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鸾玦轻轻一哼,狭长的凤眼微微一挑,声如羌笛悠悠开口,回荡在招展的旌旗之间,
“若我不放呢?”
天帝身旁的呲铁兽跺了跺蹄子,暴躁地抬头喷出一口鼻息,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淡然道:“如此,只有先礼后兵了!”
鸾玦仰天一笑,“何必多言,如你所愿!”
漫天秋色下,天鼓骤然擂响,角声起,悲笳动,三军甲马不知数,但见银山铺天来。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杀戮便于寂静之中似一坛被踢翻的酒,血腥味刹那间弥漫开来。
忘川不再复昔日宁静,一时间,川水之上,车错毂连短兵相接,操戈批犀怒目相向,血肉横飞惨呼连连。
邪灵界原本就找不到理由与天界开战,此时此刻,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纷纷朝着忘川赶来,竟操戈倒向鸾玦.....
众神魔挽弓运术,落矢交坠,凌余阵躐余行,左骖殪右刃伤,出不入,往不返。
有神将跌入忘川,再也没有爬起来,亦有妖魔身中神矢,魂飞魄散。
三军对垒之中,仅有二帅岿然不动,无情地看着芸芸众生,运筹帷幄之间,仿佛一切乾坤早已料定。
只有繁芜,顶多只能当一个过河的筏子,一个挑起战乱的祸端,无能为力地作壁上观,将来怕不是还要背负千古骂名,被世人骂为乱二界的祸水。
繁芜忽然脑海中冒出一句话,不知是谁曾将她比成山间一猛虎,我当时以为荒谬至极,
今日一反思,真真没有丝毫差错。
繁芜看着鸾玦的侧脸,仿佛感应到繁芜的目光,鸾玦亦回过头,一双子夜般的黑眸深不见底,鸾玦轻轻一笑,如昆仑美玉落于西南一隅,却再也看不见那颠倒日月的梨涡,余下的,有恨,有篾,再无爱。
渐渐地,天界之兵趋于弱势,阿鼻妖魔渐占上风,复仇之光照亮了鸾玦的一张脸,鸾玦唇上沾染的繁芜的血早已干涸,却在这光亮之中衬得他的脸有一种异样的白皙,浅薄欲透……
有一层淡淡的烟气自他指尖飘出,慢慢浮动环绕在他周身,只见他眉间轻蹙,抿了抿唇。
难道是受伤了?我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惧怕,惧怕鸾玦再次离我而去。
繁芜慌乱地去看天帝,却见他微微仰着头,眼神落在远方,看着那些流云。
在这喧闹的铮铮杀伐声中,他安静地失神,寂寞地沉浸在我所看不见的天地之中。
蓦地,在我看向他之后,他亦转头看向我,刹那间,满眼繁星,华彩流转。
他张了张口,无声却有言,我看懂了他的口形:“芜芜,回家吧。”
我定定地看着他,亦轻轻开口吐出一个口形:“放了他!”
瞬时,他身上一僵,别过脸去。
我顿时大急,一股急火烧上心头,烧得我一阵眩晕,竟跌下了座椅。
椅下浮云散开,是茂密凌乱的荆棘,根根带刺,刺上染血,厉鬼的号啕声响彻耳畔。
然而,就在繁芜以为要落入那忘川之水的时候,却被人伸手一托,再次坐于原本鸾玦坐着的轮椅上。
我眼前晃过一角红色衣袍,竟是鸾玦。
待繁芜回神时,他已立回原处,眉梢眼角更加阴沉,轻挑唇角,满脸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