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年前,邪灵界的忘川之上,浮舟落日过。
瀑声冲峻壁,经影漾层河。楼煤青山廊,律亭锦树彼。
那时候的天界和邪灵界还没有完全的闹翻,所以也就有了这一片难得的祥和之地。
在这片祥和之地里,有一座城叫做徽州城,徽州城南面有一个小县城,名唤歙县。
歙县之中,有一家小铺唤做棠樾居,专卖文房四宝。
这本没有什么稀奇之处,此处盛产奇石古松。
奇石石质坚韧,涩不留笔,滑不拒墨,造砚极佳,人称歙砚。
而以古松所制之墨,落墨如漆,万载存真,便是享誉天下的徽墨。
当地之人就地取材,故而歙县之中十步行来,不是做文房四宝的作坊,便是卖文房四宝的商铺,这棠樾居夹杂其中,似乎无甚出彩之处。
然而,棠樾居在当地却是尽人皆知,名号从歙县的端方街一直传遍了整个县城,又传到了徽州城,最后竟传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里,自然是有它的缘由的。
几百年前年前,棠樾居的掌柜夫人一夜入梦,梦中一个清秀乖巧的女孩子和她聊得极好,还口口声声的叫着母亲。
次日凌晨,天际彩霞片片,竟将这夫人生生晃醒过来,之后她便浑身不适。
本以为是受了暑,岂料请来郎中诊脉后,竟连道恭喜,原来是这夫人有喜了。
说来也怪,这夫人嫁入棠樾居泰家已近万年年,却始终未见喜脉,不想一夜怀霞入梦,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竟得此喜,这可乐坏了泰老爷。
次年,泰夫人诞下一女,雪肤冰晶貌,人见人爱,遂取了泰夫人梦中所嵌“桃夭”二字为名。
然而,在众人眼里,泰夫人生得很是艳丽,想必这生下来的女儿也不会太差,果然,一看见那个女娃子。
众人一边夸这娃娃长得讨喜,一边却心中暗暗叹惜:女不一定肖父,这娃娃将来长大了未必好看。
不料这娃娃非但没有如众人所料不肖其父母,还越长越好看,长到了及笄之年,竟似九天仙女下凡一般,差矣,想来便是九天仙女也未必有长得这般好看。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徽州男子皆以能见此女一面为荣,然而却无一人敢上门求亲。
有妻如此,必招祸事。
这可吓坏了泰氏夫妇,泰老爷深知红颜祸水之说,只怕女儿的美貌是祸不是福,必定要招灾上门,所以整日将女儿锁于房中,叫外人窥见不得,藏得严严实实,倒像藏一笔意外横财一般。
更奇怪的是,这泰氏长女不但长得好看得离谱,言谈举止更是离谱,这女娃娃自小便对鬼怪妖魔之事颇感兴趣,泰老爷虽然贵为凤凰一族的长老,以为小孩多半好奇心重都喜欢听这类离奇的故事,遂不以为意。
不想,此女长大之后,竟一门心思地开始钻研修炼之道,修炼便算了,常人修炼皆是盼着修炼成仙,她却整日琢磨着如何修炼入魔,生生吓得泰老爷捶胸顿足,好好的一族凤凰一族,他是就这样绝后了吗?
多番劝阻无效后,泰氏夫妇只盼得早早将这“祸水”寻觅个好人家嫁出来。
泰家正愁无人求亲,考虑是不是要入敖一个憨实的上门女婿之时,可巧桃夭的画像竟被人传到天界之首天帝手中,宰相一时惊为天人,不敢欺骗,立刻将画像呈给了天界之首天帝。
当夜,一纸诏书自京城中八百里加急传出,诏桃夭入宫,封为妃子。
又是一年春来早,桃花满梢油菜黄。
里来的迎亲队伍浩浩汤汤披红挂彩地将这泰家长女接出,一路向北便往京城中去。
歙县虽小,路却不好走,迎亲队伍不过刚出了县城,便已近黄昏。
眼见着夕阳坠落明月将上,众人正待停轿休息,却不想天际夕阳沉落处一团火烧红云喷薄而出,一时间火映半边天。
见此景象,一干人等皆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忽闻红云深处一声清丽婉转的啼鸣,一条黑色的龙自天地交接之际摇尾飞出,尾长八尺,霞光绚丽,华贵得叫人不能逼视。
“龙!是龙!”不是迎亲队伍中世哪个活络之人最先反应了过来,癫狂地大叫起来,其余人被他一叫方才回神,纷纷惊呼。
更有甚者,心下暗道:可了不得!有龙来仪,有龙来仪,今日竟见如此祥瑞之神龙,莫非。。。莫非。。。
今日所迎之妃子便是他日之皇后?!
然而,任凭这迎亲众人如何激动地叫唤,那轿中女子却纹丝不动,盖头边上的流苏都不曾晃动一下,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稳坐如泰山,无半分常人好奇之心。
之见那黑龙一跃飞来,眨眼便飞至迎亲队伍的上方,众凡人一时间皆是又敬又畏,连呼吸都不晓得应当怎样才算对。
那龙拖着华丽的婚服,在众人头上盘旋一圈后,一个俯冲稳稳当当衔起大红鸾轿,在众人目瞪口呆的仰视中扬长而去……
“不好,龙抢走新娘了!”明月升起,险峻山峦的那一边,田野大地被一望无际绽放的油菜花所堙没。
金黄色的花海中,一顶鲜艳的喜轿恣意地流泻着火红之色,夺人眼目却又显得静谧祥和,仿佛已经立在此处等了很久很久……
已有五千年……
原来,等的不过是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抢婚。
远处,青石拱桥,一弯溪水。一个清俊的翩翩公子自花海深处行来,金黄色的油菜花自动在他脚下分来一条笔直之道.一阵微风吹过,扬起一阵花雨,也吹开了火红的轿帘,吹起了新娘的红盖头……
那清俊的公子撑开了一把纸伞,遮去漫天的花雨,俯身伸出手去,“桃夭,我来了。”
轿中女子浅浅一笑,将手放入他的手心,眼一眨,却道:“可是,我已收了那天帝小儿的聘礼。”
女子手心被用力一捏,只闻那公子道:“唉,可惜我准备的我邪灵界的众多吃食呢。”
那女子闻言,嘴角弯出一个狡黠的弧度,握紧他的手,从轿中迫不及待地起身而出,“如此,我便勉为其难了。”
……
万籁俱静,仅余虫鸣花语。
月光下,一片圆满。