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芜捧起一盏茶,吹口气,语气还是淡淡:“你们还是快些,离天亮还有三个半时辰。”
要问繁芜为什么对这几个人那么残忍?那是因为多年前就是这几个人将还年少无知的她卖到了醉红楼,从此,没日没夜,她就过上看卖血的日子。
所以要他们用身上的剑刺杀对方却又不能伤害到性命,直到血流尽为止,这么些年,他们不知道干了多少这样的事情,有多少小女孩儿丧失在他们手里,这样的人天理难容·····
“中场休息要不要?”繁芜笑了下,那神气象足了某个人:“要不要随你们,记得还有三个半时辰。”
四个人闻声开始大哭,抱着头中场休息,这会子想起了相亲相爱,想着想着,居然又哭又笑,当初结拜的时候说是要相亲相爱,没想到想着变成这个样子了····
屋子里这时终于闪进了一丝凉风,有道白影推门而入,站在了四人跟前。
来的是夙椿,脸色还是一如既往苍白,沉默着拔出了他的赤天剑。他不回头,不看繁芜,只是将剑锋横上了一人颈脖。
“唰”一声割断了那人动脉。
鲜血如匹练横洒,繁芜错愕,断水横甩打出了他剑,上来和他四目对视。
噬心蛊开始噬心,夙椿的眼眶深陷,里面燃着两把痛苦的寒火,许久才发话。
“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卫倾。”他道,声音里不无温柔。
繁芜身子一软,手缓缓垂落。
夙椿弯腰捡起赤天剑,开始指向第二个人的咽喉。
“我舅舅是武林盟主芳华,他一定会替我报仇!”地上这第二个人临死终于找到勇气,开始哑声嘶吼。
繁芜的眼应声瞪圆,“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她一字一顿,俯下身来捏住那人下巴,眼里流过一道莫测的光。
······
此时此刻的芳府。
想他芳华也算个大人物。
现任武林盟主,名头那是一等一的响亮。看到自己的外甥的遇害之后,这位盟主立刻使出了自己的招牌发怒动作,长剑敲上桌子,在好好的桌子上头次出了一个洞。
而他那被繁芜直接用灵力送到芳府的外甥此时此刻是痛不欲生,看着自己的胸口,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胸口上面现在是有三朵碗口大小的梅花,他一路上的时候就一气吐了三碗血。
繁芜给他种了梅花蛊,说是梅花开到七朵,他早起就要吐七碗血,那就神仙也难救。
当然,这是天栖给的,也是这一次的任务。
芳华上来打量那梅花,手指按了按,眉头蹙成个川字:“那妖女只给你一个人种了吗?她除了要见我,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我们四兄弟,已经给她杀掉一个,其余三个她都种了。”那人扁扁嘴:“她没有别的要求,只是要和您见面,说是除了我们三个,不许您带别人去。”
芳华闻言将眉头收得更紧,长剑在手里飞一样的旋转:“我去见她,她就会给解药?”
“是的,时间是明天,约在城郊岳王庙,她说只要见到你人,她立刻给解药。”
“岳王庙……”一旁管家闻言沉吟:“那里四周空旷,一个人也藏不住的,芳盟主还真不好布置的。”
“那就不布置,我单身赴约,亲自会一会这个妖女好了。”芳华将大手一挥,倒也端得是豪情万丈。
一旁随从的声音就显得气势不足了:“可是我看她就是有心谋害盟主,盟主还是……”
“正所谓邪不能胜正。”芳华豪气干云地截断他话:“我芳华一生怕过谁来,城郊岳王庙,你们就等着看那妖女血溅庙台吧!”
铜镜跟前,芳涵正在拿笔画花钿,画了很久都画不好,最后只好嘟嘴,拿笔草草在额头画了条红痕。
画完之后她又拿起娘亲的敷粉,鼓起腮帮在脸上扑了几下。
这一扑过了头,她好像掉进面缸,变成了个无常鬼。
“小鬼,祝小鬼十三岁生辰快乐。”对着镜子她扮个鬼脸,连吐几下舌头,拿袖子草草将粉抹了下,终于决定出门。
门外骄阳正好,下人见她出门,连忙碎步跟上,忙不迭地替她打伞:“云云小姐是去药堂吗?这日头毒,小姐要小心别中暑。”
小姐大名芳涵小名云云,大名无趣而小名却十分贴切。
“我自己打伞好了,你回去吧。”接过纸伞她云云一笑,瓜子脸上两个梨涡:“我要和药堂的姐姐说会话,傍晚肯定回来。”
药堂的生意是一向的冷清,云云进门时,那里头是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芳姐正埋头磨药。
云云见她磨得专心,于是蹑手蹑脚走过去,在她肩头猛然拍了一记。
芳姐吓了一跳,回头跺脚刮了她鼻子,声音沙沙地开了口:“原来是你这小祖宗,吓死我了。”
云云顿时有些奇怪:“芳姐你嗓子怎么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也不知怎的,昨天可能受了寒,今天早起嗓子就哑了。”芳姐咳嗽两下,拿杵子继续磨药:“你等一会,我把你的药磨好,回头让你带回去。”
云云哦了一声,在她身边托腮等她,右脚开始百无聊赖地画圈圈。芳姐撇她一眼:“怎么大小姐好像不高兴,有心事?”
“我娘忘记今天是我生辰。”云云扁起嘴,小小鼻尖上有几滴汗珠,模样无比娇俏:“她只顾着她的顾郎,爹出事没多久就和爹划清界限,搬到娘家来住,和那小白脸出双入对,真是好没良心。”
“那你相信你爹是坏人吗?象他们说的那样坏。”芳姐闲闲问了句。
“我爹是世上最好的人。”云云非常坚定地扬起尖下巴:“夏天摇扇子哄我睡觉,冬天一夜起码给我盖三次被。我才不相信那些人放屁。”
芳姐笑了笑,继续磨药,不予置评。
云云顿时有些气急,站起来跺脚:“起码他不会忘记我生辰,申时岳王庙,他一定会来。”
“你不会又偷偷跑去见你爹吧……”芳姐皱起眉:“你娘知道了肯定打断你腿。”
“我见完就回来,姐姐不说,我娘哪里会知道。”云云上来拽住她一只袖管,来来去去地摇:“姐姐一定要记得,我今天可是一直在和你聊天。”
芳姐无奈苦笑,额头那一朵梅花花钿逆光鲜亮,真是美丽非常。
云云的圆眼睛发出光来,继续拽住她袖子不放:“姐姐你这朵梅花好漂亮,替我也弄个吧!”
芳姐磨不过她,只好回屋又找了张做好的梅花花钿,小心地替她贴上额头。
贴的时候她还好像想起什么,一边吩咐:“对了,你去岳王庙如果看见一个老伯,就说解药已经来了。”
云云不解,她就低了头解释,有点忐忑不安:“老伯的儿子得了怪病,天天去岳王庙祈福的,我这里刚巧有药到了,能解他儿子的病症,你要是见到他,就顺便知会一声。”
“就说解药已经来了?”云云点点头,又追了句。
芳姐嗯了声,头垂得更低,几乎不敢和她对视。
“那我走了芳姐姐,记得我说的话哦。”云云弯下腰来,看着她眼睛调皮地一笑,鼻子快活地微微皱起。
说完之后她就出门,少女背影纤细,就这么溶进了金色的盛阳里。
芳姐这时才感觉到虚脱,人无力垂低,一只手按上心门,喃喃道:“但愿她不是要害你云云,但愿她逼我说这些话,只是要和你开个玩笑,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