑一声,“岳父,你以为我大晚上的不睡觉,四处奔波,是闲的没事儿干了么?事关数万人的性命,我穆流年岂会妄言?”
“怎么会?他可是紫夜的皇上,那些都是他的子民!”
看着林少康难以置信的表情,穆流年不禁心中生出了几分的悲凉,像是他们这样的忠臣,却是报国无门。
明明就是一代英雄,现在却是连保护自己亲人的能力都没有。
现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只怕对他的打击,只会更大!
“岳父,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您还是赶快告诉我,我好速速去做安排。毕竟,解决掉那些人手容易,可后面若是皇上再派了大批的将士过去,这些百姓的性命,可就一个也保不住了。”
林少康抬眸看他,明白他们这次的计划是要先派出大批的人手将那些所谓的暗卫全部击杀,然后再想办法送这些人逃生。
只是,这么多的百姓,必然是要逃离之后,再分散开来的,不然的话,只怕,仍然是会有着极大的危险。
而与此同时,林少康则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皇上为何会突然下此密令?
就算是皇上不想安抚这些百姓,也没有必要将他们全杀了呀?
仅仅只是因为怀疑他们与四皇子有勾结?
这个,似乎是有些说不通呢。
------题外话------
你们也可以想一想,皇上为什么非要痛下杀手呢?真的只是因为他太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